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杀心

空桑山原在东海之滨，是十二祖巫修炼的居所。

上古时，此处是一个山水清隽，景色秀丽，灵鸟瑞兽成群的仙山。便是十二祖得道圆满神隐天外天后，空桑山也是倍受世人敬仰，年年供奉不断。然而上古一战里，巫族上下皆因祝兮的一已私--欲受到牵连。祝兮害死大司命，构陷上神害得帝俊陨落雷劫中，几次违背天道意志而被降下天罚，连累全族受她牵连，悉数死于天罚，整个巫族如今只余她一人，与已是一片混合鲜血与焦土的空桑山。

事后玉清上神并东华帝君查清始末，得知引发天地如此惨烈的一战竟只因她一人的私心而起，雷霆震怒，本想毁她巫魂，打入万恶深渊里永生不得出。怎知祝兮身负天罚，唯有天道能定她生死，六界不得插手。东华帝君持剑立在空桑山外许久，可任他再是恼怒也拿祝兮无法，最后索性眼不见为净将她与空桑山一道流放至蛮夷的北荒极地。

空桑山被东华帝君从中一剑拦腰斩断，如今犹如无根之木悬浮于北荒最萧疏的极北之地，山上经年累月被冷雾所环绕。浓郁的白雾将半座山头藏于其中，而这些缭绕不散的白雾也是玉清上神所设下的结界，不经允许，祝兮便不得踏出空桑山半步。

玉清上神留下神喻，命祝兮日夜不缀的抄写巫族历代大司命留下的志事杂记，一遍又一遍。

祝兮一日不死，便要抄写一日。

隔上一段时间，便会有招摇山的仙使来收取她抄写的杂记，从竹简，到宣纸，全都堆在另一半空桑山上，就快要垒成一个新的山头了。

虽是杀不得你，并不代表就惩治不了你。

诸位上神以这样的方式提醒着世人，警告他们，切不可违逆天道意志，肆意妄为。

后来善圣创立仙界自封作了掌管三界的天帝，他手中的权利日益渐盛，为报答当年祝兮的指点之恩，便与玉清上神交涉，不知交换了何物，得到玉清上神首肯，此后但凡天界下帖邀请，她便可离开空桑山。祝兮被拘禁在空桑山几万年，自有了天帝撑腰后才重获自由。而她获得自由后做的头一件事，就是与天帝合谋，引东皇太一至空桑山，打算夺取他的神元献于天帝。

天帝静立在空桑山外，目光深沉，虽然他能够穿过结界畅行无阻，可他从未如此做过。每次来空桑山都会等在山外，等她唯一仅剩的信徒来请他进山。即便此刻他怒火滔天，也咬牙克制着闯进空桑山的冲动。

他是天帝，三界之主，天界内理应没有自己不能踏足的地方。可他之所以会立在空桑山外等着，只是为表明自己对她的尊重与善意。

因为即便即便数十万年过去了，他也一直都记得在那洪水滔天，群魔临世的万年里，他与她，可谓相依为命，生死与共。每每回想起她指点自己的那些日夜里，他都心怀感念，不愿伤及她分毫。

一直以来，他都将她看得比世间任何人都重，也曾一度以为在她心底是同样的想法，可曾几何时，她开始对自己有所隐瞒，甚至是欺骗。

是后来心野了？

还是一开始就对自己存了戒心？

天帝暗叹，松开的手又紧握做拳。

鸿軨自冷雾里快步走出，躬身请面色不善的天帝请入空桑山。

穿过重重寒凉刺骨的冷雾，在雾气弥漫里，他看见她正安静的坐在青石桌前抄录旧书。端庄优雅，即便是正面迎上他的剑锋也能从容不迫的微笑着。

祝兮坐在青石上，前方有一张同样用青石搭建而成的石桌，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玉清上神在山外设下的结界不仅困住了她，同样也将山外与山内分隔开来。山外的的一切东西，便只是一滴水珠也不得带进空桑山内，招摇山定期会有仙使前来收取她抄录的东西，顺带再送来新的笔墨纸砚。

玉清上神命她在山里练字，抄写巫族历代大司命留下的记年杂录，一遍又一遍，让祝兮永远都不能忘了曾经的巫族是怎样的荣耀辉煌，曾受世人万民敬仰。

每回忆一次，祝兮的心都如被万刀凌迟过一遍。从最初的愤怒到疯狂，再到幡然悔悟，直至今日，绝望心死。

玉清上神与盛怒中恨不能手刃她的东华帝君不同，他从如至终不曾对她说一句重话，狠话，亦不曾对她有过打杀。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眼中毫无波动，淡淡的对她说：“自今日起，天罚未临前，你便永居空桑山，日夜不缀的抄录历代大司命所留下的志事杂记，若有违背，当会被无尽的业火煅烧。”

而玉清上神布下的这道无尽业火甚至比大司命留下的烈火焚身更为让她痛苦。

剑锋临近，天帝未曾保留的杀意冲击着她的识海，可她却不曾面露痛苦，仍是平静的微笑着。

祝兮的淡定和无畏，彻底激怒了天帝，剑锋不停，直逼入她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