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一 各有思量
天下皆知仓昱仙君是书痴，喜爱收集古书旧集，更是爱书如命，半生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读书上。丹墨璃想，仙君阅览天下群书，学识渊博深厚，必也能为自己解惑。她这样想着，望着书架时不自觉就停了脚步。
“怎的，你也喜爱看书？”仓昱仙君看出她的犹豫，不禁问道。
他爱书，对与自己一样爱书的人他多少都会生出些欣赏之意来，不分是妖是仙。而六界里能有幸来他这书屋亲眼目睹一番这如山般书架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丹墨璃便是这少数有幸人之一。
对于仓昱仙君愿意在必要时出手相助绯月安定妖界之乱一事，丹墨璃心怀无限感激之情，虽是有心试探，但也是真心实意的要感谢仙君。
于是，丹墨璃平定了激荡不已的情绪，恭敬的回道：“小妖怎敢在仙君面前谈书，岂不是太过自不量力，有班门弄斧之嫌了。”
略略停顿了一下，她接着又说道：“小妖曾游历六界，几百年前有幸在魔界的一片山洞里，偶然拾得一本记有上古异事的杂录，也曾粗粗看过一遍却不明其中深意，更无法判断那杂录里所记载的上古异事是真是假，如今小妖有幸能面见仙君，很想将此书献于仙君。望仙君切莫嫌弃。”
说罢，丹墨璃双手奉上一卷竹简。
这策竹间就是她在洞府里所得的其中一卷，只是手里这一卷是她抄录下来的，真品她可万不敢见显天下。
“哦，你拿来让我瞧瞧。”仓昱仙君一生都在收集天下书策，乍一听闻她竟在魔界寻得一本记载着上古异事的古籍，好学之心让他不禁倾身向前想看个清楚。
丹墨璃将竹简捧过头顶快快步上前，却只走到高台前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拦下，而她手上的竹简便立即飞落到仓昱仙君手里。她怔愣片刻，随即快步退回原位，垂首立定不语。
仓昱仙君急切的打开竹简，此竹简足有三尺长，他却一眼即阅了个遍。待看清竹简上书写的内容后，他神色难掩震惊的立起，差点打翻手边的茶杯，而后身形一闪即从丹墨璃眼前消失不见。
与他一道消失的，还有留在风里的一句话。
“竟是真的……竟是真的！”
而有了这一句话，丹墨璃便心定了。
竹简上所记载的内容过于惊世骇俗，因而她不敢公布于众，怕引来杀人之祸。可如此一来对于竹简上所记载的内容她便无从验证其中的真假。方才一踏进屋内看到这满屋高耸至屋顶的书架时，她心中便生出一计业务，于是寻着时机将早前抄录好的竹简奉上。
仓昱仙君是天下第一书痴，博览天下群书，若能得他验证，想来也是不易错。
丹墨璃在书案前等了又等也不见仙君回来，倒是那个青衣道童来领她出去。
“仙君一旦沉迷书中，不研究仔细是不会现身的，仙君命我来领您出去。还说，赠书之情来日再还。”
青衣道童一句句将话转告给丹墨璃，神色也比方才更为恭敬。
丹墨璃摇头，说道：“实在不敢当，此乃小妖的福报。”
离开招摇山，丹墨璃一刻未停径直回了土地庙。
也不知是否因自己走过一回招摇山的福地之所，还是与仓昱仙君的谈话加深了她的契机，反正她离了招摇山后就越发难以压制修为，随时都有爆发并引来天雷劫的可能。
她要赶在渡劫前，先为韩勨解去他身上的妖毒，查清族纹的来历，而此事已然拖不得了。
她越来越能感悉到天道落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和那道那道她怎么也躲不开的杀意。
从云端飞身掠下，丹墨璃身姿轻盈的落在土地庙正门，那人的眼前。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让等待许久的人满目惊艳，心神激荡。
韩勨站在这里等了她整整一日，回忆着竹槿的一字一句，他心中止不住的胡思乱想，他很不喜欢这种只能等她回头的感觉，他想陪在她身旁，跟她去任何地方。
那怕是修罗地狱，只要能与她在一起，他也无所畏惧。可竹槿说，天命难违，所以他的心意注定要落空，不可能实现。
当那袭黑纱广裙，博带翻飞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心底竟然生出了要与此人同生共死的念头。
他不想自己孤单的死去，也不想她孤单的死去。他二人应当生同寝，死同穴，至死也不想放开她的手。
天命难违又如何，大不了，他不要命了，他只要她。
然而这样荒诞的念头在看她到对自己嫣然浅笑时，便如朝露一般，风一吹即散了。她应该好好的活着，活着去完成她的梦想，她是如此优秀，理应要登天做神仙的。
他不能如此自私。
“看你笑得如此奇怪，是在想什么呢？”丹墨璃走到他跟前，轻柔的抚摸着他被晚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脸颊，细声细语的问道。
“闻仙下凡尘，敛袂下云端。阿璃方才飞舞的身姿很是美艳绝伦。”回握着她的手，韩勨在她细白柔嫩掌心浅浅落下一吻。
掌心忽的一痒，丹墨璃觉得耳尖发热，轻言着：“可惜啊，我是妖，不是仙子，让你失望了。”
“在我心底不论阿璃是谁，都是天下最美的仙子，我不在乎身份，只要你。”
妖也好，仙也罢都无谓。
是桃花也可，是蛇妖也行，他都不在乎。只是这些真心话，眼下却并不能说与她听，韩勨不禁失落的暗自叹息。
“你是特意在这儿等我的吗？”丹墨璃一边问他，一边红着脸将自己的手屋进他的手心，与他十指下扣。
她甚少如此主动，韩勨心悦不已，笑得眉眼如弯月，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难分彼此。于是，拉紧她的手转身往后山慢慢走去。他现在很不想回去面对竹槿与青玄，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在这最后相处的时刻里，他只想与她独处一会儿。
后山的六角凉亭，正好可以看到隐在云层后的月宫，丹墨璃望着莹亮的还缺一角的明月，忽然好奇这几千年来嫦娥是如何做到独守冷宫而无悔的，她又是怎么做到不念旧情的呢？
若不曾动过心，也许便不会怀念旧人，但若真对那个人动了心，有了情，又怎如何能做到放手不爱，几千年独坐冷宫她果真不曾后悔过吗？
“在想什么？”韩勨将她揽进怀里，细细感受着着她的体温。竹槿未曾提醒过他之前，他也不曾如此在意过得她的体温是过分的冷还是过分的热。纵然以前偶尔会觉得她的手心偏冷一些，也不过只是以为因她是妖而觉得是正常的事。可如今他再抱着她仔细感受过一番，才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于是，对于之前的种种想法，韩勨回想起来觉得十分可笑。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蠢笨过，还自以为只要将那棵桃树留下，就能将她也留下。
如今再想想当初所说的话，所做的事，竟是万分荒谬。
“我在想那嫦娥，广寒宫，这名字听着就觉得十分冷清，而她独自一人在那冷宫里待了几千年，你说她会不会觉得孤独？“
”定然是会觉得孤枕难眠，不然为何要养那些兔子在身边，还不许人家成双成对。“
”也是，说不定当她看玉兔与小金乌出双入对时，心里也会十分怀念自己曾经的夫君。”想到玉免与小金乌的故事，丹墨璃也不禁笑出声来。
情意这东西，来时不由你，走时，更由不得你。
“也许吧，毕竟旧情难忘嘛。“韩勨看着月亮随口说道，嫦娥如何他并不关心，于是转而问她：”若是我们分开了，阿璃会一直想我嘛。“
“那是当然了，只要我活着，定会一直想着你的。”
韩勨听了她的话，心中立时觉得酸楚难言，轻吻着她良久，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眼角滑落一滴泪。
“对了，给你带回个十分稀罕的好东西。”丹墨璃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截青枝，而青枝上缀了七八颗金黄的小灯笼，在夜色下莹莹发光，如同将天上的星子摘下来一般。
“这是什么？”韩勨接过青枝，在眼前晃了晃，流萤一般的光像极了遥挂夜空的星子。
“这灵果叫做黄金盏，只在招摇山才有生长，它可是灵果，你快尝尝？”
其实黄金盏就只生长在浡星崖的碧玉潭旁，是由招摇山的灵气凝聚而成，数量极为稀少，因而是十分难得的灵果。她离开招摇山时，青衣道童说仓昱仙君会还报赠书之情，她不由得就开口想讨要几棵黄金盏，就是为了带回来给他尝鲜。
青衣道童随即去问了仓昱仙君，回来时竟是带一枝给她，足有过十颗，她藏了二颗，其余的都留了韩勨。
“就……直接放进嘴里吃？”韩勨看着那如灯火一般的灵果，着实下不去嘴。“如此好看的东西，吃了岂不是可惜，不如将它挂在屋里赏玩。”
“挂着赏玩才是浪费了它，你可知，这每一颗灵果里都凝聚着大量的灵气，这在凡间可万万没有的。我知晓你近来口中无味，已经很久没正经吃过东西了，这个正好合你胃口。”丹墨璃抬头摘了一颗，放在他嘴边，哄着他，”有这么多颗，吃一个没关系的。“
本来是想拘着他，不让轻易碰这些含有灵气的东西，但实在不忍心看他难受，连带着自己也难受。
韩勨低眸望着她轻声笑起来，张嘴吃下嘴边的灵果，顺便咬了下她粉红的指尖。
惹得她面红耳赤，又娇又羞的瞪了他一眼，走起身，却被他箍紧腰肢，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