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把衣服脱了
“哎,每回打架,都不选一个人畜无害的地方,这么多桑果,真是可惜了。”
齐吾方才负手的地方,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端着比他身子大五倍的簸箕,佝偻着背,从一座农庄里出来。
他弯腰去捡拾已经落满一地的桑葚儿,一层桑叶覆着一层桑葚,扒到最后一层,他叹口气道:“没办法了,今年你们只有做花肥的命,来年好好努力,进到我的嘴里。”
他的牙已经快没了,最喜这些小浆果,所以吃起桑葚来特别带劲。
小桑果彷佛听得懂他的话,泄气之下,眉头倒成八字形,一头扎进土里。
“死老头,我就不做花肥,你要怎么样!?哼!”一颗极不甘心的,蹦起身子,扭动着无数只蚊子脚,颠着肥胖的身子,就朝老人的嘴巴攻去。
“噢嚯,原来是你啊,得了,不甘心,跟我去火房,添个柴吧。”老人一把握住桑葚无数只蚊子脚,就佝偻着腰朝农庄往回走。
走的时候,还不忘看看月亮,看看已经不知道斗到哪里去的两人,放话道:“待会儿,记得把簸箕端进屋里。”
他的声音,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月色中,没有惊起半分波澜,就像猛然扎进桑树枝叶间打斗的两个人,只有树影摇晃,不见人。
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打斗的两个人来到老头儿早已准备好饭食的餐桌旁。
“家里要来客人了?”老头儿先问。
“对了,回伯,麻烦您给准备两间干净的屋子。”少年郎扒了一口黄米饭道。
“来的是位公主?”
“嗯,恐会有点麻烦,到时候您多担待些。”
“不麻烦,不麻烦!只要是少主喜欢的,来多少都行!”吴回笑嘻嘻搓着手,他那张本已皱成一团的老脸,笑成了麻花。
和亲公主,身份是特殊了点,不过不要紧,他顶得住,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快熬出了头,怕什么?
听到“喜欢”两个字,少年心头一颤,这样还能重逢,他简直觉得是神第二次眷顾了他。
不会再有第三次。
突然间,他改变了主意。
“老头儿早就选好一间上房,风景可美了,推开窗就能看到漫山遍野梨花梨白菜黄。还是我亲自打扫的呢,我整整打扫了一个时辰!”
那会说话的小桑果,一跃便跳到少年膝上,尖着声音,说得手舞足蹈。
“原来是你啊,小阿紫,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嗯?我怎么就不能来这儿?”它本想给少年郎一个大大的拥抱,却被少年郎一根手指头敲在额头,突然身子一矮,便坐在少年膝上。
“快,叫主人,叫完主人,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
小桑葚彷佛不相信似的,先是一愣,见少年郎眸中殷切无比,欢天喜地蹦跳起来,高呼道:“主人,主人……太好了,以后我有家了,再也不怕风吹雨打,太好了!”
回老头笑眯眯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想象着这个时候要是多一个女主人,这个家,就完美了。
虽然,这与故国的桂殿兰宫没法比,但是,梨花菜田,也别有一番风味,只要把姑娘骗进屋,以后再夺回属于少主的一切,也没什么问题。
他笑盈盈看着他风神俊朗的少主,山居住久了,愈发有一种超尘绝俗的洒脱。
其实,一辈子可以这样,未尝不是幸事。
但是,他知道风雨早晚要来,与其躲避,不如御风而起。
席间唯一没有说话的,是齐吾,他早早就放下碗筷,消失在月色中。
子时马上就要到了。
少年郎回到牢狱,发现木南笙与小桃早已沉沉睡去。
他来到木南笙身旁,想把她叫醒,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干过叫女人起床这活,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见少女浓密的睫毛又长又黑,覆在晶莹剔透的脸上,那黑与白之间,有一种令人心颤的美,这种美很难用语言形容,与她相比,雪玉太冰冷,春花太躁动,她游移在两者之间,属于灵动的那种,就仿佛晨间露水未央,滴落在花瓣上,花露相见,便是她。
他定定望着眼前人由于熟睡而变得恬静的面容,一时手足无措。
“明天就要上路,居然还能睡这么死。”长琴无玄很无奈,他总不能像拍猫一样,一巴掌把人给拍醒。
但是不醒的话,他只有一双手,那小桃有修为,可以跟上他,尤其麻烦的是这木南笙,不会飞。
他试着咳嗽几声,睡着的两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喂,木南笙,醒醒!”实在没办法了,他真的用上了拍猫的办法,不过不敢那么用力,拍得比较轻,因为那晨露般清透的脸,他怕稍微一用力就会化掉。
“嗯,谁啊,干嘛?”木南笙翻了一个身,就好像星期日被闹钟吵醒一般,十分地不耐烦。
一睁眼看到是长琴无玄,瞌睡虫瞬间灰飞烟灭。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面对的是长琴还是无玄,惊惧不定。
四目相对,空气静极。
“你是……”
“起来,我们离开这里。”对方伸出一双手,满心满眼望着她,彷佛只要握住那双手,便能永远脱离苦难。
白日里,她是多么希望,有一位盖世神功的英雄,救她这公主于苦难中,但是这终究是白日作梦,做不得真。
她也当真把这希望寄托于身负天罡玄火的少年身上,只是,他明明说过与自己不熟,说得那么,决绝。
她断了这念想。
原本这前途未卜的夜晚,她不可能睡得着,但是已经死过一次了,知道那些都没用,到头来瞎折腾白虐自己一场,该来的还会来,一样都不会少。
还不如好好睡觉,养足精神,明天路上或许还有机会起死回生。
至于小桃嘛,她早就知道她公主什么脾性,所以今晚养精蓄锐最关键,两人都仿佛临战的将军,首先做的是,保持体力。
“你说,你说我们仨一起离开这里?”木南笙指了指依然沉睡中的小桃。
“嗯,跟我走,可以吗?还是……你……依然想做那个太子妃?”
长琴无玄眉眼如画,满脸的期许,但又不太确定对方会作何反应,眼神在地面与木南笙之间游移,再游移,就像他顿了又顿的语气。
毕竟这次见面才半个月,她还没有认出自己,五年时光,自己变了许多,她,也变了许多。
他在心里默然数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直到他数到十,晨露般美好的女子,伸手过来。
“我就知道,无玄最好啦!”木南笙欢喜得差点没跳起来抱住他。
握住一直停在眼前的那双手,这不是救命的稻草,这是一双坚硬如铁的手,握着就觉得倍儿踏实稳当。
然而,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可以放心交给眼前人时,近在咫尺定定望着她的人,突然道:“把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