第15章 安陵容(15)
永寿宫和景仁宫分处于东西六宫,正好是对称位置,中间隔着坤宁宫和乾清宫。
坤宁宫自先帝昭仁皇后过世后便封闭起来,只做祭祀场所,妃嫔和宫人非正式场合需要不可从坤宁宫宫门前经过。
乾清宫更是不必提,连皇帝都为尊先帝避居养心殿,旁人哪儿敢在这里穿行。
因此安陵容要从景仁宫回永寿宫,便要绕道御花园,跨越大半个皇宫。
等安陵容踩着花盆底慢悠悠的走回永寿宫时,已是两刻钟后了。
内务府向来拜高踩低,安陵容回到永寿宫时,不仅崔槿汐和李寿海带着永寿宫的宫女太监候在门口,就连内务府的一早就来了的黄规全和一众送花卉、摆件的太监也都没走,一见了她便齐齐下拜恭贺。
安陵容叫了起,谢了黄规全的用心,又给了赏赐将人打发走。
安陵容虽然不会把崔槿汐当作自己的心腹,但却有意利用她在宫中的人脉。
何况崔槿汐也有心投效。
所以当崔槿汐陪着她一起回了屋里,主动上前来服侍得时候,安陵容坦然得受了。
问了安陵容不想补觉,崔槿汐便服侍着安陵容换了一身常服,卸了头上的钗环换了个简单松快的发髻,这才开口。
“小主先松快松快,午膳过后敬事房教导侍寝规矩的嬷嬷就会过来教导小主今晚侍寝的规矩了。”
“嗯。”
崔槿汐见安陵容神色淡淡的,心中感慨安陵容作为新晋妃嫔中第一个侍寝的居然能如此沉得住气。
屋外李寿海正带着徒弟再次打扫庭院、侍弄新送来的花草,屋内玉姿玉妍正按着安陵容的喜好重新布置规制内务府刚送来的摆件,崔槿汐抬眼看了看玉姿刚摆上的玉台金盏,犹豫了一下指着那花对安陵容轻声开口。
“小主容禀,这玉台金盏虽然名贵,今日却不宜放在屋内,还请玉姿姑娘先把花搬出去吧。”
玉姿一听,刚放下的手端起花盆就远离了安陵容几步,等着她的吩咐。
安陵容心下一怔,前世她初次侍寝的时候,内务府就送了玉台金盏过来。
妃嫔初次侍寝前,内务府送东西过来示好是宫中的惯例,因此她刚才见了这花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秋日里,除了菊花也就是这些花房里精心养护出来盆栽。
玉台金盏花瓣润白似玉,状如圆盘,心呈金黄,宛如酒盏,叶片青翠欲滴,花梗亭亭玉立,衬托着春雪般晶莹的花朵,阵阵芳馨沁人心脾,更给人以朴素、淡雅而又高洁、脱俗的美感。
又多用宽口浅底瓷盆以清水养着,不粘尘土,很适合摆在桌案上观赏。
她素来喜欢以花草果木入香,前世她未承宠前听说了此花,便想向内务府要来一盆观赏研究,却被推说花房暂时没有这些名贵的品种。
没几天,她受皇后举荐被皇上翻了牌子,内务府便马上巴巴的送了一盆玉台金盏来。
当时她虽不忿内务府拜高踩低,但却也着实这喜欢这花,整整一下午都在屋里赏花闻香,琢磨着怎么把这花的香气长久的保留下来。
现在细细想来,她第一次听说玉台金盏就是宝鹃刻意提起的。
如果从那时起就是刻意算计。
那前世她初次侍寝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果然不单单是久久未曾承宠的紧张?
安陵容立刻想到了皇后,想到前世‘完璧归赵’后的屈辱。
前世她就是因为经历了这一遭所以变得越发敏感自卑,对甄嬛待自己和沈眉庄的区别越发在意,以至于后来皇后透露出一点点善意,她就巴巴的表了忠诚。
安陵容早已清楚甄嬛和沈眉庄自幼的情分是谁都比不了的,何况甄嬛身边还有浣碧这么个心比天高的副小姐,以自己的性格早晚会因为诸多矛盾和甄嬛分崩离析。
所以这辈子她从一开始就没再准备和甄嬛做什么好姐妹,对她下手也毫不留情。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在意皇后在这背后的算计。
想到皇后上辈子对自己的控制和这辈子的算计,安陵容心中不由冷笑,看来自己如今这满军旗的出身是让皇后很是在意,上辈子好歹还知道让宝鹃先试探下自己知不知道玉台金盏的效用,这辈子倒是直接就把东西送来了。
倒有几分曾经对付富察贵人腹中龙胎的急迫了。
想到这些,安陵容面上却是不显,只是略带疑惑的看向崔槿汐,仿佛不明白这么又香又美的一盆花为什么不能放在屋里。
崔槿汐也不卖关子。
“小主有所不知,这玉台金盏难得,可却有一点需要万分留心。这花在室内放的久了,芳香不散,这花香便会让靠近之人手脚发寒、瑟瑟发抖。
若是平日也就罢了,这花的功效只需多喝水便能解了。
但今天是小主初次侍寝的好日子,是万万出不得差错的。为防晚上失仪,小主从午膳后便不可再饮水了。如此这花放在屋内便不合适了。”
安陵容听到这里再没有什么不清楚的了。
她被敬事房太监送回延禧宫,一路上听着闲言碎语,回宫后又被富察贵人嘲讽,终于忍不住跑回屋里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偏那盆玉台金盏放在桌沿上,她稍一动弹,花盆就掉在了地上。
当时她还觉得自己不配有这么名贵的花,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毁灭证据。
前世她就一直都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在初次侍寝的时候抖成那样,只能归罪于自己紧张。
可千里迢迢进京选秀、险些赶不上选秀急智地讨好嬷嬷、落选后从容辞别皇帝太后以引起注意,哪一次不比给皇帝侍寝更需要勇气?
没想到她这个香料贩子的女儿,竟然多次在自己最擅长的地方栽跟头。
也是她出身低,虽然知道的香料方子多,了解大多数花草的气味和特性。
但玉台金盏这样的名贵品种却是入了宫后才有幸得知。
而那次过后,想是怕她接触多了发现端倪,她的屋里再也没出现过玉台金盏。
可笑她还以为是宝鹃对她的用心,怕她见了那花不高兴。
现在想来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了,安陵容心生杀意。
但只一瞬便又恢复了情绪,再睁开眼时便是一脸无助慌张。
“槿汐,还好有你。不然我怕是......”
“这是奴婢分内的事情,至于这花,小主心中有数便好。”崔槿汐安抚着安陵容。
玉姿听了这花的危害,早已将花盆端了出去,又回来安静的站着。
玉妍则慌慌张张的问,“槿汐姑姑,这是有人要害我们小主?”
崔槿汐轻叹一声。
“这玉台金盏珍贵,就是御前也有摆放,毒又轻微,只需多喝些水便毫无妨碍。说有人用它害小主,是没有证据的事情。”
安陵容道:“何况听说黄规全是华妃娘娘的远亲,此事若真是黄规全故意为之也就罢了,若不是,岂不平白得罪人?”
崔槿汐带着笑意点头。
“小主心思通透,奴婢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