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客从何处来
景兴二年，深秋。
旧日城，东门。
一名士兵穿着由凯夫拉材质所制成甲胄，仔细端详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随后，低头眯眼看了看手中的信息查询终端。
士兵左手捧着一台七寸见方，薄只有半寸不到的机器，右手拿着一块半掌大的木牌，抵在机器背面的感应区。
感应区接收到隐藏在木牌中芯片发出的讯号之后，屏幕上便显示出了储存在木牌芯片中的个人信息。
查询终端屏幕的顶端，十分夸张的写着三个红字“不良人”。
而在红字下方，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有着一头尖刺般的黑色头发，眉目如画，一对眸子漆黑，甚是英气。
士兵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青年，除了额头上戴着一个右眼镜片上有些许裂痕的防砂风镜外，少年的模样和屏幕中的照片别无二致。
“苏泽？”士兵看着照片下所显示的名字，问道。
站在士兵对面的那个青年，点了点头，并没说话。
士兵又问道：“十九岁？”
青年依旧以点头回应。
“十九岁就做不良人了？”士兵微微后仰，上下打量了一番身披黑色橡胶雨衣的青年：“我们旧日城可又窜进了什么逃犯？”
士兵说着，将手上的查询终端放在一旁。
同时，将那块半掌大的木牌递还给了青年。
名叫苏泽的青年，微笑着接过木牌，对着士兵笑道：“小案子，小案子。”
说着，苏泽撩开了橡胶雨衣，将木牌挂在自己的腰带上后，对着那士兵问道：“大哥，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士兵似乎对于苏泽不良人的身份并不感兴趣，甚至对苏泽办理的案件也毫无探究之意。
毕竟他作为旧日城的入城检查士兵，不良人可算见过太多了。
旧日城位于季宋国西北的荒漠之中，自西门或北门而出，三天脚程穿过死人滩沙漠，便能跨过边境线。如果继续向西，再走半天就能进入沃罗索国。若向北走一天，就能踏入六谷部草原。
所以，一旦季宋国内出现什么作奸犯科之徒，意欲出逃国外，首选之地便是旧日城。
然而那些逃犯却不知道，死人滩沙漠之所以叫这名字，是因为走进去真的要死人。
士兵点点头，让出了通道。
然而，苏泽却并没有立刻离开检查站。
他有些神秘的从挂在腰带上，只有拳头大小的皮质小袋里掏出了一盒还没开封的香烟，左右看了看。
确定检查站内其他的守备士兵注意力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后，苏泽以极快的速度将香烟塞进了面前士兵的甲胄领口下。
随后，苏泽指着身后，正在排队等待入城检查的人群说道：“后面那个和我穿着同样黑色雨衣的小女孩，她的籍牌在路上丢了，有劳大哥行个方便。”
苏泽口中所说的籍牌，便是刚才他递给士兵的半掌木牌，其中芯片，储存着详尽的个人信息。
按照季宋律法，这籍牌理应是随身携带的，特别是出入各城，更需要主动出示检验。
士兵朝着苏泽所指方向看了看，果然在人群之中，发现了一个身穿黑色雨衣，年纪看起来和苏泽相当的女孩儿。
士兵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甲胄的内里，暗叫一声“好烟”后，轻轻点头：“好说。不过入城之后，立马去把籍牌补咯。”
说着，士兵摇了摇手指，示意苏泽可以离开。
走出位于旧日城东门城墙中的检查站，苏泽便将雨衣的兜帽扣在了头上。
灰蓝色的天空中，正在不停落下米粒般大小的雨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酸腐味。
虽然不浓，不过却依旧让人有些难受。
“旧日城的酸雨，还真是名不虚传呐。”
苏泽一边感叹着，一边紧扯着橡胶雨衣的领口，因为这一个动作，能够让帽檐压得更低一些。
旧日城东门的检查站外，是一条宽有十米，长近百米的街道。
街道两边，挤满了搭着防水布料的简陋摊位。
小贩们或蹲或站，对着刚刚进入旧日城的旅客们奋力吆喝着。
不过他们现在的生意应该不是太好，毕竟酸雨天气，而且已经邻近傍晚，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饿着肚子淋雨淘宝。
“这位小哥，路德维希公司出品的SS2型机械义肢，有兴趣不？”
一个年纪看起来有六七十岁的摊主，手里捧着一条在雨水中反射着蓝色金属光泽的机械左臂，对着路过的苏泽说道：“不贵，八千块！”
“少见货啊！钛金打造的飞刀，自带红外制导！”
“武当回风掌标准卡！取经棍法标准卡！识货的就来看看哎！”
“来来来，路过可就错过啊！少量流出的蒙汗药泡腾片啊，原味橘子柠檬味儿都有，五毒药业仓库里搞出来的！”
苏泽停止了前进。
侧转过身，苏泽看见在城门检查站的内门出口处，一个身穿黑色雨衣，下摆满是泥垢的少女，正驻足在一家贩卖合成包子的小摊前。
少女吞咽口水的动作极大，大到距离少女有二十多米的苏泽都能看清。
苏泽笑了笑，没去管那少女，而是几步走到那个吆喝蒙汗药泡腾片的小贩前。
那小贩摊主，一看有生意上门，便一脸殷勤地亮出了自己手中的白色塑料长管：“这位小哥一看就是识货的，看看，绝对货真价实，不信你试！”
“我有病啊？我试蒙汗药？”
苏泽说完，并没去看小贩摊主手里的白色长管，而是将注意力放在摊主面前，那放着各种管瓶纸盒的收纳箱上。
扫视了一番之后，苏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抬起头对着摊主问道：“你这儿有五毒药业的辟毒丹含片吗？”
“哟，那玩意儿我现在可没有。”摊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小哥你要是诚心想要，我倒是也能弄到。不过小哥你应该知道，那玩意儿可是五毒药业的镇店之宝，一年流入市场的也就是千八百盒，几乎上架就售罄，我也只能从别人手里给您收，这价格可就……”
说到这儿，摊主伸出右手，食指拇指不停地揉搓着。
苏泽看着摊主，试探道：“一万。”
“嗯！”摊主用力摇着头：“小哥你这可都是前年的价格了，今年你出的这个数，也就只能搞到半盒。”
“那算了。”
苏泽说完，直接站起身，任凭身后摊主不停地说着“价格好商量”，也没有回头。
原因无他，太坑。
去年在夜都办事的时候，苏泽也买了一盒辟毒丹含片，盒票齐全，还有防伪芯片，也不过只花了一万二。
一万半盒？
坑傻子呢？
这条小摊街并不长，还比不上苏泽家所在新都不夜坊的一条支巷。
想来也是。
旧日城不过是身处季宋西北荒漠中的边境小城，新都可是季宋的皇城所在。
两地自然不会有任何可比性。
不过旧日城小归小，那也是一个人口近千万的城市。
而且，由于旧日城周边有数十座旧世遗迹，所以即便这里地处边陲，天气恶劣，每日进出城的旅客，也是络绎不绝。
说是旅客，不如说是淘金者，淘的就是那些旧世遗迹里的“宝贝”。
大到各类机械，小到一枚小小螺丝，甚至连旧世的纸质书报杂志，都有人专门收购，再转手卖给那些有此爱好的收藏家。
所以，旧日城虽身在季宋西北荒野之中，不过靠着周围那些旧世遗迹引来的淘金客，以及离城不远的望龙谷，也算小有发展。
走出由大小不一，凌乱繁杂的小摊构成的街道，苏泽便又看见了另外一幅完全不同的景象。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在雨幕中依旧活跃的全息投影广告，以及那些在楼宇中穿梭的悬浮汽车。
“本台独家新闻，今日本台记者电话连线暂代武林盟主一职的华山派首席弟子南宫铭少侠，就前任盟主赵大海售卖伪劣习武标准卡，造成一十三人走火入魔，九人死亡，现被六扇门调查一事，是否会影响到下月召开的武林大会进行提问。
“南宫代盟主表示，武林大会将如期召开，届时会推举出新任武林盟主。而赵大海销售伪劣习武标准卡一事，是赵大海各人所为，与武林联盟委员会并无联系。
“连线最后，记者向南宫代盟主询问目前参选武林盟主候选人之名单，南宫代盟主说，为了保证选举的公正性，目前名单并不能透露。”
“同时提醒各位观众，本台也将在武林大会召开之日，进行直播特别节目。”
苏泽站在雨幕中，看完了安装在一栋高楼腰部的光幕显示器中播放的新闻内容后，不住叹气。
因为，自己忙完现在手上的事情之后，便要去参加这武林大会。
而且还是和阎千山那厮一同前去。
想想就觉得不自在。
天色渐晚，苏泽站在路边，抬手拦下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
“悦来客栈。”
对着出租车司机说完目的地之后，苏泽转头看向窗外。
在小摊街上，那个刚才还站在包子摊前驻足的少女，此刻已经站在小摊街的出口处，面对出租，一脸委屈模样。
苏泽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出租车刚刚开始悬浮上升时，按下车窗，对着那个少女喊道：“我去悦来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