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那日，三重天，阳光和暖，微风轻曳。瑶池四周的青草碧绿翠洗，似玉如晶，半人高的草丛里，一只浑身雪白无瑕，四蹄却呈暗红色的白马卧于其中。

瑶池旁，天帝与祝兮屏退左右一众仙娥，说起过往在人间的种种旧事。最后二人聊到了妖神帝俊，与妖族至宝。在草丛里假寐的凌启乍闻过往的阴谋，一时激愤下跃出草丛，扑向祝兮。

天帝挡在祝兮身前，如果是在凌启法力鼎盛期，他的修为至多能与凌启打成平手。但眼下，凌启身有旧伤，修为只余半成，三五招后，就因法力不足难敌天帝，被打下三重天，落入凡世里。意识到凌启听到了不该听的旧事，天帝害怕祂将自己的秘密宣之于天下，便假借凌启修行之时妄图投机取巧走捷径，以至于终生心魔。为免其落入人间祸害苍生，而下令派兵追杀。

凌启在人间东躲西藏，被几路天兵围追了几十年，终因伤重不敌而被伏。最后关头祂不甘就此赴死，索性闯进魔界，引魔气入体增强法力。你即污蔑我成魔，那我便如你所愿。

正因如此，才使得凌启心神有损，记忆缺失。

直到丹墨璃赠予祂一朵自招摇山而来的黄金盏，灵花内蕴含着极为丰富的天地灵气，淡化了祂体内的魔气，也让他寻回了遗失许久的回忆。

丹墨璃听完凌启的陈述，抬手轻轻摸着祂雪白的鬃毛，心疼的说道：“前尘旧事，该要放下的，还是得要放下，莫要执着。天帝与祝兮行事不端，心存不善，违背天道意志，早晚天道会降罚于他们的。”

凌启目光游离，想到过往的某件事而心神不定，祂索性收起马蹄坐下，也好教她的手不会因抬得过高而受累。

“其实，天道可能已经罚过善圣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

“我毕竟生于上古时，与诸多上神有过交际，天道之意也多少有所听闻。是以，当年我入魔界前，我以天马一族最后的血脉之力为交换，求天道降罚于善圣。我在善圣的修行中为他加了一道劫，此劫不知会落于何时何处。但我想，当年天帝落于南海之边受苦，可能就是是应了此劫。”

天帝最不愿回忆的就是自己身为凡人的那一段过往，但天道偏要让他经历一个身无一物，贫苦潦倒的凡人一生。

听到此处，丹墨璃一时无语。不知是为凌启的疯狂，还是为绯月坎坷的身世。

然而想到最后她更为在意的，却是如何与天道作交换。

“你是如何与天道作交换的？”

凌启犹豫了下，毅然的对她直摇头，甚为提防的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法子太过残忍，我不会教你的。”

与天道做交换，那是倒行逆失的行为，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会十分惨烈。

丹墨璃轻叹，又换了个角度问凌启：“祝兮曾说过，为了能长生她以整个巫族为代价，与天道作了交换。那么，你又是以什么为代价呢？”

凌启眼神一暗，瞳光紧缩。祂如今的一双眼已变回清澈的琥珀色，内里倒映着她墨然的身影，也透出祂的惊讶与痛苦。

凌启垂眸，喃喃低语着：“也没什么，反正天马一族也仅剩我一个。血脉不血脉的也不重要了。”

丹墨璃明白了，与当年的祝兮作法相同，凌启竟也是以全族为代价作得交换。只不过祂的全族，唯余祂一个罢了。

思索间，她不仅生出一个疑惑，问祂道：“为何你们都是以全族的性命作代价，难道就没有其他可作交换的了吗？”

凌启闻言反而更是不解，抬眸望着她像是头一次发现这个问题。祂侧着脑袋轻轻趴在她的膝头，不知在些些什么。

约有半盏茶的时间，凌启依旧想不通，最后祂只好跟丹墨璃讲：“这个条件并不是我提出的，实际是天道提出的。我当时心乱情急，就一口答应了。想着反正天下只有我一个是天马一族的血脉，也就无所谓了。”

丹墨璃抚摸的鬃毛的手猛的停下，心底闪过一个疑问，吓得她瞬间变了脸色。

“你是如何确定，自己就是最后的血脉，可曾有找寻过其他幸存者。”

凌启摇头，不过祂曾在四海八荒内游荡近千年，从不曾遇到过其他天马一族的血脉，所以祂才以为自己就是最后的幸存者。但眼下丹墨璃如此一问，却让祂浑身发颤，气血倒逆。

“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还有其他的血脉存活于世？”

如若真是如此，那当年自己与天道的交换，付出的是怎样的代价，凌七不敢去深想。

丹墨璃陷入深深的沉默里，她紧锁眉头将祝兮的话与凌启的话反复想了好几遍，心底总有什么东西在跳跃着，答案呼之欲出，却总也抓不住关键之处。她看着已然惊惧得无以复加的凌启，无意识的咬了下舌尖，微微的刺痛感提醒着她莫要乱说。

交换之事已成，天道也答应了凌启的请求，是或不是都已成定局。何必再让祂心伤悔恨。

丹墨璃摇了摇头，语气轻松的笑道：“我是瞎猜的，你不要在意更不要往心里去。毕竟我连如何与天道作交换的法子都不知晓。”

凌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险些被她吓死。

丹墨璃又轻抚了几下祂的鬃毛，安慰着祂不自觉的恐慌与害怕。

凌启卧在青玉石旁，为她护法。

凡墨璃则盘退而坐，抱元守心直入入定的状态。

她来到自己的识海内，看到东皇太一的神元悬浮于其中，黑色的魔气萦绕在一颗掌心向大的黑色珠子上。她如今首要做的便是将这神元上的魔净除，还他一个干净的，没有被魔所侵染过的元丹。

只是要如何才能清除这道魔气，丹墨璃不禁陷入苦思里，因为她发现以前以为东皇太一只是被魔气所影响，是完全错误的想法。眼下看着东皇太一的神元，她明白了他之所以还能存活，完全是因他将自己寄生于魔气里。这道魔气似是他的生命之源，如果没有魔气的供养，东皇太一就很可能会形神俱灭，魂飞魄散了。

换句话说，东皇太一的神元与魔气共存亡，她如果净除了魔气，他的神元也会化作飞灰烟灭。东皇太一就不可能收集完整所有的神魂碎片，也再无可能回归神界。

而这也代表了，东皇太一早不再是上神。

他可能早在上古之时就已经论落进魔道，成为了魔神。只是他后来不知用什么法子隐瞒过众人的眼睛，到今无人察觉到。

如果让天下知晓了此事，玉清上神等一众上神将如何看待东皇太一？他们还会视他为好友，想方设法为他着想吗？

丹墨璃不敢保证，所以她才会抢先一步吞下神元，躲进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