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而复给马加的信（9封）
1978年2月16日
马加同志：
昨奉书信，欣喜近况。我辈深受“四人帮”迫害。姚文元反动文痞点名批判我于前，张春桥和江青默纵之于后，必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而我幸存，且健康，并看到他们垮台，确是大快人心。近在写怀念周总理长篇叙事诗，约五千行。须徐徐推叙，书数月后杀青。“支票”说于人民日报发出，明秋当有新作问世。长诗或小说尚未定。你有长篇小说计划甚好。慢工出细活。文艺创作不必急于早日发表，宁慢但要好，当拭目以待大作问世。沈阳文艺界情况如何？原有作家仍在创作未？你除创作外担任编辑或作协分会等职务未？沈阳出何刊物，得便望寄一份看看，以便了解故人文艺活动情况。去年十一月下旬曾去宁夏协助筹办自治区成立二十周年纪念事宜（今年十月纪念）。最近已结束工作返京。工作之余，曾赴六盘山、贺兰山、工矿农村看看，可能写点短文，分怀塞上风光。我身体尚好，唯胃肠稍差。
阖府问好。匆此。并颂文安。
而复
1978年2月16日
1982年9月25日
马加同志：
大札敬悉。得知你来京出席党十二大[11]，未能叙谈，甚以为憾。
你专业从事创作，殊令人羡慕。写作不在争字数多少，重在质量。你写作虽慢，但创作态度严肃，对东北情况熟悉。写作之余，不妨去其他省市与基层走走看看，对计划中的写作不无帮助。我拟再写一部长篇，然后可以见马克思矣。阖府问候。
匆复并颂
文安
而复
1982.9.25
1985年9月9日
马加同志：
收来书，甚以为慰。八年抗日战争[12]取得胜利，同时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也取得胜利，中国与世界历史都是转折点。经过三年半解放战争，新中国诞生。战后许多国家独立，有的是社会主义国家。我党及其武装力量，如不在抗日战争中发展与不断胜利，不可能有解放战争的胜利，新中国诞生更不可能。惜此段重要历史，无人下功夫写。我自不量力，自找苦吃，有意于此已数十年矣。除亲身经历外，不断收集与积累、整理素材，且阅读数千万字材料与档案，写出比较详细提纲，动笔已数年。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四十周年，乃开始发表第一部《南京的陷落》。五十余万字。除《当代》发表外，《中国青年报》《文学故事报》曾发表个别章节。十月出版社《长篇小说》将发表《淞沪烽火》（《南京的陷落》）上半部。预计明年下半年可出书。其时当寄奉，请指教。目前出版界风气不正，武侠、间谍、秘史与鸳鸯蝴蝶派泛滥，且任国家或省市出版社刊出。某些期刊亦受影响。革命的现实主义文学反而不被重视。我不过是量力而行，尽力而为，不为外界某些影响而左右。承老友嘉许，甚为感谢。
白内障初愈，需注意健康，勿劳累。你的长篇续集[13]进程如何？申伟同志[14]均此不另。匆此并颂
文安
而复
1985.9.9
1987年9月13日
马加同志：
大札已悉。仆系列长篇小说，已定名为《长城万里图》，取自《义勇军进行曲》：“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以示全民抗战抵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之意也。第二部已定稿。《文学故事报》选部分章节正连载中，明年可出版。文坛之事，一言难尽。从事社会主义文艺创作不被重视，以革命的现实主义又为过时，流行所谓意识流、魔幻现实主义，以及三无小说等。少数作品内容更不堪卒读。然而流行一时，近来稍敛迹。但评论界诸公，多沉默，看风行事。具真知灼见者不多，或对而不言。仆埋头笔耕，不为某些评论所左右。文章千古事，不在一时的得失也。群众与时间会有公正评论。你创作慢，但认真仔细。长篇最后一章，以早日写出初稿，徐徐修改为好。不宜拖延太久也。申蔚近况如何，有无新作？念念。匆复，并颂文安。
而复
1987.9.13
又：你眼底须早治。北京秋季乃最好季节，同时可以休养。仆月之十八日去四川参观考察，十月初即返京。
1990年2月11日
马加同志：
大札已悉。诚为昔人所云，岁寒然后知松柏之不凋也。世事每复如此。古往今来，是是非非。当时不易明了真相，经过时间老人证明，始水落石出者，比比皆是。故“风物长宜放眼量”，毛主席诗句乃警世名言。告别八十年代，转眼之间九十年代已过去四十余天。谨祝九十年代创作丰收。匆复并颂
文安
而复
1990.2.11
1994年2月3日
马加同志：
拜读手书，承蒙过誉，惶悚不安。弟以为八年抗日战争[15]属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关系中华民族生死存亡。吾辈亲历悲惨遭遇，或在晋察冀敌后，或在后方重庆等地，或在正面战场，尽力斗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是也。因此，不顾艰难险阻，反映与描写此段史实，教育年轻一代，传承后人，了此夙愿，乃我辈老作家之职责也。
大驾所提加强群众力量，深获我心。故描写晋察冀群众抗日高涨热情与坚决斗争。第一步《南京的陷落》在《当代》发表时，群众斗争活动数章为编者大斧砍去，出版时也继续被砍，现拟争取补上。其余五部也都有教育群众与指战员（班、排长与士兵）描绘。知念，特此奉闻。
申蔚同志尿毒症[16]有否好转？肾功能不佳，排尿障碍，宜早日设法治疗。祝她早日恢复健康。匆复并颂
年安
而复
1994.2.3
1995年10月4日
马加同志：
大札敬悉。拙作承蒙过奖，愧不敢当。《长城万里图》六卷，花去晚年十六春秋，始完成夙愿。盖因抗日战争关系中华民族生死存亡之大事，不论有何遭遇，敢不努力完稿，以报国人。东北作家群首先以抗日战争作品问世，深受亡省之痛苦，惜以主客观原因，未能有较大规模抗战作品问世。不少作家先后去世，后继缺人。兄为现存东北老作家，《北国风云录》未识已否完篇？希继续努力，不断有力作问世，教育当代与后代子孙，实为至要。对东北作家设馆纪念[17]，甚为重要。需要多方收集有关七作家资料，整理展示后人。弟九月中旬赴杭州，出席全国抗日反法西斯文学讨论会，下旬返京。匆复并颂
日安
而复
1995.10.4
1996年9月12日
马加同志：
昨奉大札与辽宁省作协预约函，均悉。
1996年9月24日省作协举行“马加创作生涯研讨会”，文坛盛事，本拟参加。因近来身体不适，不能到会。特致数语，表示祝贺。详见附件，不赘。望转。
自1977年开始准备创作长篇小说《长城万里图》，花去十六春秋，写出六部初稿。先后分别在报刊连载、选载。于1995年终于全部出齐，并再版发行。业已售罄准备再版中。先后举行两次研讨会，贺信、贺电与评论等结集出版，名《长篇小说〈长城万里图〉评论集》，已付印。待内发，当寄奉。
匆此并颂
日安
而复
1996.9.12
1998年1月22日
马加兄：
收手书。承蒙对拙作《六十年文艺漫笔》过奖，愧不敢当。六十年来，实则我三十年代初即写作，现存小说《吴淞口的夕阳》，写于1933年。而最初发表之文，则更早。屈指算来，从事文学创作近七十年矣。七十年来，沧海桑田，时光变化，人事沉浮，文艺界多灾多难，往往是非颠倒，黑白混淆。其中酸甜苦辣，未尝者甚少。只有个别“左”派仁兄，文坛打手，“文革”时期，摇身一变，企图攀附效忠中央首长江青。变色虫并非个别现象。多数延安时期文艺战士，不遭厄运，不蒙受冤屈幸运儿，屈指可数。弟今年将出散文选集四卷，其中大半怀念师友，悼念故旧，对含冤受屈者，聊述所怀。你坚守文艺岗位，辛勤笔耕，反映东北沦亡前后人民生活与斗争精神，成为后人精神财富。读者与历史主要重视的是作品，而不在于作者是否官高爵显，红极一时。文艺界不少“高官”，以领导自居，指手画脚，却无作品流传当前。广大读者甚至不知其有何代表作，更无从流传后世。凭附增价，身谢道衰。如有精品流传，则人亡业显。以此共勉。
诚如所言，不看一时，要看最后。最后有所成就，才是真正成功。某些文艺高官却笑不到最后，悲夫。
辛勤工作之余，当望注意健康。
匆复并颂
新春笔健，创作丰收。
而复
1998.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