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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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紫铜火锅川白肉

从冰场与奉九初相见,差不多已过去了十来日。刚刚忙完了第三军的安抚和监督相关事宜交接的宁诤,此时正默不作声地听着长期追随自己的侍卫长支长胜汇报接下来几日的行程。

支长胜就见近一年来越发沉稳的三少沉吟了一下,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几下,还是自己摇了电话到唐府找奉九小姐。那边有人说了声“稍等”,就把电话转了过去。于是,时隔多日,宁铮终于再一次听到了在所有认识的女子里,也算得上最是美妙动听的话语声传过来,两人三言两语就定好了明天中午在北市场的“福寿楼”紫铜火锅店一起吃饭。

北市场是老奉天的杂巴地儿,五行八作,三教九流,戏院、电影院、茶社、澡堂……向来是个有趣的存在,所以说现在多好啊,支长胜不禁感叹,还是老帅本事,治理到位,这要是搁十年前,这种鱼龙混杂之地,名门闺秀怎么敢去玩乐——都要顾及名声的。

宁诤刚下车,就有跑堂的殷勤地迎上来,恭恭敬敬引领着他一路走进去。

这家店的老板是北平人,很有经商头脑,店面装潢得颇有返璞归真之意,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石磨盘,慢慢转着,带动清水流动,水顺着对半剖开的绿莹莹的竹筒,落到下面一块白色大石的凹槽里,上面坐着个双手合十的老和尚石雕,旁边卧着个闭着眼的淘气小和尚,栩栩如生,极有禅意。

再往里走,靠墙边几个大方鱼缸一字儿排开,除了各种珍稀的观赏用金鱼,还铺陈着不少随着金鱼的游动而荡漾的水草,意趣盎然。

到了海棠间一推开门,没想到奉九早已到了。宁铮刚好听到奉九在说这家店的鱼缸和水法她都非常喜欢——虽说今天名义上是奉九做东理应早到,但在西方生活多年,他早已习惯与女士约会时,对方会迟到。

奉九举起胳膊开开心心地对他招着手,旁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都是花一般的年纪,齐齐转过头来对着他笑。

宁铮稍稍一愣,随即微笑着上前跟她们打招呼。

奉九给宁铮介绍:左边的四川姑娘叫文秀薇;右边的叫郑漓,是上海人。一个爽利一个温雅,都是同泽女中的同班同学,跟着做生意或有其他工作的父亲在奉天读书,年龄比奉九大两岁,都是十八。

两个姑娘看着眼前挺拔俊秀的宁诤,颇有点惊讶——原来奉九只说是个挽救了她免于毁容的侠士,哪里想得到居然是个如此年轻英俊的男人。

大家坐定,先开始点菜。既然是火锅店,卖点自然就是羊肉了,这家店用的都是从蒙古运来的小尾绵羊,而且只取上脑、大小三岔和黄瓜条几个地方的肉涮锅子用。

宁诤当然婉拒了奉九让他点菜的要求,把菜牌还给了奉九,让女士们点,说反正不管点什么他都吃。三个女孩子笑起来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既然是涮火锅,切肉自然是需要好手艺的,很多人好奇这家店的师傅是怎么切出薄如纸的羊肉片的,店主乐得满足客人的好奇心,走菜时都会让专门的切肉师傅站在客人桌旁切上一盘,一斤羊肉必须切八十到一百片才算合格。

奉九她们点了整整五大盘子羊肉片,切肉师傅也进来了,三个小姑娘看着年轻小伙子挥舞着一把文刀刷刷片肉的利落劲儿,不时地发出惊叹,等腼腆又暗暗自得的小师傅切完了,肉片也极其自然地在洁白的大平盘里垒成了九层宝塔,红红白白闪着油脂,极是诱人。

涮火锅也不用让来让去,大家都各自涮各自的,每人两副筷子,一副做公筷:锅底是海米口蘑汤,也是这家的特色锅儿;炭火烧得旺,在铜锅里咕嘟嘟地响着,夹着切得菲薄的透亮的羊肉片一涮即熟,在混着葱花香菜韭菜花红腐乳的蘸料里轻轻一沾,吃起来又香又嫩,不膻不厚,美不可言。

“再来几个麻酱烧饼,特别香。”郑漓来过,诚心建议。

“它家的白皮糖蒜也是一绝,酸酸甜甜的,配着羊肉片吃,可解腻了。”文秀薇也加了一句。

奉九问:“你们要喝点什么?宁先生要喝酒么?”

宁铮摇头拒绝,只说跟着她们喝汽水就好。

于是又上了八王寺汽水,这是奉天本地产的汽水,用的是八王寺的井水,也算是奉天特产。

汽水瓶是玻璃的,瓶底呈椭圆形,不能直立在桌上,只能横躺着放,瓶塞用软木以铁丝缠住,开时得把铁丝解开,再将木塞慢慢移动,随后听到“砰”地一声,木塞飞到一丈以外,瓶中汽水随之喷出,跟开香槟类似。

宁铮很有经验,开瓶时就备好了白毛巾,这时立刻用上遮住了瓶口,要不汽水都能喷光。这个时代,能喝汽水儿,也是奢侈的事儿,属于有钱人的享乐。

“福寿楼”的紫铜火锅是自家改造的,身高膛大,炭放得再多灰也不乱飞,炉火因此硬旺,火一好,这肉涮得才够味儿。

热气腾腾的火锅有着能迅速拉近陌生人之间关系的神奇本事,吃着火锅聊着天儿,原本跟宁铮不熟的几个小姑娘跟他很快就熟络起来。

于是她们知道了宁诤的留洋背景,宁诤也知道了奉九在学校有多顽皮多受同学欢迎。

宁诤又加点了几个菜,其中一道是“酸菜川白肉”,这也是极受欢迎的一道典型的北方菜。

菜甫一上桌,文秀薇和郑漓就一人夹了一筷子,蘸了蒜泥美美地吃起来了,奉九没动筷,宁诤有点诧异,笑着问:“你不吃?”

奉九摇了摇头。

宁铮笑着说:“你同学一个四川人、一个上海人都能吃这‘酸菜川白肉’,你可是地道的奉天人,怎么居然不能吃?”

奉九有点不好意思了,挠挠耳朵:“听我母亲说我很早就不吃了肥肉了——从两岁多能吃肉了,就吃得厉害,只要吃饭总盯着肥肉‘啊啊’地指着,吃得顺嘴角淌油,就这么吃了小半年,忽然有一天,就再不吃了,一点肥肉边儿都没法吃下去。”

秀薇和郑漓都挺纳闷的,这么小就知道吃腻一样东西再不吃了?宁诤的关注点则有所不同:“都两岁了,干嘛不说要吃肉,还要用手指头指?”

奉九佩服他的敏锐:“你注意到啦?因为我两岁了还不会说话,到了四岁上才开始说,但还大舌头了好几年呢,管‘钟’叫‘东’,还管表姐‘小芝姐’叫‘小鸡姐’。”

大家都笑了起来,两个同学也是头回听说,文秀薇不禁咂舌:“奉九,你的口才是我们同泽公认最厉害的,居然四岁了才开始说话?”奉九难为情地摆摆手,又为着后半句点点头。

“所以你现在话这么多是为了补偿那两年少说的呀?”

奉九一听,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好友的打趣,立刻让她把对面几乎还算是陌生人的男士忘个精光,她作势撸了撸袖子:“啊哟个死丫头,你这是平时嫌我话多吵了你,一直憋得没明说挺难受吧啊?!”

她伸手就挠文秀薇的痒痒,文秀薇赶紧奋起抵挡,两人随即纠缠在一起闹得难解难分,郑漓看了一会笑话也只好出手拉架,三个小姑娘笑成一团,清脆爽朗毫不做作的笑声让人听了心情舒畅。

宁诤在对面坐着,看着她们三个,觉得这样的纯真友谊和奉九笑得发红的脸庞真是可爱。

三个小姑娘笑了好一阵子,这才想起对面还坐着一个不算很熟的人,赶紧收敛了一下姿态对着宁诤抱歉了一下,一个个故作文雅状。

宁诤笑着说,看你们这热闹劲儿,再约一个朋友可以么,他正好住在附近。奉九原本也没想到他会一人赴约,听到这话自是同意,宁诤起身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说朋友一会儿就到。

没一会儿包间门儿一开,穿着一身长袍的包不屈径直走了进来,脱了头上鸭灰色礼帽,露出笑晏晏的一张脸。

三个小姑娘立刻站起身,郑漓和文秀薇不觉眼前一亮,没想到来的居然也是个不差宁瑞卿几分的昂藏的伟男子。

包不屈含笑与大家问好,眼睛刚转到奉九身上,立马就不会动了,几乎和一样吃惊的奉九同时出声:“是你?!”

宁诤一见,眼神一凝,包不屈和奉九一个惊喜一个惊讶,表情有所不同。

包不屈身穿麻灰色锦云葛长袍,罩着黑色印花马褂,围着一条深灰色开司米围巾,戴着一双黑色皮质手套,中西合璧得很有特点,又时髦又雅致。

现下,他比一般国人都要深的眼眸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狂喜,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几天通过私家侦探,他已探听到了自己在“雪酪酥”遇到的女孩儿是同泽女中的,姓唐,估计再一两日就可得了佳人家世背景,没想到居然在这儿遇个正着。

他暗暗拿胳膊肘捅了捅宁诤,宁诤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不过再看看他烈烈如火的目光所在,宁铮马上就确认了老友突如其来的喜悦从何而来。

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宁诤还是依礼节给大家做了介绍,包不屈迫不及待地伸手:“唐小姐,幸会!”奉九不太习惯西式的问候方式,但还是伸出了手。

包不屈轻轻握住奉九柔若无骨的小手,摇了一摇,奉九敏感地发现包不屈的手在微微颤抖,略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包不屈微黑的脸色难得透出一丝暗红,赶紧放开了她的手,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跟另外两个女孩问好,但并没有再伸手,那两个女孩互相使了个颜色,偷偷地相视一笑,哪还有不明白的。

宁诤在旁边看着,黑幽幽的眼睛微微一眯。

包不屈在他身边坐下,也不急着吃东西,赶紧跟奉九套近乎:“上次遇到那位你的同伴怎么没来?”

奉九知道他指的是媚兰:“哦,我听她说她姥姥病了,这几日都在姥姥家陪着呢。”

包不屈听了就是一挑大拇哥:“不愧是唐小姐的朋友,这么孝顺。”

此等傻话一出,奉九惊诧,宁诤虽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也把脸转到一边,一副巴不得不认识他的样儿。

对面另外两个女同学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眼见着这包不屈的憨态,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哪能轻易饶了他:“哎呀怎么只要是‘唐小姐’的朋友就能得到这样的背书?那我们也是唐小姐的好友,肯定就什么都好的对不?我得赶紧回家告诉我爹一声,省得他天天看我不顺眼。”

包不屈只能嘿嘿傻笑,哪里还有风流公子的模样?

不过包不屈为人极是风趣,一旦过了刚刚与心上人乍然重逢的语无伦次期,迅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于是翩翩佳公子长于交际的本事就显露出来。

一桌人相谈甚欢,包不屈大谈岭南美食粤菜精华,什么蛋挞流沙包炒河粉虾皇饺榴莲酥肠粉叉烧包……听得一众小姑娘口水涟涟,恨不得立马飞到广东去吃个过瘾。

宁诤本人并不健谈,此时更不多话,只是冷眼旁观,一会儿看看奉九,一会儿看看包不屈,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期间宁诤出去了一趟,大家也没注意,没想到后来吃得差不多了,奉九到外面喊小二准备结账时才发现宁诤早已结了帐。奉九可不想领这个情,趁小二上了清茶,轻轻一拉宁诤的袖子,两人起身先后出了门。

一出来,奉九立刻局促地问:“宁先生,说好了是我请客的,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宁诤笑着说:“桌上有两个大男人,居然还要让女孩子结账,我们不要脸皮的啊?还有,能不能叫我‘瑞卿’,或‘宁大哥’呢?”他含笑注视着奉九,真真称得上君子如玉,郎朗轩轩。

奉九可没工夫欣赏宁铮的美色,也没接这个茬儿。她尴尬地笑了一下,略微烦躁地扒了扒耳朵,知道自己这个毛病是不好——最不喜欢欠人情,一旦欠下了,总是着急赶紧还上。这回可好,不但没酬谢得了相救之恩,又欠了人一顿饭。

不过,更深层次的原因却是——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她敏感地觉察到,这两位男子,对她都有点特别的心思;尤其后来的包不屈,表现得更为明显。

看他们的言谈举止,倒都是大家做派,但奉九并不想和这样的男子再有何牵扯,也并不想继续交往下去,毕竟年龄差距三岁的,她都觉得结交起来有压力,更何况差了五岁以上的。

这大概就是代沟了:大家不在一个人生阶段,关注的东西都不一样,更别提男女大不同,奉九可不想花心思跟年长自己这么多的男性有什么联系,更不想劳那个心力。

宁诤觉得奉九有点古怪:自他留学归国以来,所遇到的闺秀们,不论是广州、上海,还是北平、天津的,无不争着与自己交往,说句夸张的,上至八十八,下至刚会走,哪有不中意自己的,宁诤当然知道自身容貌家世等方面的诸多优势,所以看到奉九现在居然憋得脸通红,颇有点遮掩不住的焦虑模样……这是明显地想与自己断得干净。

宁诤沉吟了一下:“这次就这样吧,下次,你再‘单独’请我吃饭,可好?”

奉九“嗬嗬”一笑,模棱两可,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要用其他的方式表达谢意——可别再吃来吃去,没完没了了。

宁诤也不再坚持,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回到了包间。

一进去正好听到包不屈在问:“你们今年夏天就中学毕业了吧?下一步打算做什么,继续求学么?”

奉九她们三个互相看了看,都是一笑,文秀薇最藏不住话:“我打算继续升学,我大哥现在北平任职,所以打算考燕京大学。”

大家都为她喝彩,郑漓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成绩没秀薇那么好,今年毕业了,我父亲在奉天的驻外任职也正好结束,我打算回上海,考上海的大学,至于考哪所……就是能考上哪所算哪所吧。”其实她也是谦虚,她的成绩,不至于是考上哪里算哪里。

包不屈说:“女孩子想升学,就是好事,趁着年轻,多读书多见世面,以后才不会后悔,不会留遗憾。”他抛砖引玉了半天,还不是就想问问奉九的意思?所以眼光一转,自然而然地问:“唐小姐呢?”

奉九毫不扭捏地说:“我打算去留学,已托人发了几份留学申请,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包不屈一怔,宁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奉九。

“奉九的理想一直就是出国留学。”秀薇知根知底地说。

“对啊,奉九一直做着出国留学的打算,她的英文好极了,都羡慕死我们这些人了。哎呀,薇薇,你说我们参加入学考试,英文能不能就考个四五十分啊。”郑漓想起了大学入学考试,不禁有点犯愁了。

民国时期直到一九三八年,才出现全国统一的大学入学考试,而这个时候则是各考各的。为了保险起见,赶考的学生们不得不奔波在路上,考它个三五所大学也很常见。

秀薇别的科目都很优秀,就是英文差了点,她哼哼唧唧地说:“还四五十分,我看我连三四十分都到不了。”两个英语学渣对着犯愁,奉九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家伙,让你们好好背课文,就是不听,只要把课文背下来,再去套中文,不就出来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郑漓怒了,“我还教你背物理题呢,不也是去套么?怎么套不上啊?怎么还那么差呀,啊?!”

“就是!收拾她!”两个小姑娘又扑上去,对着物理学渣奉九一顿挠,奉九黄莺出谷般快活地叫着饶命,这次,对面的两个男子都没有笑,表情都有点沉默。

三个姑娘闹够了,这才又想起对面还有人,只好再一次装起矜持来。

宁铮迅速浮出一个笑,“你们感情真好,让我回想起了我的学生时代。来,再吃点菜。”

包不屈好象想明白了什么事儿,神情又兴奋起来,和大家笑着、谈着,最后,大家以茶代酒,共同举杯,尽兴而归。

宁诤坚持饭后要送女士们回家,奉九她们只得从命,而不是打电话让家里来接。

五个谈笑甚欢的年轻人一起上了宁铮的汽车,宁铮挨个把女孩子们送回了家。

最后送的是奉九,包不屈下了车,目送着奉九进了武陵园的西角门,奉九冲他和倚在车门处的宁诤招了招手,嫣然一笑,身后那根油松辫子一甩,人就消失不见了。

包不屈兴奋地冲着宁诤走过来,“太好了!居然是唐老爷子的掌珠,他们家跟我们包家可是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呢。怎么样?我看上的姑娘如何?”

宁诤闲闲地点起一棵烟,半天没说话。包不屈有点奇怪:“怎么回事儿?给点意见啊。”

宁诤抽了几口烟,眼睛眯起来,静静地看着奉九刚进去的西角门。包不屈脸一沉,上下扫了宁诤几眼:“你别告诉我……”

“是。”宁诤斩钉截铁。

包不屈的脸色都变了:“嘿你小子,你可是有婚约的人!而且……等等!你没过门的太太不就是唐府二房也就是唐老爷子的大女儿么,这么说来,也就是唐奉九的姐姐了?你在想什么?!还想着‘娥皇女英’不成?”

宁诤皱了皱眉,好像才想起自己另有门婚约似的:“这也算个事儿?我一直想着要解除婚约。”

“然后呢?”包不屈尖锐地问:“人家唐府跟你解除大女儿的婚约,再把二女儿嫁给你?这可能么?”

“只要我想,就能。”宁诤低声说。

“……瑞卿,我好不容易二十二年来头一次怦然心动,你,你就别跟我抢了吧?”

虽刚才说到了两家即使顺利解除婚约再另定一门亲事的难度,但包不屈也知道宁诤作为奉天坐地户和东三省主人的巨大实力,他想做点什么,还是比自己有优势,即使包家也是全国数得着的名商巨贾。

宁诤缓缓呼出一口气,一个圆圆的烟圈儿飘了出来,慢慢消散在空气里,“这话我也想跟你说。”

包不屈二话不说,上了车,抱着双臂:“开车吧,我们都冷静冷静再说。”

到了回回营的包家公馆外,包不屈下了车,不死心地转头问:“瑞卿,你这次回来,是要接手你父亲的军队的,人唐奉九是要出国读书的……你能行么你?”

宁铮没接话。他自顾自接着说:“我家里是无所谓的,只要我想,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干嘛干嘛,如果唐小姐能看得上我,我就陪她去国外读书……”

宁诤心平气和地打断了他:“我们各凭本事,好么?”

包不屈回望着他,半晌才说:“……好。”

宁铮转头看了他一眼,简单说了声“再会”,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包不屈重重地叹了口气——从未想过,这种二男争一女的荒唐三角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和最好的朋友身上。

他心烦意乱地抽出一根烟,点上,抽了起来。奉天的三月照样很冷,可他的心里像是有火在烧,他静静地绕着公馆走了一圈儿又一圈,浑然不觉有什么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