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特船长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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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潘帕斯草原

阿根廷的潘帕斯草原在南纬三十四度到四十度之间。“潘帕斯”这个词来源于阿劳卡尼亚语,意思是“长草的平原”,它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这个区域的真实情况。这个地区东部有着丰茂的牧草,西部又有丰富的含羞草科植物,使得这一地段很有自己的特色。这里的草木都植根在一层覆盖在黄色或浅红色的黏沙泥土上的特有浮土里,如果哪位地理学家前来考察这块属于地质第三纪的土地,那他必将获益匪浅。这片土地下埋藏着诺亚时代大洪水之前数量惊人的白骨,印第安人认为那是现已灭绝的大犰狳的骸骨,而且本地区原始时代的历史,都被埋藏在植被下面。

南美洲的潘帕斯草原,很像大多数西伯利亚的大草原或者北美洲大湖区的草原,这个地区在地理学上是非常特别的。它的大陆性气候无论是在严寒还是酷暑都比布宜诺斯艾利斯省表现得更为明显。帕噶乃尔是这样解释的,夏天的热气被大洋储存着,到冬天被缓缓地释放出来,于是,海洋的气候比陆地的气候更均匀。因此,潘帕斯草原西部的气候就没有滨海的气候那么稳定,因为后者濒临大西洋。草原西部的气候变化非常诡异,忽而极热,忽而极冷,温度计的水银柱只得不停地上下跳动。在春天,也就是在四月到五月间,那里的暴雨也是说下就下,可格雷那凡勋爵他们到达的这个季节,却是天气最干燥、气温最高的时期。

格雷那凡勋爵一行在稍微审视了一下该走的路线之后,黎明时分大家便起程了。路面被盘根错节的小灌木和大灌木攀得结结实实的,走起来十分平稳。沙丘已不再出现,构成沙丘的细沙也没有了,空中也没有被风扬起的沙尘了。马匹在一丛丛“帕雅—布拉巴”——潘帕斯草原丰美的牧草间穿行,在暴风雨来临时,这种高大的牧草还可以庇护印第安人不受风雨之苦。

隔着一定的距离,隐约可见到一些湿漉漉的洼地,里面长着柳树,不过,越往前这类洼地就越少。这里还生长着一种植物,叫作“阿根廷蒲苇”,它们喜欢靠近淡水生长。马匹走到长满这种草的地方便快活地大口喝水,及时解渴,以便应付将来缺水的问题。领头的塔尔卡夫边走边拍打灌木丛,以此来吓唬“跷里纳”——该地区最危险的一种毒蛇,即使是巨大的水牛被它咬一口也会不到半小时就死去。机灵的塔乌卡在荆棘丛上跳跃前进,协助它的主人为走在后面的马匹开辟道路。

在这道路笔直、地势平坦的原野上行路既快速又没什么阻碍。在这一片草原上,自然界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大石头,也没有小石子,方圆一百英里都是如此。这样的单调真是前所未有啊,单调延续时间之长也是闻所未闻。不要说什么景致呀、自然奇观呀、突发事件呀,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除非你是帕噶乃尔,通常这类学者在别人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还能照看不误,因为他们对一路上所有的细节都兴致盎然。可到底这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一根小草,也许只是一丛荆棘,这些东西都极大地刺激着他的说话欲,他对路上的一切发表了无数的见解来教育小罗伯特,这孩子对他的讲学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10月29日这一天,仍旧是那一望无际的平坦草原展现在旅客们眼前。不过将近下午两点时,马匹脚下出现的长长的动物痕迹改变了这一景象。那是数量可观的一群水牛的白骨,白骨堆积如山。这些遗骸并没有像那些精疲力竭的牲畜在行走中逐渐倒在地上留下的骸骨一样排成弯弯曲曲的一条长线,因此,对于这些白骨会集中地堆积在一个比较狭窄的场地这一现象谁也无法解释,就连一向有见识的帕噶乃尔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尽管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试图去弄清这一问题。他转而请教塔尔卡夫,这位向导马上回答了他。

学者嘴里喊:“怎么可能?”巴塔哥尼亚人异常肯定的手势引起了旅伴们极大的兴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们问道。

“他说是天火。”地理学家答道。

“怎么可能!打雷会引起这样的灾难吗?”汤姆·奥斯汀说道,“五百头畜生都被齐刷刷地倒在地上!”

“这是塔尔卡夫说的,他应该不会弄错的。我也相信这种事是存在的,因为潘帕斯草原暴风雨的凌厉是出了名的。上帝保佑我们别遇见类似的灾难啊!”

“天气实在太热了。”威尔逊说。

帕噶乃尔答道:“即使把温度计放在阴凉处恐怕也会超过三十度了。”

“确实啊!”格雷那凡勋爵说道,“我怎么一直觉得有电流穿过我身体呢,真希望马上变天。”

“嘿!嘿!”帕噶乃尔说道,“您也太乐观了吧,看看天边,连一丝云雾都找不到啊。”

“真是太倒霉了!”格雷那凡勋爵说,“我们的马匹已经太热了。”他又转身对小罗伯特说,“你怎么样啦,孩子?”

“还好,爵士,”小大人说,“我喜欢热,热不见得就是坏事啊。”

“要在冬天也这样热就好啦。”少校恰如其分地提醒说,同时向空中悠闲地吐出一口雪茄烟的烟雾。

当晚,他们在一处废弃的“栏橱”停歇。这是一种用树枝扎成的小屋子,墙壁是用泥涂的,顶上用茅草盖着。这小茅屋紧邻着一个用半腐烂的木桩围成的院子,虽然围栏不是很结实,却也足以使马匹在夜里抵挡住狐狸的攻击。狐狸本身对马匹倒构不成什么威胁,只不过那些狡猾的家伙爱咬马笼头,只要笼头一断,马匹就会逃走了。

大家在离“栏橱”几步远的地方挖了一个坑,权且当作炉灶,炉灶里还剩些业已冷却的炉灰。小屋内有长凳,一张简陋的水牛皮床,还有一根烤肉的铁钎,一口锅,以及一只煮巴拉圭茶的开水壶。巴拉圭茶在南美洲是很流行的饮料,这是印第安人喜欢的茶。人们把一种焙干的树叶泡在开水里,一般用麦秆吸吮,就像喝美国饮料一样。应帕噶乃尔的请求,塔尔卡夫也弄了几杯这种饮料,大家就着干粮吃起来方便多了,而且对饮料的味道称赞不已。

翌日,10月30日,太阳在蒸腾的热气中升起,把它最炽热的阳光倾泻到大地。这天气温异乎寻常的高,可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竟找不到一处避荫的地方!尽管如此,大家仍然鼓起勇气向东进发,他们多次碰上庞大的牛羊群,可在这样难以忍受的酷热里,马、牛、羊连吃草的力气都没有了,它们只是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周围既没有牧羊人的踪影,也看不见马倌,只有一些牧羊狗恪尽职守地看着那些大群大群的乳牛、水牛和公牛,当牧羊狗感到口渴难忍时,它们习惯于去吸吮母羊的乳汁。好在畜生们性格都很温驯,并不像它们在欧洲的同类那样一见红色就如临大敌一般。“它们对红色并不害怕,因为吃的是共和国的草呀!”帕噶乃尔说道,他十分得意这句玩笑话,因为这玩笑话有着浓厚的法国味道。

即将靠近中午时,潘帕斯草原发生了一些变化,虽然原野的单调让大家已经有些迷糊,可那些细微的变化仍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禾本科植物越来越少,逐渐让位给了身高九尺的巨型白术和干瘦的牛蒡子,这些植物可是地球上所有驴子的美餐。在这个地区,还能见到一些发育不良的“沙那尔”树以及其他带刺种的灌木,这种深绿色的植物可是干旱地带的珍宝。此前,草原的黏土有一定的湿度,正是靠这种湿润的土牧草才得以生长,并且长得出奇的肥厚茂盛,如同绿色的地毯一般。然而,如今这地毯有些地方用旧了,很多地方都脱毛了,露出了纱线,泥土的贫瘠昭然若揭。对于这种日益增长的干旱气候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塔尔卡夫主动提醒大家注意。

“其实这也不是一个坏变化,”汤姆·奥斯汀说,“时间一长,我也感觉腻了!”

“您说得很对,但,老是有草,就老是有水。”少校答道。

“噢!应该不会那么困难吧!”威尔逊说,“我们一路走来都能见到河流什么的呀。”

如果帕噶乃尔听到他这一番话就一定会告诉他,在科罗拉多河与阿根廷省内的山脉之间,河流是非常稀少的,可是他没有听到,因为他此刻正在向格雷那凡勋爵说明他注意到的一个现象。

长时间以来,大气里弥漫着一种烟熏的味道。可是地平线那边连一点火的迹象也没有,也丝毫不见表明远处有火的烟雾,所以要把这现象归于大自然很难。不久,烧草的味道变得浓烈起来,除了塔尔卡夫和帕噶乃尔,所有的旅人都对这一切感到十分惊讶。当然我们的地理学家是不会被某个自然现象难倒的,他给朋友们做出如下的回答。

“我们没有看见火,”他说,“却闻到了烟味。‘无火不起烟’,这个谚语在欧洲是真理,在美洲肯定也是。因此,一定是有火存在某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只不过因为潘帕斯草原太平坦,没有东西阻挡空气的流通,因此我们能够闻到从七十五英里以外吹来的烧草味。”

“七十五英里?”少校看起来并不怎么信服这一解释。

“是的,就是那么远,”帕噶乃尔进一步肯定说,“但是我想补充的是,大火往往会蔓延到很大的范围,最后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是会是谁在放火呢?”小罗伯特问道。

“有时,酷热使牧草干枯了,雷电就会导致大火发生;有时候是印第安人的故意行为。”

“放火的目的是什么呢?”

“当地人说——我不知道这看法有多少依据——潘帕斯草原在一场大火过后,禾本植物有可能长得更好。因为那些烧后的草灰能够催肥土壤,但我宁愿相信这些大火是为了消灭壁虱,那是种寄生虫,对畜生格外有害,在草原有几十亿只,这些坏家伙被消灭了那庄稼就长得更好啦!”

少校说:“但用这么残忍的办法岂不是要了那些在大草原上到处游荡的牲畜的命?”

“不错,的确会烧死一些,不过如果从整体数量上来衡量,那又何妨呢?”

“我倒不是担心那些牲畜,”麦克·纳布鲁斯又说,“那是牲口们的事,不过我突然替那些穿过潘帕斯草原的旅人们着想。他们会不会因这大火受惊并且被大火烧死呢?”

“他们才不怕这种事儿呢!”帕噶乃尔大声说道,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这种情况要是真的发生了,对我而言,亲自观看这样的场景是多么美妙啊。”

“瞧瞧,这就是我们的学者,”格雷那凡勋爵说道,“他竟能为了科学不惜把自己推到活活烧死的地步!”

“倒没您想的那么严重,我亲爱的格雷那凡勋爵。我们都读过库珀的作品,皮长袜教给我们阻止火苗蔓延的方法,只要把自己周围几图瓦兹的牧草扯掉就行了。这很简单,因此,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大火临近,恰恰相反,我倒希望来一场大火呢。”

然而,帕噶乃尔的愿望落空了。不过他倒有机会体验另一种现象:太阳的辐射几乎把他烤焦了,那圆圆的火球向大地倾泻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烈焰。马匹们在酷暑高温的折磨下直喘粗气。而树荫简直就是奢望了,只有当那几片难得的云彩时不时地遮住那火焰四射的圆盘时,才会有一片阴影在平地上流动,给人片刻的喘息。这时,骑手们就立即扬鞭催马,希望能够更多地感受到被西风吹送到前面的那片阴凉。但是,马匹很快就无法追上了,于是那揭去面纱的太阳又用火雨浇灌着潘帕斯草原上已烤焦了的土地。

当威尔逊说不愁没有水的供应时,他哪曾想到这一整天同伴们会受到如此难以遏制的口渴的煎熬呀!他还曾天真地设想,他们在路上总会遇到某条小河,这种想法别提多天真了!实际上,因为地势过于平坦,形不成河床使得小河踪影全无,而印第安人手工挖掘的沼泽早已被高温烤干。眼见干旱的气候随着他们一英里一英里的前行而扩大,帕噶乃尔多次提醒塔尔卡夫注意,并问他能在什么地方找到水。

“在盐湖那边。”印第安人答道。

“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抵达那里呢?”

“大概明天晚上吧。”

阿根廷人习惯在潘帕斯草原旅行边走边掘井,这样总可以在离地面几图瓦兹的地方找到水,但外来的旅人因不了解情况,在旅行中缺少必要的工具而无法采取这个对策。因此,他们只好定量分配随身所带的水,这样,虽可解决他们的口渴之苦,但没有人能够完全解渴。

在一鼓作气走了三十英里之后,天色已晚,于是大家停下来宿营。人人都想靠夜里的一个好觉来驱散白天的疲劳,恢复体力。谁知这一夜恰恰被热带特有的蚊虫和遮天盖日的蚊子的骚扰乱了。蚊虫的大量来临标志着风向的转变,果然,西风向北偏转了几十度,转眼便成了西北风。可惜的是,风向转得还不够大,因为一般说来,讨厌的蚊虫遇上西南风或南风就无影无踪了。

如果说,生活中即使烦恼缠身时少校也能保持平静,帕噶乃尔就恰恰站在与少校相反的一面,他对命运的捉弄总是如气冲牛斗。他不停地诅咒热带蚊虫和蚊子,很后悔没有带上弱酸水——这种水对缓解蚊虫叮咬引起的疼痛效果很不错。

尽管少校安慰他说,昆虫学家认为世界上有三十万种昆虫,他们只不过与其中的两种在打交道,这已经算是幸运了,可帕噶乃尔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情绪仍然很坏。不过,坏心情并没有给他前进的步伐造成影响,天一亮他就同大家一道起程了,当天就可以到达盐湖。马匹这时已经累得疲惫不堪,而且口渴使它们的活动受到严重的制约,尽管各自的骑手为这些牲畜省下了自己那一份配额用水,但它们能饮用的水仍然十分有限。干旱越来越严重,即使有时在潘帕斯草原刮西北风,但它是夹带着沙尘迎面而来的,也照样令人难熬。

在这一天的旅程中,单调的行程曾一度终止。排在最前面的穆拉第突然勒转马头,报告有一队印第安人正在朝他们走过来。大家对这事有不同的看法:格雷那凡勋爵当即想到土著人有可能向他提供布雷塔尼亚号的相关消息;而塔尔卡夫对遇见这些在草原上游牧的印第安人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认为那些人是小偷和强盗,应该想尽办法躲避他们。听见他一声令下,旅行队伍赶快本着有备无患的思想集中起来,枪支也上了膛。

片刻之后,大家就瞧见这支印第安人队伍的全貌了。这是由十来个土著人组成的队伍,巴塔哥尼亚人一见他们心便沉下来了。这队印第安人跟他们只有一百步远的距离,现在大家可以完全看清他们的模样了。这些土著人属于1833年被罗萨斯将军扫荡过的一个生活在潘帕斯草原的族群。他们有着异常高的额头和突出的前额,而不是跟其他生活在这个地方的种族一样塌脑门。他们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是典型的英俊的印第安人,他们穿的是臭鼬皮或原驼皮,随身带着两丈长的长矛、弹弓、刀、“拉索”和“拨拉”。从操纵坐骑的技巧来看,他们都是相当熟练的骑手。

他们在距大家一百步的地方勒马停下,仿佛在商量什么,指手画脚,相互讨论着。格雷那凡勋爵试图朝他们走过去,可还没等他走两图瓦兹远的地方,只见那一小队人马猛地转了行走的方向,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风驰电掣般地逃走了。这边筋疲力尽的马匹绝对没有力气赶上他们。

“一群胆小鬼!”帕噶乃尔嘲笑着这拨人。

“干吗逃得这么快呢?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麦克·纳布鲁斯说。

“这是些什么样的印第安人呢?”帕噶乃尔问塔尔卡夫。

“他们是加乌乔牧人。”巴塔哥尼亚人说道。

“原来是他们!”帕噶乃尔边说边转过身翻译给同伴们听,“是加乌乔人!那我们就不需要防范了!这些牧人不会对我们产生什么威胁的!”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少校问道。

“因为传说加乌乔人都是些与人为善的庄稼人。”

“您肯定吗,帕噶乃尔?”

“一点儿也没错!这些人到以为我们是贼所以逃走了。”

“我宁愿认为他们是没有勇气攻击我们。”格雷那凡勋爵说道。他因为没能和这些土著人直接交流而懊恼不已。

“确实是这样啊,”少校说,“如果没有搞错的话,我觉得这些加乌乔人不但不与人为善,正好相反,他们都是些地道而又可怕的土匪。”

“呀,怎么可能呢?”帕噶乃尔吃惊地叫道。于是,他针对种族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谈论,十分激烈地谈着,以至于连一向平静的少校都被他的激将法触动了。随即麦克·纳布鲁斯敏捷地反驳了他,这在议论中实在是少见啊。

“我认为您错了,帕噶乃尔先生。”

“我错了?”帕噶乃尔显得很不服气。

“是的,完全错了。塔尔卡夫自己不是也把那些印第安人看成盗贼吗?要知道塔尔卡夫是最有发言权的。”

“嘿,说不定他也搞错了呢?”帕噶乃尔有点恼羞成怒地反唇相讥道,“加乌乔人肯本不是什么强盗,他们全是些牧人和农夫。我本人就曾以潘帕斯草原的土著人为题写过一本相当有建设性的小册子。”

“那您又犯了一个错误,帕噶乃尔先生。”

“我?一个错误?麦克·纳布鲁斯先生?”地理学家完全糊涂了。

“我们大家可是都了解您的粗心大意,”少校坚持说,“等您那本书再版时,您恐怕得做些更正了。”

帕噶乃尔听见有人议论他的粗心甚至讥笑他的地理知识,感到深受侮辱,心情顿时变坏了。“要知道,先生,”他说,“我是完全不需要这类更正的!”

“需要!起码在这种情况下您就十分需要!”麦克·纳布鲁斯反驳道,少校也是固执己见的人。

“先生,我认为您今天专爱挖苦别人!”帕噶乃尔再次反驳他。

“那您知道我怎样想吗?我认为您今天火气大得不得了!”少校也回敬他一句。

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争论越演越烈。谁也想不到,他俩会对这样一个显然不值得争论的话题进行激烈的争辩。于是,格雷那凡勋爵认为,该是他进行干预的时候了。

“毫无疑问的是,”他说,“你们俩都有火气大的一面,也都有嘲弄人的一面,两个人都让我很吃惊!”

巴塔哥尼亚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在争吵些什么,却也能毫不费力地猜出两个朋友是在争吵。他开始微笑起来,同时平静地说:“都是北风惹的祸。”

“北风?”帕噶乃尔吃惊地大声说,“这关北风什么事呢?”

“嘿!确实如此,”格雷那凡勋爵说道,“看来是北风使你们的心情变坏!听说,在南美洲,北风被用来形容对神经系统的刺激。”

“圣帕特里克作证,爱特尔华,相信你的见解是完全正确的!”少校被这番话逗得忍不住大笑起来。

但帕噶乃尔是真的动气了,他一点也不想和解。他转而去找格雷那凡勋爵争辩,他认为勋爵的解释实在太滑稽了。

“真的吗?爵士,”他说道,“北风真的刺激了我的神经系统了吗?”

“没错,帕噶乃尔,别怀疑了,这正是北风在捣乱。在潘帕斯草原,这北风是许多罪行的元凶,就像罗马郊野所刮的西北风一样!”

“犯罪?”学者又说开了,“难道我看上去像个想犯罪的人吗?”

“我这话不是针对您的。”

“您还不如直接说我想谋杀您好了!”

“哎!”格雷那凡答道,他笑得更欢,“我倒真的怕您会杀我呢,幸好北风只刮一天!”

听到这样幽默的回答,大伙儿都齐声附和格雷那凡勋爵,帕噶乃尔则气恼地用双腿使劲一夹坐骑,冲到前面排遣他的坏心情去了。好在一刻钟过后,他已把这件事扔到脑后了。

到了晚上八点整,在前面的塔尔卡夫向大家指出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盐湖的许多干沟。一刻钟之后,旅行队伍便沿着盐湖的湖岸往下走,但是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却是令人难以接受的现实:盐湖居然已经干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