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麦哲伦海峡
当得知帕噶乃尔决定留下来时,全船都沸腾了。小罗伯特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差点让那位可敬的秘书翻倒在地。“瞧这愣头愣脑的小子,”他说,“我一定要用地理知识将他武装起来。”
约翰·孟格尔想把小家伙培养成一名水手,格雷那凡勋爵想把他培养成一个无比坚强的人,海伦那想要他成长为善良慷慨的人,少校要教他学会从容冷静,而玛丽·格兰特则要他对老师们知恩图报。这样,相信不久的将来,罗伯特将会是一名完美的绅士。
新煤迅速装完了,邓肯号起程离开了这片凄凉的海域,一路往西航行,不久便来到了巴西沿海水域。9月7日,在一阵温和北风的吹拂下,邓肯号穿过赤道,终于进入了南半球。
航行进行得很顺利,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希望。现在看来,在这次寻找格兰特船长的远征过程中,成功离大家越来越近了,当然所有人当中首推邓肯号的船长约翰·孟格尔最有信心了。船长强烈的信心来源于他暗藏在心间的一个强烈愿望,那就是亲眼看见格兰特小姐得到安慰,感到幸福。他特别地关心这位姑娘,他竭力想把这种感情隐藏得严严实实的,但事实上只有玛丽和他自己不觉得,而其他人都明白一切。
至于那位地理学家,他恐怕是整个南半球最幸福的人了。他把地图摊开摆放在方厅的饭桌上,成天对着地图没完没了地研究,这让奧尔比奈特先生无法安放刀叉杯盘,从而使他们天天不停地争论着。不过帕噶乃尔总能得到艉楼里所有乘客的拥护,除了少校,这位少校对地理问题实在毫无兴趣,尤其讨厌把有关事情搬到饭桌上讨论。
另外,帕噶乃尔还在大副的箱子里发现了大量不成套的旧书,其中有一部分是西班牙著作。于是他下决心要学习这种塞万提斯的语言,目前在邓肯号上还没有人懂这种语言。相信西班牙语会有利于他即将对智利沿海地区展开的研究。由于他对语言学习有很高的天赋,所以他满怀信心,认为自己在到达康塞普西翁时,一定能熟练掌握这种语言。因此他学得十分卖力,全船的人都能听见他不停地嘟嘟囔囔,念着一些杂乱无章的音节。
在空闲的时候,他便会把一些实用的科技知识传授给小罗伯特,而且他喜欢给孩子讲邓肯号飞速路过的那一带海岸的历史与故事。9月10日,邓肯号航行在南纬五度七十三分,东经三十一度十五分的这片海域。这天,格雷那凡勋爵在船上听说了一件事,这件事,恐怕当时最有学问的人也未必能弄清楚。当时帕噶乃尔正在讲述美洲的历史,为了更详细地介绍那些最伟大的航海家,尤其是邓肯号即将走过的那些前人走过的地方,他先讲克利斯朵夫·哥伦布,讲完哥伦布之后,他说,这位著名的热那亚人甚至在辞世的时候都不知道他所发现的地方就是新大陆。在座的听众一听就吵闹起来,但帕噶乃尔仍然坚持他的结论。
“这事已经不能再准确了,”他再次强调,“我并不是诋毁哥伦布的光荣,只不过我们得尊重事实。在15世纪末,精英们心里只有一件事:如何改善交通从而能更好地与亚洲联系,怎样能穿过西方的道路找到东方,换句话说,就是怎样才能用最短的时间到达印度。这问题正是哥伦布想要解决的。他总共旅行过四次,他通过登陆库马纳、洪都拉斯、莫斯基托斯、尼加拉瓜、贝拉瓜斯、哥斯达黎加、巴拿马的沿海一带接触到了美洲,但是他以为这些是中国和日本的土地。因此直到他去世,他都不知道这世上是有另一个大陆存在的,所以,这个大陆的名字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我相信您说的是真话,亲爱的帕噶乃尔,”格雷那凡勋爵说,“但是,我仍然对您的发现感到惊讶。关于哥伦布的发现,后来究竟是哪些航海家明白了真相呢?”
“是他的后继者们,比如曾和他一起航海的奥日达,以及文森特·品藏、门多扎、威斯普齐、卡布拉尔、巴斯提达斯、巴尔巴、索里斯。这些航海家都是沿着美洲的东海岸一路前行,他们在往南部航行时给这些海岸划分边界,在三百六十年前,他们跟我们一样就是被这股海流带到美洲的!你们瞧,朋友们,我们正在通过的地方,正是文森特·品藏在15世纪最后一年通过赤道的地方。我们现在已经快到南纬八度了,他就是在这个纬度登陆巴西的。一年以后,葡萄牙人卡布拉尔沿着他的路线继续往南,直到塞古罗港。后来,威斯普齐在1502年做第三次远征时,向南推进。1508年,文森特·品藏与索里斯合作探查美洲沿岸各地,1514年,索里斯发现了拉普拉塔河的河口,不幸的是他在那里被当地的土人吃掉了,于是把绕过美洲南端航行的光荣任务留给了麦哲伦。1519年,伟大的航海家麦哲伦率五艘大船出发,他沿巴塔哥尼亚海岸航行,一路上发现了德塞阿多港和圣胡利安港。并在那两个港口停泊了很长时间进行休整,在南纬五十二度的地方他们找到了“一万一千贞女峡”,该海峡后来就以他的姓氏命名。1520年11月28日,他的船队驶出海峡,进入现在我们知道的太平洋。啊!当他看见一大片新的海面迎着阳光在天边熠熠生辉时,他是多么激动、多么快乐呀!”
“没错,帕噶乃尔先生,”罗伯特被地理学家的这番话鼓舞了,“要是当时我在那里该有多好啊!”“是啊!孩子,要是上天允许我在三百年前就出生,我一定也会参与其中的!”
“如果是这样的,那我们可就倒霉了!帕噶乃尔先生,”格雷那凡夫人有些不同意见,“这样您现在就不可能在邓肯号的艉楼上给我们讲这段历史了。”
“夫人,会有别的人代替我讲的。而且代替我的人还可能补充说,那个大陆西海岸的发现完全应归功于比扎尔兄弟。正因为他俩才诞生了许多伟大的城市,库斯科、利马、基多、比亚里卡、圣地亚哥、瓦尔帕莱索和邓肯号即将把我们送去的地方——康塞普西翁,都是这两人的杰作。在当时,比扎尔兄弟的发现和麦哲伦的发现加起来,使美洲沿海地区被列入了各种地图,老一代的学者们对此感到非常满意。”
“嘿,要是我,”罗伯特说,“我不一定会满意。”
“为什么呢?”玛丽问道,同时认真地看着她这个热衷于探险的弟弟。
“对呀,我的孩子,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格雷那凡勋爵也带着鼓励的微笑问道。
“如果是我,就一定想知道麦哲伦海峡南部的世界。”
“太棒了,我的孩子,”帕噶乃尔说,“我跟你想的是一样的,新大陆是否会绵延到极地,或者,就像德雷克当时推测的,两个陆地之间是否还有一片没有陆地的海洋,说起来您跟德雷克还是同乡呢,爵士!很明显,假如罗伯特·格兰特和雅克·帕噶乃尔生活在17世纪,我们一定会跟随雷迈尔和休滕出海,跟随他们去解开地理学上的这个谜。”
“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是学者吗?”
“不是,他们是非常大胆的商人,他们并不在意自己的航行在科学上的意义。当时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对通过麦哲伦海峡进行的所有贸易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在那个年代,想从西边的道路去亚洲的人并不知道其他通路,这种特权使东印度公司成了这条路上唯一的主宰。有几位商人由此而想到去发现另外的海峡,为改善这种垄断现象做斗争,这些人中就有一位名叫伊萨克·雷迈尔的商人。这个人不仅聪明,而且受过良好的教育,他出资组织了一次远征航行,船只由他的侄子雅各布·雷迈尔和一名优秀的水手休滕指挥。这些大胆的人们在1615年6月起程,虽然比麦哲伦晚了将近一个世纪,但他们在火地岛和埃斯塔多斯岛之间发现了雷迈尔海峡,1616年2月12日,他们绕过了著名的合恩角。要知道合恩角比它的兄弟好望角险多了,那才是名副其实的风暴角啊!”
“对呀,我真该到那里去!”小罗伯特嚷道。
“你要是去过那里,你就能领略到最惊心动魄的滋味了,我的孩子。”帕噶乃尔越说越来劲,“其实,当一个航海家看到自己的发现能被逐个地标在当地的地图上,这就是他们最大的满足,最真切的快乐啊!看着一片片陆地在他们的视线里形成,一个岬角接着一个岬角,一个岛屿接着一个岛屿,航海家们看着这一切从波涛的怀抱里不断冒出来!起初,这些界线是零零碎碎的、模糊的、不完整的——这里一块寂寥的荒地,那里一个孤独的小海湾,更远一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湾。后来,那些发现互相联系上了,地图上的线慢慢有了联系,一个个的点变成了线,众多的小海湾最终连成了凹形海岸,而一个个岬角也有了确切的海岸作为依靠。最后,在航海家们眼中就形成一块新陆地,这陆地上有山岳,有湖泊,有江河,有峡谷和平原,有城镇,有村庄,还有首府,当这样的陆地展现在地球上时,是多么的灿烂辉煌!啊!朋友们,这些陆地的发现者才是真正的发明家呀!他们和发明家一样激动,一样惊喜!可惜的是现在这个事业像一座矿山一样,富矿几乎被开采殆尽了!新陆地也好,新大陆也好,什么都见过了,什么都发现了,什么都发明了。这让我们这些地理学科的后继者们再也无事可干了!”
“您这话不对,亲爱的帕噶乃尔,你们完全有事可干。”格雷那凡勋爵反驳说。
“有什么事呢?”
“就是我们正在做的事啊!”
这时,邓肯号正沿着威斯普齐和麦哲伦的足迹航行。9月15日,它穿过了南回归线,直插入那闻名遐迩的麦哲伦海峡入口。船上的人站在船舷多次远远地望见了巴塔哥尼亚低凹的海岸,这海岸在天的边际上隐隐约约地出现了。游艇在十海里以外沿着这条海岸线航行,就算帕噶乃尔那了不起的望远镜也只能让他对这海岸的轮廓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9月25日,邓肯号航行到与麦哲伦海峡同样的纬度,它毫不犹豫地进入这一海峡——去太平洋的汽艇一般都喜欢走这条路。准确地说,这个海峡只有三百七十六海里的长度,但即使最大吨位的轮船进去后,也能找到适宜的深水区,甚至可以靠岸航行。这里的海底很平坦,还有众多的淡水补给站,以及多条鱼产丰富的内河,二十处既安全又方便的停泊港湾和一片片盛产野味的森林。总之,这个海峡具有雷迈尔海峡以及像合恩角那些暴风骤雨不断、令人胆寒的悬崖峭壁所没有的众多资源优势。
在进入海峡航行的最初几个钟头,也就是说,大概在走了六十至八十海里之后,在去格雷戈里角的路上,两岸都低洼多沙。雅克·帕噶乃尔仔细观察,海峡的任何一个景点、一处细节都不放过。穿过海峡只需要三十六小时,海峡两岸移动的景色实在值得这位学者抓紧时间享受这南方灿烂阳光照耀下的美景。可惜的是北岸杳无人烟,南岸也只有几个可怜的山地人在火地岛寸草不生的岩石上踯躅。帕噶乃尔一路上没看见一个巴塔哥尼亚人,这让他恼火极了,他船上的伙伴们见他如此这般都感到很开心。
“巴塔哥尼亚没有巴塔哥尼亚人,”他总是说,“这算什么巴塔哥尼亚啊!”“您需要耐心啊,尊敬的地理学家,”格雷那凡勋爵说,“我们一定能见到巴塔哥尼亚人的。”
“我不像你这么有把握啊。”
“但巴塔哥尼亚人确实是存在的。”格雷那凡夫人说。
“我对这点有些怀疑,夫人,因为我从来没有看他们出现过啊。”
“无论怎样,在西班牙语里巴塔哥尼亚人的意思是‘大脚人’,既然有这个词就应该真有这种人吧!”
“噢!这跟名称是没有关系的,”帕噶乃尔答道,他坚持己见只是为了活跃争论的气氛,“而且,说实话,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来,究竟怎么称呼!”“不能妄下定论!”他转过头问道,“少校,您知道这些人要怎么称呼吗?”“不知道,”麦克·纳布鲁斯答道,“我实在一点去打听的兴趣都没有!”
“不打听您也该听听人家说呀!遇事无所谓的少校!”帕噶乃尔说,“麦哲伦管这个地区的土人叫巴塔哥尼亚人,智利人说他们是高加胡人,火地人称他们为泰尔门人,阿劳卡尼亚人称他们为惠里切人,佛克纳管他们叫特胡莱特人,卡门地方的移民则称他们特胡切人,布甘维尔又说他们是楚哈!而他们则用‘人’的通称‘伊那肯’称自己!我请问您,您怎么能不想把这一谜题弄清呢?怎么能不关心有那么多名称的民族是否真的存在呢?”
“这倒算是这些人存在的依据了!”格雷那凡夫人答道。“就算如此,”格雷那凡勋爵说,“我想,帕噶乃尔,您也应该承认,即使对巴塔哥尼亚人的名称有疑问,对于他们是大个头这点是肯定的。”
“我是永远不会承认有这么异乎平常的个头的。”帕噶乃尔说。
“但是他们的个子的确很高。”
“谁有证据说明呢?”
“这么说很矮啰?”格雷那凡夫人问。
“这也没有肯定的答案。”
“说不定是中等身材呢。”麦克·纳布鲁斯说,他对什么事都折中。
“这个也不太清楚。”
“您这答案也有点太过分了,”格雷那凡勋爵嚷道,“那曾经见过他们的旅行家有怎样的观点呢?”
“见过他们的人说法各不相同,”地理学家答道,“麦哲伦曾说他自己的头差点还达不到那些人的腰带呢!”
“是啊!”
“没错,可德雷克认为,一般的英国人比最高的巴塔哥尼亚人还高啊!”
“噢!对英国人来说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少校不屑地反驳道,“不过有个需要纠正一下,准确说来应该是苏格兰人啊!”
“卡文迪什明确地说了,他们高壮无比,”帕噶乃尔又说,“霍金斯说他们是巨人。可雷迈尔和休滕说他们是矮人。”
“好吧,这些人可都是很有名望的啊!”格雷那凡勋爵说。
“不错,因伍德、那波罗、佛克纳也一样都很值得信赖,可是后面这三位对巴塔哥尼亚人跟前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尽管,拜伦、布甘维尔、拉吉罗代、卡特雷和瓦里斯都肯定地说,巴塔哥尼亚人的身高有六英尺六英寸,但目前最熟悉那个地区的学者道比尼先生判断他们的身高时却说平均身高为五英尺四英寸。”
“那么,”格雷那凡夫人说,“在众多说法中,到底哪种说法才是真实的呢?”
帕噶乃尔答道:“最有可能的真实情况是:巴塔哥尼亚人上身长但是腿短。因此有人打趣地说道,说那里的人坐着时高六英尺,站着时却只有五英尺高啊!”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亲爱的学者,”格雷那凡勋爵说,“多么惟妙惟肖的形容啊!”
“除非没有这种人,”帕噶乃尔又说,“后面这个说法更能让人信服。不过,朋友们,话说到最后不管有没有巴塔哥尼亚人,麦哲伦海峡还是那样的美丽如画,这才是我们最值得欣慰的啊!”
此刻,邓肯号正在绕过位于麦哲伦海峡的不伦瑞克半岛,两岸风景万千。在绕过格雷戈里岬角之后,游艇继续向前,蓬塔阿雷纳斯苦役监狱就被抛在右舷那边了。有那么一阵子,教堂的钟楼和智利的国旗在树丛间若隐若现。游艇在海峡两岸巨大的花岗岩石间快速穿行,这些岩石看上去极为壮观,异常的有气势。山连着山,山脚下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云雾绕满山间,常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堆积在山巅上。再往西南航行时,塔恩山的山峰高耸入云,这山大约有六千五百英尺高,陪伴着大家度过夜幕降临之前黄昏的大部分时间,当晚霞的余晖缓缓地散开去,色调也变得更加柔和。随后,群星开始在夜空舞蹈起来,南十字座给航海的人们指示出通往南极的航道。
就在这一片明暗的交融当中,文明海岸上的灯塔逐渐地被星光所代替。但邓肯号并没有在这种沿途的港湾里停留它的脚步,而是趁着夜色大胆地继续它的航程。船上的帆架不时与其上的南极山毛榉的枝丫轻轻接触,船上的螺旋桨也拍打着大江大河的清波,不时惊醒水上的野鸭、大雁、白眉鸭、沙雉,以及沼泽里的各种鸟类。不久之后,一些断壁残垣出现在大家眼中,其中几幢倒塌的建筑在夜幕下显得格外宏伟。原来那是某个被废弃的殖民地残留下来的荒凉遗迹,这些遗迹仿佛在以殖民地的名义宣称永远反对侵占这片肥沃的海岸和猎物繁多的富饶森林。邓肯号这时离饥饿港已经不远了。
1581年,西班牙人萨缅托就是在这个地方带领四百名殖民者占领了这里,创建了圣菲利普城。后来殖民地因连年的严寒而造成大量的死亡,接踵而来的饥饿又把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的幸存者置于死地。1587年,海盗船的船长卡文迪什发现了这四百个不幸的移民中唯一的幸存者,他在这个有600年历史的古城的废墟上挣扎了36年,当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邓肯号沿着这荒凉的海岸继续前进。在曙光升起时,它所在的航道变得狭窄起来,随处可见密密的白蜡树、山毛榉和桦树。有一些青翠欲滴的小丘、茂盛的冬青树覆盖的圆形小山顶,直插云霄的山峰浮现在树林中,在层峦起伏中还能见到高耸入云的巴克兰德纪念碑。游艇又经过了圣尼哥拉海湾——这个海湾过去是由法国人所拥有,是布甘维尔为其命名的。远处,只见一群群海豹和大个头的鲸鱼欢乐地嬉戏着,鲸鱼喷出的水柱在四海里以外就能看见,这些都是巨鲸的杰作啊。
这时,邓肯号终于绕过了弗罗厄德角,那尖尖的岬角还被冬季的残冰所覆盖着。海峡的对岸,六千英尺高的萨缅托山高耸在火地岛上,那一丛丛巨大无比的岩石,一团团的白云隔开石峰,使这山看上去就像插入苍穹的悬空的群岛。到了弗罗厄德角,美洲大陆才算是尽头——因为合恩角只不过是在南纬五十六度的海上时隐时现的一个悬岩而已。
船一开过岬角,海峡就立刻变窄了,海峡的一边是不伦瑞克半岛,另一边是则是“忧伤之地”——它是夹在成千上万个小岛中的一座长岛,这使它看上去犹如一头搁浅在众多卵石之间的巨鲸。美洲的最南端是如此的支离破碎,以至于它与非洲、印度和澳大利亚那些整齐的平地相比完全不同,差异显得无比巨大!
这时,绵延无数海里的光秃秃的海岸取代了刚才经过的富饶的海峡两岸。眼下的海岸不仅面目蛮荒,而且还被无数剪不断理还乱的、迷宫似的溶洞河汊弄得乱七八糟。邓肯号顺着那变幻莫测、弯弯曲曲的航道平稳地、准确地前进,岩石撕碎的一片片海雾与烟囱吐出的一团团浓烟被交融在一起别有一番趣味,即便是偶尔经过一些建立在荒凉海岸上的西班牙作坊时,它也丝毫不放慢速度。过了塔马尔岬角,海峡变得豁然开朗,游艇终于有了转向的余地,绕过那波罗群岛陡峭的海岸,游艇开始靠着南边的海岸航行。
在驶进麦哲伦海峡三十六小时之后,众人终于看见皮拉尔岬角的峭壁赫然出现在“忧伤之地”的最尖端。一望无际的大海是如此的波光粼粼、飘逸自在,它自由地伸展在邓肯号的艏柱前面,雅克·帕噶乃尔非常激动,热情地向这片海域挥手致意,他感到自己此刻的心情跟当年麦哲伦看见他乘坐的特里尼达号在太平洋的和风里微微倾斜时一样难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