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休假
每个人对明早开始的假期都很期待,他们都在早餐桌上磨磨蹭蹭,这时乔夫人突然惊叫:
“哎呀,有只狗!”这时一只巨大的猎鹿犬出现在门槛前,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丹。
“哈喽,老朋友!难道你就不能等我来接你?你是不是偷偷溜走的啊?现在承认吧,像个男人一样接受惩罚。”丹说道,起身去迎接这只狗,它突然后腿起跳,面对面看着主人,大声吠叫,好像在愤怒地否认自己曾有过任何违逆的行为。
“好啦,唐从不撒谎。”丹给这个高大的动物一个拥抱,他眼睛瞥向窗外,看到一个男人骑着马正向这边过来:
“我在旅馆过夜的时候把战利品落在那儿了,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你。出来吧,见见我的野马奥克图,她可是个美人。”丹听着话出去,家里所有人也尾随而至,欢迎这个刚到的客人。
人们看到这匹马正准备踏上台阶,到主人身边,可主人却不太愿意,让她退后。
“让她进来吧,”丹大声说,“她登如猫,跳如鹿。好了,我的宝贝,你想飞奔吗?”他问,这匹骏马咔嗒抬起头看他,他摩挲着马的鼻子,拍拍她光滑的侧腹,马儿发出愉快和开心的鸣叫。
“这就是我说的值得拥有的好马。”泰迪满是羡慕和喜悦地说,因为他将在丹不在的时候照顾这匹马。
“多么聪明的眼睛!看着像要说话一样。”乔夫人说。
“她用自己的方式像人一样说话。很少有她不知道的。嘿,小姑娘?”丹把自己的脸颊靠着她的脸颊,好像和这匹小黑马的关系非常亲近。
“‘奥克图’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罗伯问。
“闪电。你会发现她名符其实,拥有闪电般的速度。黑鹰为了我的步枪把她给了我,我们在那儿一起度过了许多愉快的时光。她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看到那个伤疤了吗?”
丹指着一个小的伤痕,那已经被她的长鬃毛盖住了一半。他站起身,胳膊揽着奥克图的脖子,讲诉这个伤疤的故事。
“一次黑鹰和我寻找水牛,可没有像预期中的那么快。食物都吃光了,可我们离在红鹿河的营地还有100英里。我那时想,这下完了,不过我英勇的伙伴却说:‘现在我来告诉你,找到牛群前怎么生存下去。’晚上,我们靠着一个小池塘卸下马鞍。视线范围内没有一个活物,甚至一只鸟都没有,我们能看到几英里外的大牧场。你们猜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丹看了看周围的人。
“像澳大利亚人一样吃蠕虫,”罗伯说。“煮熟的草或树叶,”乔夫人接着说。
“也许用泥土填饱肚子,像我们读过的那些野蛮人一样?”拜尔先生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们杀了匹马。”泰迪喊叫道,渴望听到类似杀戮的事情。
“不是,不过我们取了其中一匹马的血。看,就是从这里取的,我们灌满了一个锡杯,放进一些野生鼠尾草,倒上水,用木头生火加热。它味道不错,我们睡得也很好。”
“我想奥克图应该没睡好。”乔茜轻轻拍着她,脸上写满了同情。
“别介意,黑鹰说我们可以靠马匹活很多天,它们觉得疼之前还可以走。可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发现了野牛,我打中了一只,它的头现在还在我箱子里,准备挂起来吓唬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孩。真的,那可是个凶猛的老家伙。”
“这根皮带是干嘛的?”泰迪问,他正起劲地检查着印第安马鞍,套着套索的缰绳和马嚼子,还有他问的那根套在马脖子上的皮带。
“我们疾驰飞奔的时候,离敌人和炮火越远越好,这时我们要拉着缰绳,靠着马的侧腹,躲在马的脖颈后。我做给你看。”丹起身跨上马鞍,奔下台阶,在草坪上大步飞跑,有时在奥克图的背上,有时被马镫和皮带挂着,身子的一半都藏了起来;有时他整个人下马,跟着她一起大步跑,享受着无穷的乐趣。这时唐也跟着跑起来,兴高采烈地享受着与好朋友重逢后自由的快乐。
这画面真美——三个野性动物一起玩耍,洋溢着活力、魅力和自由,他们让光滑的草坪变成了个大草原,对另类生活小小的一瞥让观赏者们感到自己的生活似乎相当平淡乏味、苍白无趣。
“比马戏还好看!”乔夫人叫好,她希望自己还是个女孩子,这样就可以骑上这匹飞如闪电的马,策马扬鞭、急速飞驰。“我预见了纳恩将忙着接骨,因为泰迪会尝试与丹竞技,摔断自己的每根骨头。”
“摔几次并无大碍,可由此而来的关心和乐趣会让他在各个方面都获益匪浅。不过我担心丹,他骑了这匹珀加索斯之后,肯定不愿意犁地了。”拜尔先生回应乔夫人的话,这时,那匹黑马跳过了大门,在林荫大道上飞驰着,她听到一声命令停了下来,站在那儿兴奋地抖动,丹从马上下来,高昂着头,等着大家的欢呼和喝彩。
大家不停鼓掌,而丹看起来更为马驹开心。泰迪立刻吵着要学学,很快就在不舒服的马鞍上自由驰骋了,他骑着马在学校里小跑着炫耀时,发现奥克图温顺地像只绵羊。贝丝从远处看到了这一幕,便赶忙下山,所有人都聚在走廊上,而丹猛地“拽”起快递车“丢”在门口的大箱子的盖子——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丹旅行的时候一般都是轻装上阵,不愿给自己已经磨损不堪的行李箱过多负重。不过现在他有了属于自己的财产,就往里面塞满了给家里人带来的用弓和矛赢来的战利品,送给朋友们。
“我们会被虫子吞掉的。”乔夫人看到了一个毛发粗浓的脑袋,接着看到的是要送给她的一张狼皮地毯,另外一张用熊皮做的是送给教授的,好铺在书房的地上,还有带给男孩子们的装饰着狐狸尾巴的印第安服装。
七月的日子里,这些美丽的礼物有点儿过于暖和了,不过大家还是很高兴。泰迪和乔茜立刻装扮起来,试着发号施令,还用战斧和弓箭,接连在房子和草地上打闹,这让他们的朋友们大吃一惊,直到两个人筋疲力尽才消停下来。
美丽鸟儿的翅膀、落满羽毛的大草原、一串串的贝壳念珠、串珠饰品、树皮还有羽毛,这些都让女孩们心驰神往。而教授却对矿产、箭头还有粗糙的素描感兴趣。箱子里的东西都送完了后,丹送给劳里先生一些写在桦树皮上的哀伤的印第安诗歌作为礼物。
“要是有个容身的帐篷就完美了。勇敢的人儿,我觉得好像该给你用干炒玉米和干肉做晚餐。精彩严肃的谈话过后,没人想吃羊肉和青豆。”乔夫人说,打量着大厅里这不寻常的混乱,大家在地毯上乱打一气,身上多少都挂着羽毛、鹿皮鞋和念珠。
“驼鹿鼻子、野牛舌头、熊的排肉还有烤熟的髓骨,都是我想吃的,不过我也不介意有些变动,端上羊肉和青菜吧!”丹的声音从箱子那边传来,他庄重地坐着,好似一个首领坐在自己的部落中,脚边还有那只优秀的猎犬。
女孩们开始收拾了,不过进展很慢,因为她们碰到的每件东西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而且,每个故事不是令人兴奋,就是滑稽好笑,要不就十分狂野。她们发现很难安心工作,直到劳里先生把丹叫走。
这便是暑假的开始,丹和埃米尔的到来轻轻搅动了这个专注学习的小团体的平静生活,给他们带来了欢乐,似乎也带来了一阵清风,让每一个人都充满活力,这还是少见的。学院里很多学生假期还留在学校,布拉姆菲尔德和帕纳塞斯山竭尽全力好让他们在这些天里开心快乐。这些学生中多数来自偏远的州,他们家庭贫困,假期很多,却少有学习文化或者游乐的机会。埃米尔和男生女生们都一见如故,正用真正的海员风范和他们欢闹嬉笑;丹却很害怕那些“漂亮的女大学生”,他沉默地着站着她们中间,像老鹰盯着白鸽一样看着她们。丹和年轻男性们就相处地好些,立刻就成了他们心中的英雄。学生们对丹男子气概下的成就很是赞赏,这让他自我感觉不错,因为丹强烈地感到自己缺乏教育,经常想着能不能从书中学习知识,来完全满足自己,就像他能从大自然辉煌壮阔的书卷中学到经验一样。尽管丹在女生们面前沉默寡言,可女孩们却觉得他素质很好,尊敬“这个西班牙人”——这是她们对丹的称谓,很是喜欢他。丹黑色的眼睛比他的口才更动人,善良的姑娘们使出浑身解数,迷人地展现自己对他的友好和兴趣。
丹看到了这一点,努力做到受之无愧——打住自己的自由演讲、收敛了自己粗野的举止还观察着自己所做所说的效果,急于给人留下好印象。这样的社交氛围温暖了他孤独的心灵,这样的文化激励着他做到最好,他不在的日子里,发生在自己和其他人身上的变化让这个老家看起来像是个全新的世界。结束了加利福尼亚的生活后来到这里,他是甜蜜而且宁静的,有这些熟悉的脸孔围绕在身边,丹忘记了很多令他后悔的事情,认定这些好朋友们更加值得自己完全信任,丹还决定要配得上这些天真的姑娘们对自己的尊敬。
所以,这儿白天的时候,有人骑马,有人划船,有人野餐;晚上的时候,有人玩音乐,有人跳舞,有人演剧。而且每个人都说,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快乐的假期了。贝丝说话算话,任由自己挚爱的泥土积上灰尘,跑去和女生朋友们玩,有时则和爸爸学习音乐,她父亲看到女儿脸上绽放出清新的玫瑰色,脸上的笑容驱走了曾经空幻的神情,很是高兴。乔茜和泰迪也很少争吵了——因为丹看着她的一种眼神能平息她的火气,这方法对她叛逆的表弟也有同样的好效果。不过奥克图为活泼的年轻人做得更多,她发现自己的魅力完全让人们曾经的心头宝——自行车黯然失色。每天早晚,泰迪都要骑骑这个不知疲倦的动物,自己也开始长肉了——这让他母亲很高兴——母亲之前还担心她的‘豆芽’长得太快,不利健康。
德米觉得工作很无趣,便利用闲暇时间,竭力劝说每个人,让他们站着或坐着,由自己拍照,自娱自乐。其中是有很多失败的作品,当然也拍出了一些优秀的照片。因为他非常擅长分组,也非常有耐心。据说他可以通过镜头观察世界,通过一块黑薄布眯着眼看着伙伴们,还好像很享受。对德米而言,丹可是宝贝,拍出来效果很好,还乐意带着坐骑和猎犬,穿着墨西哥装束摆姿势,所有人都想要那些美丽的照片。贝丝也是个特别喜欢当模特的人,德米曾在业余摄影展上获过奖,获奖作品就是他表妹的照片——贝丝的头发凌乱地遮在脸,从头上的一大片白色花边垂落到肩上。照片是这位得意的艺术家免费分发的,每一张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温柔小历史。
长时间的分离之前,纳特正抓紧每一分钟和黛西相处。梅格夫人不知怎的变得宽厚起来,她心里确信,即将到来的分别会治好情侣之间的幻想。黛西很少说话,可独处的时候,温和的脸上却写满哀伤,几粒泪珠无声地滴在她用于装饰头发那考究的手巾上。她确信纳特不会忘记自己,这个人从过家家的日子里就是她的朋友,是她在柳林里的知心人,没有这个亲爱的伙伴,生活会相当绝望凄凉。她是一个守旧的女儿,本分、温顺,她爱母亲,敬畏她,所以母亲的意愿就是天理。要是母亲不允许恋爱,有友谊就够了。所以她把悲伤埋在心里,对纳特还是高兴地微笑,用她能给的所有安慰和快乐,让纳特最后在家的日子过的非常幸福,她给了纳特明智的建议和甜蜜的话语,还为他单身汉的事业准备了一个工作箱,里面装满了美味,给航行做好了准备。
汤姆和纳恩学习之余都在和布拉姆菲尔德的老朋友们狂欢作乐。因为埃米尔接下来要远航很久,纳特要走多久也不确定,也没人知道丹什么时候再回来。他们都似乎感到生活开始变得严肃,尽管大家一起享受着愉快的夏日时光,但他们也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小孩子,时常会停止嬉闹,严肃地谈论各自的计划和期许。他们似乎很急切地想在各奔东西前,了解他人的计划好帮帮忙。
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几星期,之后,‘布伦达’号会准备停当,纳特将从纽约起航,丹会和他一起去,为他送行。至于脑海中的计划,丹已经跃跃欲试,迫切地想大展拳脚。为了向这些旅行者们致敬,大家在帕纳塞斯山上举办了一场送别舞会,所有人都盛装出席,精神抖擞。乔治和多利带着最新潮的哈佛气质优雅前来,光芒四射。他们身着燕尾服,戴着“碾过边的礼帽”,正如乔茜所说,孩子气的灵魂里有着特别的自豪和兴奋。杰克和内德缺席舞会,他们送来了歉意和祝福,不过没人因他们的缺席而烦恼,因为他们俩是乔夫人口中没培养好的失败例子。一如平常,可怜的汤姆又遇到了麻烦,他滥用一些香味过度的东西想追赶潮流,希望浓密的卷发变得平直顺滑,但又失败了。更不幸的是,他那难控制的头发只扭结地更紧密,而且身上满是理发店的味道,虽然他疯狂地想除掉,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纳恩不让他靠近自己,而且只要一看到他在眼前,就使劲扇扇子,这可伤了汤姆的心,感觉自己是被逐出天堂的佩里[14]。当然,伙伴们也戏弄他,不过好在他天生是乐天派,才没有绝望。
埃米尔穿着新制服,光辉华丽,跳起舞来带着水手特有的狂热。他的舞步踏遍舞池,舞伴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有点儿力不从心了。不过所有女孩都说他像天使一样在跳动,尽管步子很快,却从未出错,他很高兴,发现不乏少女想要跟他出海远航。
丹没有燕尾服,便被劝诱着穿上了他的墨西哥装束,他觉得很舒服,穿着纽扣繁多的裤子、宽松的夹克、配着艳丽的饰带,肩头还挥动着塞拉普毛毯披肩,这身装束展现了他最好的一面,极好的展示了长马刺的风采。他教乔茜奇怪的舞步,黑色的眼睛还转来转去,仰慕地看着几个金发少女,但却不敢搭话。
妈妈们坐在壁龛里,给大家别上徽章,她们和言细语,面带微笑,对那些第一次出席这样场合的笨拙青年还有穿着褪色细布戴着整洁手套的腼腆女孩们更为亲切。庄重的艾米夫人挽着一个高个乡村男孩出现在舞会上,他前额宽阔,脚上的靴子很厚重,还有乔夫人,她跳得像个少女似的,舞伴是个害羞的人,手臂像两根泵杆,脸涨得通红,有幸踩到校长夫人的脚趾,他又是混乱又是得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大家都很愉快。梅格夫人的沙发上总坐着两三个女孩,劳里先生便投入地和这几个穿着简单朴素的少女聊天,他的亲切和优雅赢得了女孩们的欢心,让她们很高兴。我们好心的教授在屋子里像点心一样流动,快乐的脸庞照亮了所有的人,而马奇先生却在书房里和一些严肃的绅士们探讨希腊戏剧,似乎从不放纵自己强大的心灵去感受这种无聊的乐趣。
音乐室、门厅、客厅和走廊,到处都是白衣袅袅的少女,身边跟着各自的男伴,空气里弥漫着生机勃勃的声音,家乡的乐队精力充沛地表演着,大家的心随着脚步轻轻地走到一起,和月色尽力为这幅场景更添魅力。
“梅格,帮我缝上,那个可爱的邓巴男孩带我跳得快‘散架了’,派高提先生会这么讲。不过他还没尽兴,总是撞上其他的男士,像握着拖把一样带着我转圈。在这样的场合,我发现自己已不再年轻,舞步也不那么轻盈了。姐姐,再过十年,我们就是餐包,得听天由命了。”乔夫人坐到一个角落里,她在舞池里“善良的努力”弄乱了自己的头发。
“我知道我会变胖,不过亲爱的,你坐那么久也不会长肉。好在艾米能一直保持窈窕的身材。今晚,她看起来像个十八岁的少女,穿着白色长袍,戴着玫瑰花。”梅格回答,她忙着缝住这个妹妹撕裂的荷叶边,眼睛怜爱地跟着另一个妹妹优雅的动作,梅格还是那么喜欢艾米。
家里又出了个笑话,乔变胖了,而且还会继续胖下去,虽然她现在只胖了一点,不过这才是开始。劳里先生刚刚聊完天过来的时候,他们正笑着说乔夫人要有双下巴啦。
“乔,又补破衣服呢?每次你稍微运动,回来的时候衣服总会破。来,和我出去安静地散散步,在晚餐之前吹吹凉风。我有一系列漂亮的画给你看,就让梅格听凯尔小姐高兴的咂舌吧,我让她做德米的舞伴,凯尔小姐可很高兴。”
说着,劳里就把乔引进了音乐室,这屋子现在几乎空无一人,年轻人们跳完舞之后去了花园和大厅。劳里走向广阔走廊开着四扇长窗,他在第一扇前停了下来,指着外面的一群人说:“这幅画的名字叫做《靠岸的杰克》。”
一对长长的蓝色木头支架本来悬挂在藤蔓环绕的阳台顶部,这时却掉了下来,落在整洁的轻便舞鞋上。一些人把玫瑰聚在一起,显然这些花儿之前和前面的木头支架连在一起,也摔了下来,落在几个女孩的腿上。那些女孩们正像一群鸟儿栖息在阳台下的栏杆扶手上,这时一个男子气概的声音像流星般落了下来,唱着一首悲伤的小调,给他最知心的听众:
《玛丽的梦》
月亮已经爬上了那座东方的山冈
它矗立在迪河的沙丘上
从顶峰倾下
一束银色的光芒,照亮高楼和树木,
玛丽躺下入睡
(她对桑迪的念想渺远茫然);
她听到一个轻柔而低沉的声音
说着:“玛丽,别再为我哭泣。”
她从枕头上轻轻地抬起
她的头,看那儿可能是谁,
她看到了年轻的桑迪,颤抖地站着
带着苍白和空洞的面容。
“噢,亲爱的玛丽,寒冷是我的肉体;
它深藏在波涛汹涌的海里;
离你那么远,我沉睡着死去。
亲爱的玛丽,别再为我哭泣。”
三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和白昼
我们颠簸在狂暴的地方。
久久抗争着解救自己;
但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甚至现在,当恐怖冰冷了我的血液,
我的心中充满了对你的爱。
风暴已经过去,而我得到安息;
所以,玛丽,别再为我哭泣。
“噢,亲爱的少女,自己做好准备;
我们很快会在那个海岸相会
当爱摆脱了怀疑和谨慎,
我们将永远不再分离。”
公鸡大声啼叫,阴影已经消逝;
她再不见她的桑迪;
但是那逝去的灵魂温柔地说着,
“贴心的玛丽,别再为我哭泣。”
“这孩子,总是这么开心,快乐对他来说是无价的。这样活泼的心态会让他在人生的航程中漂洋过海,不致沉船。”乔夫人说,这时歌曲唱完,大家抛出玫瑰花,致以热烈的掌声。
“他不会沉的,这是件应该感激的好事,不是吗?我们这样心情低沉的人才知道它的价值。你喜欢我的第一幅画,我很高兴。来,我们去看第二幅。但愿它还没被破坏,因为它恰好就是刚刚发生的。这幅是《奥赛罗向苔丝狄梦蒙娜讲诉自己的危险遭遇》[15]。”
第二扇窗户框住了一组非常独特的人。马奇先生坐在靠椅上,贝丝坐在他脚边的垫子上,正在听丹讲话,丹靠着根柱子,异常亲切地和贝丝谈天说地。那个老人在阴影里,小苔丝狄梦蒙娜正抬起头,月光洒在她脸上,她望着奥赛罗年轻的脸,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述精彩故事。丹肩上艳丽的布料,他深黑的外貌还有手臂的姿势让这幅画面非常深刻震撼,两个观众开心地默默看着,直到乔夫人过来耳语一句:
“真高兴他要离开了。这儿有太多多情的女孩,丹在她们心中太特别了。我担心单纯的少女们受不了他那宏伟、忧郁和奇特的风格。”
“不会出事的,丹现在还未经打磨,我想他会一直这样,尽管他各方面都有进步。奎尼在那温软的月光下看起来多么迷人啊!”
“可爱的小金发姑娘在哪儿都光彩夺目。”乔夫人说着往身后看了一眼,满是骄傲和喜爱。不过这幅画里的场景很久之后又重新上演,她自己的预言也应验了。
第三幅第一眼看起来是个生动的悲剧场面。劳里先生忍住笑,指着汤姆低声说他是“受伤的骑士”,汤姆的头包着一条夸张的毛巾,跪在纳恩面前,从病人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看来,纳恩正用她精湛的医术从汤姆的手掌拔出一根刺或一个碎片。
“我弄疼你了吗?”她问,把头转向月光,以便看得更清楚。
“一点没有,接着拔吧,我喜欢。”汤姆回答,顾不上自己正疼着的膝盖,还有自己弄坏了的最好的裤子。
“不会多久的。”
“几个小时,你随意。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幸福。”
纳恩对这番温柔的话无动于衷,戴上一副大大的圆形眼镜,用一副只重事实的语气说:“我看到了。只是个碎片,在这儿。”
“我的手在流血,你会帮我包扎吗?”汤姆问,想要让这幸福持续地久一点。
“别废话,把血吸完就好了。你仔细点儿明天就好了,肯定不会得败血症。”
“这是你唯一一次对我好。真希望我没了胳膊。”
“我希望你丢掉脑袋,闻起来有松节油和煤油的味道。在花园里跑跑,散散味道吧!”
观察者们害怕被自己的笑声出卖就走开了,留那个骑士沮丧地跑开,而那位淑女则把鼻子埋在一株高大的百合中,恢复精神。
“可怜的汤姆,命真苦,他这是在浪费时间!乔,我们真要劝他放弃调情,专注工作。”
“我有劝过,泰迪也经常劝。不过这孩子要经历许多巨大的打击才能变得明智。我兴致勃勃地等待看事情的进展呢。保佑我吧!这些都是什么?”
她很可能是在问,站在一个手工粗糙的凳子上、试着用一只脚摆出造型,另一只伸展开、两只手还在空中挥动的泰迪到底在做什么。乔茜和一些年轻伙伴们正颇有兴趣地看着他的肢体的弯曲,议论着“小翅膀”、“扭曲的镀金线”和“可爱的颅盖”。
“这个可以叫做《想要飞翔的墨丘利[16]》,”劳里先生说,他们正透过花边窗帘窥视着这一切。
“保佑那男孩的长腿!他想把它们怎么样?他们正在为‘黑鹰大理石’制订计划,都不用别人说,他们就会把男神和女神们弄混了,”乔夫人回答,她非常喜欢这个场景。“看,他做到了!”“真是完美壮观!”“看你能保持多久!”女孩们大声喊,她们看到泰迪用一只脚趾站在架子上,保持了片刻平衡。不幸的是,这也使得他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在另一只脚上,凳子上的稻草座失去了控制,这个正要飞翔的墨丘利伴着姑娘们尖利的笑声跌落下来。从高处的摔落中晃过神来,泰迪适应了地面,很快恢复常态,欢乐地跳动着,一只腿跳过凳子,像在表演即兴的古典吉格舞。
“谢谢你看我这四幅美好的画面。你给了我灵感,我觉得,以后我们可以定期制作这中类型的活人画,让同伴们在一系列会消失的景致中游行。这画面新颖且具有冲击力,我会向经理建议的,有功劳全算你的。”乔夫人说,他们正漫步回房间。这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了玻璃和瓷器的碰撞声,他们还看见一些身穿黑色大衣骚动不安的人。
我们像老朋友那样在年轻人们中间闲逛吧,偷听他们讲话,收集起细节来好弄明白整个故事。乔治和多利在用晚餐,服侍完了淑女们之后,他们正站在角落里大快朵颐,本想用一副优雅冷淡的气势掩盖自己敞开的胃口,可却是徒劳。
“这是个很好的开始,劳伦斯做事很有气派。顶级咖啡,却没配酒,这是个错误。”斯塔弗说,他人如其名,是个爱吃的年轻人,他眼睛有点儿肿,看上去脾气不怎么好。
“男孩这样不好,他说,天啊!希望他能看在葡萄酒的份上见见我们。像埃米尔说的,我们刚才不是‘喝酒’了吗。”多利说道,这个喜欢打扮的人小心翼翼地在衬衫前襟上铺开一块餐巾纸,富有光泽的前襟上别着个钻石饰纽,像一颗孤星闪闪发光。他口吃的毛病几乎没改,不过,他和乔治说话时都带着傲慢的口气,还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这和他们青春稚气的脸蛋还有肤浅的评论形成了颇为滑稽的对比。他们俩都是心地善良的小伙子,只是作为大学二年级生的骄傲和学院生活赋予的自由让这两人头重脚轻,飘飘然了。
“小巧可爱的乔茜会成了非常漂亮的姑娘啦,不是吗?”乔治说,第一口冰淇淋缓慢滑下喉咙的时候,他满意地长舒了一口气。
“恩——是啊,还不错。公主更合我的口味。我喜欢金发女郎,高贵优雅,你知道吧?”
“是的,乔茜太活泼了,还不如和蚱蜢共舞。我试过和她相处,她太好动,不适合我。佩里小姐不错,随和一些。她适合德国人。”
“你永远都不会跳舞,动作慢吞吞的。现在我负责和姑娘搭舞,换下你希望让他下场的男士,跳舞是我的特长。”从自己齐整的双脚到闪烁的宝石,多利大略扫了一眼全身上下,迈开步去,高视阔步,露出年轻男士挑衅的气场。
“格雷小姐正在找你,想要更多吃的。看看纳尔逊小姐的碟子是不是空了,这儿有个不错的男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乔治仍平静地坐在角落,多利奋力穿过人群,履行他的责任,不过却一身火气地回来了,因为他的大衣翻袖上溅上了一点色拉。
“真讨厌这些乡下家伙!他们就像金龟子一样,笨拙地转来转去,弄得一团糟。还是只做个书虫好,别进入社会。我真做不来。可恶的污渍,把它擦擦,我饿了,得好好吃一会儿。从没见过女孩子吃这么多。她们真不该学那么多东西,再也不喜欢男女同校了。”多利咆哮道,十分气恼。
“的确如此。她们可没有淑女的娴淑高贵,淑女都只要一块冰淇淋和一小块蛋糕,然后小口吃下去,真不想看姑娘家狼吞虎咽,我们这样辛苦工作的男人们才那样。天呐,要是还有,我想再来点儿蛋白酥皮。嘿,服务员!把碟子送到那边,麻利点儿。”斯塔弗拉住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人说,他正托着一盘杯子经过这里。
侍者立刻帮他做了。不过因为接下来多利的大声叫嚷,乔治的胃口全无,多利看着自己弄脏了的大衣,神情愤怒:
“老朋友,你已经一脚踏进去了!那是莫顿,拜尔先生的得意门生。无所不知,追求无止境,承载了所有的荣誉。短时间是看不到他辉煌事业的闭幕了。”多利笑得很起劲,结果,一匙冰淇淋正落在坐在下面的一位淑女的头上,这又让他陷入了困境。
让他们自己绝望一会儿,我们去听听那两个女孩子的私语,她们正舒适地坐着休息,等有人护送她们。
“我真的觉得劳伦斯家的聚会很令人愉快。你不喜欢吗?”年轻一点儿的问,她还没有适应这样的娱乐,热情洋溢地看着旁边的女孩。
“非常喜欢,只是总觉得自己着装不得体。在家的时候,我的衣着看起来很优雅,还以为自己过度打扮了,可在这里,我看起来又土气又寒酸。现在也没时间没钱改变了,尽管我知道应该怎么打扮。”她回答道,不安地看着自己颜色鲜亮镶着廉价花边的粉红丝质礼服。
“你应该去找布鲁克夫人,她会告诉你怎么搭配。她对我很好。我有一条绿色的丝裙,不过看起来太小气,讨人厌,站在漂亮的裙子旁,我总是不高兴。我就问她,像劳伦斯夫人穿得裙子有多贵。劳伦斯夫人的裙子看起来朴素高雅,我以为不会很昂贵,没想到那是用印度软薄布和瓦朗西安的花边做的,我当然买不起。然后布鲁克夫人对我说:‘用棉布遮住绿色的丝绸,头发上别戴粉花,戴些啤酒花或是白色的花,这样看起来就美多了。’这样是不是好看也很得体呀?”伯顿小姐打量着自己,满是少女般的心满意足——一点小改变就让身上刺眼的绿色柔和起来,头上的啤酒花让她红色的头发比玫瑰还要娇艳。
“很甜美,我一直都很羡慕。我也要问问怎么搭配我的紫色裙子。有布鲁克夫人的帮助,我就不会头痛了,自从戒掉咖啡和热面包,玛丽·克莱消化不良的毛病就好了。”
“劳伦斯夫人建议我散散步,跑跑步,多去健身房,治治圆肩,扩扩胸部,现在我的体形比以前好多了。”
“你知道吗?劳伦斯先生为阿米莉亚·美林付清了所有的钱。她父亲生意失败,不得不伤心退学。但是这位杰出人士伸出援手,让一切都好起来了。”“没错,拜尔教授还让一些男孩子晚上去他家补习,好不会落后。去年,查尔斯·麦基发烧的时候,拜尔夫人还亲自照顾他,我觉得他们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善良的人。”
“我也这么觉得,在这里度过的日子将成为我人生中最幸福最有价值的时光。”
两个女孩暂时忘了自己的礼服和晚餐,看着这些关爱自己身体、灵魂和思想的朋友们,眼里满是感谢和深情。
现在是这个热闹聚会的晚餐时间,大家坐在楼梯上吃饭,女孩子们像泡沫似的浮在顶上,下面是一层年轻小伙子,坐在承载重物的地方。埃米尔要是能攀爬或栖在某个地方就从不坐下,他的动作让楼梯端柱突然生色不少。汤姆、纳特、德米和丹招待好淑女们后,消停了片刻,就在外面的台阶上坐下,忙着吃东西,他们很享受眼前愉快的景致,眼睛都直直地盯着看呢!
“真可惜,男孩们都要离开了。没有他们,这里就呆板无趣了。现在他们都礼貌有加,不再互相戏弄,我真的很喜欢他们。”纳恩说,今晚汤姆由于意外事故不能来打扰她,她感到异常舒适雅致。
“我也这么觉得,贝丝今天还在为这事伤心呢,除非男孩子们成为高雅的典范,否则她还真不太喜欢他们。她正在为丹做头像,还没完全做好。我从未见过她对任何工作这么感兴趣,而且还做得非常出色。丹那么引人注目,块头又大,总让我想起那个垂死的角斗士,还有年代久远的人们。贝丝来啦。亲爱的孩子,她今晚看起来多么甜美可爱啊!”黛西回答,她向贝丝挥手致意,这个公主正挽着外祖父经过这里。
“我从未想过丹现在会成长得如此好。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叫他‘坏小子’,因为他总是瞪我们,有时还骂我们,当时我觉得他会去做海盗,或是做些可怕的事情。现在他可是男孩中最英俊潇洒的,听他讲故事真愉快。我很喜欢他,他那么高大、强壮、独立。我厌倦了懦夫和书呆子。”纳恩果断地说。
“才没有纳特帅呢!”痴心的黛西叫道,她比较着下面的两张脸的表情,一个异常快乐,一个即使在津津有味地吃蛋糕还是感伤冷静。“我喜欢丹,很高兴看到他现在做得好,不过他会让我疲惫,我现在还有点怕他,安定的人更适合我。”
“人生就是一场战斗,我喜欢优秀的士兵。男生想得到什么都太容易,还没弄清它们到底有多严肃,就忙着工作去了。看看可笑的汤姆,浪费时间,还把自己弄得跟个物品一样,没有生机,只因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像个婴儿哭着要摘下月亮。我可没耐心跟他胡扯。”纳恩叱责道,她朝下看到天性快活的托马斯为着好玩正把杏仁饼干放进埃米尔的鞋子里,还一直试着骗他上当。
“大多数女孩也许都会被这样的忠诚感动。我觉得这很好。”黛西用扇子遮住自己后说,其他女孩刚好就坐在下面了。
“你就是个感情用事的傻瓜,评判不出来什么。纳特旅行回来后会倍加成熟。我希望汤姆也和他一起去。我想,如果我们女孩子有影响力的话,就应该用它来感染男孩子,为他们好,而不是纵容他们,让自己沦为奴隶,却让他们成为暴君。在他们对我们有所要求之前,要让他们证明自己能做什么、能成为什么样的人,然后给我们机会,让我们也能做得同样出色。这样我们就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也就不会犯错,惋惜人生。”
“听听,听听!”爱丽丝·希斯大声叫起来,她与纳恩志同道合,选择了自己的职业,是个有勇有谋的年轻女性。“只要给我们机会,耐心等我们竭尽所能,做到最好。现在我们有望和男人一样博学,这么多代人传承下来,他们已经得到了所有帮助,而我们几乎没有。给我们平等的机会,几代人之后,我们就会知道结果。我喜欢公正,可我们却很少受到公正的对待。”
“还在呐喊自由的口号?”德米问,他正绕过栏杆窥视着这一切。“揭竿起义吧!我会支持你的,如果需要,我可以伸出援手。有你和纳恩做先锋,我觉得你们不需要太多帮助。”
“德米,你最会安慰我了,有紧急情况的话,我会请你帮助的。你是个诚实的男生,别忘了,你欠着母亲、姐姐还有阿姨的恩情。”纳恩继续说,“我欣赏真诚坦白的男人,他们承认自己不是神仙。可伟人们多次犯了这样可怕的错误后,我们还能说他们真诚坦白吗?看到他们像我自己一样生病的时候,你就会了解他们了。”
“别趁我们在下面就打击我们。宽容点,让我们今后能相信你,祝福你。”德米在栅栏后面恳求道。
“如果你公平的对我们,我们也会宽容的对你。我没说要对我们宽宏大量,只是对我们公正。去年冬天,我在州议会参加了一个关于选举权的辩论,那是我曾经听到的最无力低俗的废话。而那些男人却是我们的代表。我为他们自己、他们的妻子还有他们的母亲感到惭愧。希望一个有智慧的男人来代表我,如果我自己不能做这件事,也不让傻瓜来替我做。”
“纳恩发表竞选演说呢,我们去看看。”汤姆大声说着,撑了把伞来遮住自己不得体的脑袋,纳恩诚挚的嗓音很洪亮,演讲的时候,她义愤填膺的眼神碰巧落在汤姆的身上。
“继续,继续!我会做做笔记,公平地加上‘热烈的掌声’。”德米补充说,拿出他捏成球状的本子和铅笔,露出特有的詹金斯神态。
黛西绕过栅栏捏了捏他的鼻子,不一会儿,这个集会就变得相当混乱,因为埃米尔大声叫道:“停,停住,一阵暴风对一阵微风。”汤姆胡乱地鼓掌;丹抬起头,好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战斗,就算只是口头大战也让他很高兴;纳特过去支持德米,好像他的角色还不错。在这决定性的时刻,每个人都取笑并舌战他人的时候,贝丝来了,她走在上面的会堂里朝下看,像个和平的天使看着下面这群聒噪的人,她带着疑惑的眼神,微笑着问道:
“这是怎么了?”
“一个愤慨集会。纳恩和爱丽丝正暴跳如雷,我们为了性命正公开受审。殿下,你愿意为我们主持并审判吗?”德米问,突然战火暂时平息下来,没人在公主面前放肆。
“我没那么明智。我坐在这里听,请继续吧。”贝丝找到位置,在楼上坐下来,所有人都像一尊正义的雕像,冷静且镇定,扇子与花束还和剑与标尺打得不可开交。
“现在,淑女们,解放思想,只求在早晨之前饶过我们。大家一吃完,我们找来的那个德国人就会开始跳舞,帕纳塞斯山期望每个男人都能尽自己的职责。现在,总统‘糊涂牛虻’夫人要讲话了。”德米说,比起布拉姆菲尔德那种极温和的挑逗,他更喜欢这种乐趣,纯粹是因为这种说法里也算有教养,总要与教育结合。
“我只有一件事情要讲,那就是,”纳恩严肃地开场,尽管她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芒,眼神里夹杂着的既有玩笑,也有认真。“我想问每个男生,在这个问题上,你们到底持什么态度。丹和埃米尔已经见识过了外面的世界,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汤姆和纳特已经有了五个好榜样。德米是我们这个阵营的,我们为他骄傲。罗伯也是。泰迪是个随风倒的人。当然,多利和乔治不顾女性权利的附加条款,还是相当顽固守旧,而格顿的女孩们早就走在了男生前面。船队队长,你准备好回答了吗?”
“喔,喔,船长。”
“你觉得女性应该拥有选举权吗?”
“上帝保佑你这可爱的小脑袋!我相信,任何时候,只要你开口,我会带着一船女船员出海。难道她们还不如那些强行让一个小伙子离开自己停泊处的征兵队的人吗?难道我们大家不需要领航员一样的人来指引我们安全靠岸吗?既然我们确信,没有她们,我们就会失事,那为什么她们不能分担我们在海上和在岸上的困境?”
“好样的,埃米尔!精彩的演讲之后,纳恩会让你做大副的。”德米说,女孩子们都鼓起掌,汤姆却怒目而视。“好了,丹,你自己那么热爱自由,你乐意让我们拥有它吗?”
“我希望你得到所有应得的,而且我会和任何认为你不配的卑鄙男人斗争。”
这番简短而强有力的回答让精力充沛的总统很高兴,她微笑地看着这个从加利福尼亚回来的家庭成员,轻快地说:
“纳特即使支持另一方,他也不敢说。不过我希望他下定决心,为我们鼓劲,至少我们上阵比赛的时候不要袖手旁观,不要在我们胜利之后才开始击鼓,分享胜利的荣耀。”
“糊涂牛虻”夫人的怀疑不攻自破,她后悔自己刚才那番尖锐的演讲,她看到纳特抬头往上看时涨红了脸,不过神情和举止带着一种全新的男子气概,他用一种感动了所有人的语气说道:
“法官,如果我不全心全意地爱女性,服务女性,那我就是这世上最忘恩负义的人了。我现在拥有的还有我将来拥有的,都应归功于她们。”
黛西为他鼓掌,贝丝把花束扔在纳特的下摆上,其他姑娘们则挥动着自己的扇子,非常欢喜,短小的演讲中流露出的真情让它更有说服力。
“托马斯,进法庭来吧,请承诺要说实话,只说出全部的事实。”纳恩命令,她轻敲了一下桌子,维持集会的秩序。
汤姆收起雨伞,站起来,抬起头庄严地说:
“我相信所有人都应该拥有选举权。我敬慕所有的女性,如果能对这项事业有所帮助,我愿意随时为她们而死。”
“为此而活和为此工作更加艰难,因此也才更加值得尊敬。男人们始终愿意为我们而死,但却没让我们的生活值得拥有。这真是廉价的感情和拙劣的逻辑。汤姆,你只要不讲废话就会让人尊敬了。现在,我们已经明确了集会的大意,先休会,马上就是快乐的体育活动时间了。我很高兴地看到老布拉姆菲尔德为这个世界培养出来六个真正的男人,希望他们以后不论去哪儿,都能继续对女性忠诚,遵从女性教授教给他们的原则。现在,女生们,别玩跳棋啦,男生们,热的时候来点儿冰水。”
说完这番彰显她特性的结束语,纳恩从“政府”退了出去,女生们也去享受她们被允许的少许权利中的其中一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