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洗礼
慷慨激昂地讲完这句，他自己先带头鼓起掌来。可人群反应聊聊，让他脸上多少有点尴尬，见他轻咳一声，继续道。
“鄙人知道，在岛外围的生活是非常辛苦的，随时随地都可能没命，可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莺莺燕燕，堕落风尘，花天酒地，而后才能暮然回首，那人可许就在巫山深处了……”
“错了，错了，”三百多人听得目瞪口呆，木太郎身后的一个黑衣人随从赶紧上去提醒。
木太郎瞪了那随从一眼，“总之就是要先给诸位以磨砺，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脱颖而出，而废柴只配成为成功者的垫脚石，而在场的诸位，你们通过了大魔神给予的考验，破茧重生了。你们再也不用为生存担忧，这里不会有外敌，不会有内乱，也再不用参加‘选择日’，你们会受到大魔神永恒的恩泽。从此以后，你们将脱离岛外那些贱民的范畴，会被冠以一个光荣的名字：岛徒。”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大魔神是个什么玩意，可听到了再不用参加“选择日”，人群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阵阵的欢呼。
众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木太郎也面带得意地，好一会才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伙安静，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阴森森的，“下面，即将是最神圣的时刻了。大魔神阿加巴尔会亲自为你们进行洗礼，你们会成为他最虔诚的信徒，生生世世追随于他。”
说完，他从桌子后面转出来，面向那座小楼，双手高高地举过头顶，手心对着天，以这样一个怪异的姿势慢慢地跪了下来。他身边坐着的四个黑衣人本来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可此刻脸上立刻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以同样的姿势，在木太郎的身后跪了下来。紧接着，是附件所有的黑衣人……
这个奇怪的举动让广场上的“重生者”们一阵发愣，没人告诉他们要怎么做，有些胆小怕事的竟也出列跟着跪在后面。可岚丰和格里高利并没有盲从，他们动都没动，只是抬头地看着。
就在这时，见木太郎抽出佩刀，在左臂上狠狠地一划，鲜血喷涌而出。他看也不看，用连成线的血线在地上勾勒了一个图形，然后缓缓的声音传了过来：“万能的大魔神，我的主，请您在长眠之中暂时醒来，赐予眼前这些迷途的羔羊永恒的信仰，宽恕他们的原罪，让他们的灵魂可以得到净化，从此以后，成为您忠诚的奴仆，在您的护佑下，创造神域永远的荣光。哈达卡，莫瑞巴拉贡！”
随着他最后一句结束，本来万里万云的天空突然阴了下来，大团大团的乌云如受到了召唤一般飞快地聚集，片刻之后就压到人们头顶，甚至身边，围成一个密闭的空间。天黑了，可这黑暗又彷佛是透明的，人们通过这几乎伸手可触的云层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看到苍穹的尽头，而那里有很多巨大的影子，他们充满了渴望，他们想要冲破桎梏，他们在发出震天的嘶吼，他们随时要破空而来，而在他们身后，一个更模糊的影子却在负手而立，只有他在静静等待，是那么气定神闲，如天地万物都在他掌握之中，睥睨天下的气势让所有人都瞬间觉得自己是多少的渺小。
突然间，那个身影的头上亮起了两道光，光似乎可以划破混沌的宇宙，直直地照了下来，就在瞬间之间破开他与人群间不可逾越的遥远，射进仰望着的木太郎的眼中。
没有风，但木太郎宽大的袍子却在猎猎而动，他的双脚竟然离开了地面，慢慢地飘到了众人的头顶正上方。只见这时的木太郎的身上密密麻麻地浮现出古怪的花纹，花纹还越来越大，最后竟实质般地破体而出，渐渐充斥了半个天空。
而他的眼睛，只剩下两团黑光，如两颗黑色的太阳，执掌着创造和毁灭。那里面好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众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那两颗太阳居然爆炸了。
没有声音，迸发出的不是光和热，而是无尽的黑暗，瞬间把所有人包围。这黑暗好像有重量一样，没有人还能稳稳地站着，全部被压得跪下，甚至直接爬在地上了。
岚丰感觉自己的五感一下丧失了，他已经连就在身边的格里高利都感觉不到，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开始感觉到威压，几乎喘不过气，而且他发现包围着自己的这团黑暗竟慢慢在往身体中渗透。
岚丰条件反射般地抗拒着，可黑暗似乎无孔不入。但随着它渐渐地侵蚀自己的身体，岚丰非但没有感觉到痛苦，反而精神一震，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全身蔓延。
黑暗似乎可以跟自己的灵魂在沟通：“放开你的身心吧，服从我，这无上的力量你就能唾手可得。你将不再任人欺凌，从此成为万人的主宰。”
而随着这个声音，岚丰的脑中立刻回忆起，正是因为自己的弱小，才在浮生岛上屡陷险境，前途未卜，到现在也只能任凭命运的摆布。岚丰的心动摇了。
可就在他几乎臣服，把自己的整个身心向黑暗完全敞开的时候，一种强烈的厌恶感却突然而来，这种厌恶是骨子里的，是来自血脉的，带着对黑暗力量的不屑一顾。
岚丰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些模糊的人影，那些人影带着特殊的亲切感，似乎在对他微笑。岚丰竟恍然觉得自己拥有了他们的记忆，看到了他们金戈铁马，血染黄沙，取得一个又一个辉煌胜利，看到了他们凯旋归来，鲜花铺路，受到万众拥戴，看到了他们勋爵加身，享受无上荣光……，可这些并不是他们最值得骄傲的回忆。
他们最骄傲的记忆各不相同，可竟都是发生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有的是和朋友喝干最后一碗酒，在强敌环饲之中，放声大笑；有的是城破人亡，周围是蜂拥而上的敌人，只有他孑然一身，站在万人的枯骨上，仍高举猎猎战旗；有的甚至却只是在幽暗的监牢中，遍体鳞伤，用最后的力气在投降书上为远方的爱人写下一首小诗……
岚丰的眼睛湿润了，他突然明白，看似经历不同，可眼前那些人都是，从未屈从于看似不可战胜的力量，从未放弃对朋友的信任，对爱人的执着，对国家的忠诚，即使面对死亡，也拥有一颗永驻锋芒的心。
岚丰的心一下被什么东西占满了，彷佛他们的骄傲就是自己的骄傲，本来几乎将要沦陷的心一下子变得坚定无比。力量？这世界上有很多比力量更珍贵的东西，为了得到力量，而放弃本心，是何等的可怕。
随着这个信念的产生，岚丰立刻觉得本来正一路高歌侵蚀自己身体的黑暗力量，寸步难进不说，反而开始退却，不多时就完全地被逼出身体之外。而且周围漫无边际的黑暗也裂开了一个大口，光正从那里照进来，岚丰的意识立刻向那个裂口冲去，然后只觉全身一松，五感恢复了。
眼前的那些人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只剩下耳边好像还回响着一个淡淡的声音：“愿大岚之风永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