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安陵容(11)
满军旗妃嫔比汉军旗妃嫔入宫早三天,多些休整时间,可以提前适应宫中规矩、打听消息。
待汉军旗秀女入宫后再三天,才是新晋秀女一起去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这六日,安陵容不必去给皇后请安,自然,也不能侍寝。
不过大概是最近安比槐的差事办的让皇帝实在满意。
次日,安陵容正倚在榻上看书,皇帝就这么悄无生气的来了寿康宫。
“在看什么?”
安陵容正看得入迷,外面的人没有通报,她也毫无察觉,直到听见皇帝的声音才惊了一跳,暗恼自己在这宫里居然还能失了谨慎,连忙放下书起身下拜请安。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径自走到塌旁坐下,拿起安陵容先前在看的书。
“起来吧。【徐霞客游记】?安佳贵人倒是悠闲。”
说完自顾自的拿起书翻了几页。
“怎么朕看着你单单对游天台和游雁荡这两篇批注颇多?”
皇帝进来时就看见安陵容拿着这本书已经快要看完了,所以见她只对前两篇批注最多,所以才有此一问。
安陵容前世对着皇帝近十年,胆子也算是练出来了,再没有当初‘完璧归赵’时的惶恐不安,且她那些年也算是摸索出了点皇帝的喜好。
皇上不喜欢那些对着他太过谨小慎微的女人。
所以安陵容柔柔一笑落落大方的回话。
“嫔妾说了,皇上可莫要取笑嫔妾。”
“哦,你说来听听。”皇帝似乎颇有兴味,往榻上挪了挪,伸手拉了安陵容在自己身边坐下。
安陵容兔子般缩了下手便垂眸羞涩的顺着皇帝的力道坐在他的身边,声音低柔婉转带着几分羞怯。
“嫔妾家乡松阳县有个九泄潭,以九连瀑布闻名当地。嫔妾幼时,父...阿玛还未做官,有年春日便带了嫔妾和额娘去九泄潭游玩,嫔妾至今念念不忘。
所以看到这书中的大龙湫和天台山大瀑布,便不免在心中比较。
且温州府、台州府和嫔妾家乡所在的处州府相邻,嫔妾想着大抵人情风貌也不会差得太多于是看着这书里描绘便常常有身临其境之感,仿佛嫔妾也随着这书中人一起看见了龙湫瀑布,积雨之后,怒涛倾注,变幻极势,轰雷喷雪的景色。”
“身临其境何尝不是因为容儿的思乡之情。算起来,你离开松阳县也快两年了,可是思乡情切?”
安陵容坐含羞带怯的侧着一张白嫩的小脸,忽闪着长睫微微颤动,始终低垂的眼眸飞快地看了眼皇上,似乎在看他的脸色,见他心情不错,这才又垂着眼眸壮着胆子开口。
“与其说是思乡,倒不如说是嫔妾想念阿玛了。自入京以来,阿玛忙于公事,就算是在京中时,嫔妾也几乎见不到阿玛的面,如今算算已有快两年了。”
皇帝自然知道安陵容为什么自入京以后就几乎见不到安比槐的面。
毕竟,安比槐这两年有多卷他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先帝和他才会屡屡提拔。
安比槐也算不负他的期待,颇能做些实事。
“你阿玛忙起公事来就顾不上你了,你可怨怪?”
安陵容一脸疑惑的看着皇帝,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嫔妾怎会?
阿玛虽忙,但离京前偶尔回府会给嫔妾写关怀勉励的便签,离京后也会寄书信回来,嫔妾虽见不到他但也能感受到阿玛的拳拳爱女之心。
阿玛最喜欢的一句诗就是李贺《雁门太守行》中的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嫔妾深以为然。”
安陵容说到这里,皇帝正好翻到了那枚细长书签。
上面是安比槐的字迹,写得也正是这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书签已经用的有些旧了,明显是主人常用的爱物。
皇帝心下满意,把书合上放回桌案,正眼看向安陵容,语气越发柔和。
“如今河南汛期刚过,你阿玛的治理颇有成效,朕已经提了他做河南布政使。朕知道你们父女之间感情深厚,只是朕还有许多差事只放心他亲自督察安排,今年怕是回不来了。
明年,若是今年一切安排妥当,明年汛期安稳,朕就能将你阿玛调回京中。到时候朕安排个时间让你们父女俩好好见上一面。”
没想到这个傀儡安比槐如此能干,短短几个月时间又升一级,安陵容连忙谢恩。
皇帝嘿嘿一笑,将人扶起,忽然鼻尖松动,说了句:“容儿衣袂生香惹人怜,不知用的是什么香?”
安陵容略带羞涩懵懂的愣了下,随后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想起什么似的回答。
“嫔妾今日身上并未用香,想是昨日入宫后嫔妾身边的玉妍收拾完屋子后,在帐内点的那两丸鳄梨帐中香,嫔妾睡了一夜染上了些许。”
皇帝做了然状,似不经意的问起。
“鳄梨帐中香,此香乃是南唐小周后所制,坊间失传已久,就是宫中也很是少见。朕听你阿玛曾经提过,安家祖业是贩香,想必容儿家学渊源,是精于此道了?”
安陵容自然知道皇帝这么问的用意,上辈子安家是什么底细皇帝根本就不在意,所以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宫里会有个曾是香料贩子女儿的妃嫔。后来知道时,华妃也已经倒台。
但这辈子安比槐是他的心腹,家里的底细早就交代的清清楚楚,皇帝自然担心安陵容精于此道会闻出欢宜香中的端倪。
有些事情他可以做,但却绝不希望暴露在人前,尤其是自己这算计自己女人的阴暗一面。
却听安陵容略带羞愧的垂头低喃:“嫔妾......嫔妾愚钝。幼时额娘曾说过,制香乃是安家家传的手艺,便是嫔妾日后不必再以此为业,但制香品香也是文雅之事,女儿家学一些总是无妨的。
可嫔妾......嫔妾虽然也能分得出芳香寡淡,可一旦调制过后,却连里面放的是沉香还是檀香都辨不出来。
额娘说嫔妾和嫔妾阿玛一样,都在这方面没有天赋。祖上的手艺怕是传不到嫔妾这里便失传了。”
安陵容这边为自己没有制香天分而羞愧,皇帝听了却十分满意。
连香里面放了檀香还是沉香都分不出来,想必也是闻不出欢宜香里面的麝香的。
又想到初见安比槐时,安比槐就说过自己天资愚钝难以继承家中祖业颇为落魄,是娶了妻后才慢慢起家,有了银子捐官。
先前粘杆处打探到安家在京中开了间香料铺子,想来还是这安佳夫人主事的。听闻安佳夫人素有眼疾,也难怪那香料铺子闻名京中却没有大肆扩张,想必是她精神不济。
皇帝拉起安陵容的手,拢在自己手心,只觉得自己仿佛握住了一块触手生温的软玉,低头看去正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一时心猿意马,不过他自是重规矩的,眼前人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并不急在一时,因此只克制的拍了拍手背,满意的看向安陵容。
“容儿不必妄自菲薄,你自有你的好处。前朝还有公务,朕先回养心殿,过几日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