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哈罗德二世统治下的英格兰以及诺曼征服
懦弱的“忏悔者”爱德华[202]下葬的同一天,哈罗德[203]就迫不及待地戴上了英格兰国王的王冠。不过在这件事上,他动作必须得快:当诺曼底的威廉[204]听到爱德华驾崩的消息时,他立刻扔下弓箭(他当时正在鲁昂的猎场里狩猎)急匆匆地赶回宫殿,把所有的贵族召集在一起,又派了使者去英格兰催哈罗德赶紧退位——要知道,他可是宣过誓效忠威廉的!不过哈罗德压根没有放弃王位的打算。于是,在威廉公爵的带领下,法兰西的贵族们聚集起来,准备大举进攻英格兰;即将被征服的土地和财富就是威廉许诺给他们的最好奖赏。就连教皇也支持这事儿:他派人将一面受过圣礼的战旗送到诺曼底,除此之外还有一枚戒指,那里面装着一根圣彼得的头发——您别不相信,这可是教皇本人亲口保证过的!他不但祝福了这次远征,还诅咒了哈罗德,最后还“顺便”提醒诺曼人,如果方便的话,关于“圣彼得的便士”[205],他们最好能上交得更准时一点。
哈罗德恰好有一个叛逆的弟弟在佛兰德[206];他是挪威王哈罗德·哈德拉达[207]的部下。于是这个弟弟[208]和挪威王勾结起来,联合对付英格兰。在威廉公爵的帮助下,他们战胜了一支由两位英格兰贵族率领的军队[209],又长驱直入,把约克[210]团团包围了起来。后院起火,哈罗德也没法继续留在黑斯廷斯[211]的海岸上恭候诺曼军队;他急忙率领大军火速北上,并在位于德温特河上的斯坦姆福德大桥[212]给了敌人迎头一击。
当哈罗德赶到那儿时,敌人们已经摆好了作战的方阵;他们手中的长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为了勘察敌情,哈罗德远远地骑着马围着敌军阵营转了一圈。就在这,他注意到那里有一个看似勇猛的人:他身披蓝色的大氅,头戴闪亮的头盔。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马突然绊了一脚;他被结结实实地掀倒在地。
“那个摔下去的人是谁?”哈罗德好奇地询问他的一位军官。
“挪威国王。”他回答道。
“真是个高大庄重的国王,”哈罗德说,“可他的大限快到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去找我弟弟,告诉他,如果他现在撤军,那么他还可以继续做诺森布里亚伯爵,回到英格兰享受荣华富贵。”
军官立刻照办,按照国王的命令传递了信息。
“那我的好朋友、挪威的国王又能得到什么呢?”国王的弟弟问道。
“七英尺的黄土,给他做坟墓。”这就是军官的答复。
“就这么点儿?”弟弟笑着问。
“看在他是个大个子的份上,国王没准还能再给多一点儿。”军官回答道。
“快滚!”国王的弟弟命令道,“让哈罗德准备迎战!”
很快,大战如约而至。这可真是一场激战!最后,哈罗德的弟弟、挪威国王,以及他们部队里所有有名的将领都葬身在沙场之上。唯一的例外是挪威王的儿子奥拉夫[213];哈罗德留了他一命——这可是个高尚又仁慈的举动。大获全胜的军队行进到约克。可就在国王哈罗德坐在宴席之中与部下们把酒庆功之际,大门口突然发生了一阵骚动:风尘仆仆的信使们奔了进来——诺曼人登陆了。
这消息是真的。一开始,诺曼人的航行并不顺利:他们遇到逆风,损失了好几艘战船。失事的船只被冲回诺曼底的海岸,船员的尸体散布在沙滩上。但他们并没有因此气妥:在公爵的船的带领下,他们再一次出航。威廉这艘船还是妻子给他的礼物,船首站着一个金色的男孩雕像,直指英格兰。那可是一艘雄伟的大船:白天,绘着三只狮子标志的诺曼底战旗和五颜六色的船帆迎风飘扬,镀金的船舱和船上繁复的装饰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倒映在金色的水面上;而到了夜里,桅杆上又亮起一盏小灯,如一颗明星一般闪烁在夜空当中。如今,诺曼军队已经在黑斯廷斯扎好了营寨,而威廉本人就睡在佩文西[214]的老罗马城堡里。诺曼人到处烧杀抢掠,方圆几里的土地都化作一片焦土,英格兰人无不四散而逃。这就是诺曼人的实力:强大,野心勃勃,他们就这样站在了英格兰的土地上。
哈罗德扔下才进行了一半的庆功宴,马不停蹄地赶回伦敦。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他的部队便整装待发了。哈罗德派出密探打探诺曼人的实力。威廉抓住他们,带着他们检阅了整支部队,又把他们放了回去。“诺曼人啊,”密探们这样告诉哈罗德,“他们不像我们英格兰人那样在嘴唇上面留小胡子,他们都把脸刮得光光的,简直就是一群僧侣[215]。”“这样的话,”哈罗德大笑着说,“希望我的人能在这群僧人里面在找到对手!”
威廉公爵派出前哨部队盯着哈罗德的军队,一旦看到他们前进就回来禀报。哨兵撤回之后报告说:“撒克逊人穿过整个英格兰朝我们冲了过来,看起来已经气疯了!”
“让他们放马过来吧,越快越好!”威廉公爵说。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和平解决,可最终都失败了。终于,在1066年十月中旬,英格兰人和诺曼人一同站在战场上,刀剑相对。在开战的前一夜,两支军队分别驻扎在森拉克山脊[216]的两侧。后来这个地方被称作巴特尔[217],以纪念这次大战。当天空中出现第一缕曙光时,他们便各自从营地里出来。在微薄的晨曦之中,英格兰军队背对着森林,高踞在山坡之上。绣着武士图案的皇家战旗用金线钩织而成,上面还缀满各种宝头;旗帜在风中猎猎飘扬;国王哈罗德就站在旗子下面,身边分别立着他幸存下来的两个弟弟。簇拥在他们周围的则是英格兰军队;他们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安静得像死人一样。每一位士兵都一手举着盾牌,另一手握着英格兰战斧,寒光闪烁。
而在山脊的另一边,诺曼军队分成三列站在那里:弓箭手,步兵,和骑兵。突然,诺曼阵营中传出一声呐喊:“上帝保佑!”不过英格兰人也不甘示弱,他们大喊着:“上帝的十字架!圣十字架!”随后,诺曼人便向着英格兰军队冲了过去,势不可挡。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诺曼骑士,骏马奔腾,他抛起又接住自己的长剑,高唱着战歌赞颂同胞的神勇。一个英格兰骑士迎上来,却被他砍倒在地。紧接着又一个骑士冲了过来,但又倒在他的剑下。但就在这时,第三个骑士骑马冲了出来,终于杀死了这位诺曼战士。这就是大战的序章;很快,这样的场景就变得随处可见。
英格兰军队聚在一起,丝毫不在乎从天而降的诺曼箭雨,仿佛对他们来说那只是真正的雨点似的。诺曼骑兵冲上来时,他们就举起战斧,连人带马一齐砍倒在地。诺曼人撤退时,英格兰人趁胜追击。这时,诺曼阵营中突然传出了谣言,说威廉公爵已经战死!于是威廉急忙一把摘掉头盔,策马沿着诺曼军队跑了一圈,让他们好看清他的脸。诺曼人一下子找回了勇气,他们回过头去,再次面对敌人。恰巧,一些马匹挡住了追赶敌人的英格兰士兵,这就把英格兰军队分成了两段。就这样,英格兰的前锋部队英勇地战死沙场。然而后面的大部队依然神勇,他们依旧不畏箭雨,用手中的战斧砍到一个个策马而上的骑兵,仿佛他们只是森林中的小树。威廉公爵只得假装撤退,诱使勇敢的英格兰人追了过去。这时诺曼人再次围了上来;一场残忍的杀戮就此展开了。
“不过,”威廉公爵说,“那儿还有上千个英格兰人围绕在他们国王身边,顽固得像块磐石。弓箭手们,向上放箭!让你们的箭刺穿他们的脸!”
太阳东升西落,可战火却愈演愈烈。在这个荒凉的秋日,空气中回荡着厮杀和刀剑相交发出的巨响。在血红的夕阳中,在惨白的月光下,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一支箭射中了国王哈罗德的眼睛,他几乎失明。他的弟弟们也战死沙场。二十个诺曼骑士冲了上来——在白天,他们布满凹痕的铠甲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而现在在月光下又银光闪闪。他们从依旧誓死守卫国王的英格兰骑兵和士兵手中夺过皇家战旗。国王伤势致命,最终倒地而亡。英格兰人立刻乱了阵脚,纷纷落荒而逃。诺曼人乘胜追击;英格兰就此沦陷了。
哦!在那一夜的月光与星光下,那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啊!威廉公爵的帐篷就扎在距离哈罗德倒下不远的地方,帐中隐约透出光芒——他和他的骑士们就在里面欢声笑语庆祝胜利。帐篷外,士兵们则举着火把,在成堆的死者之中来回行走,找寻哈罗德的尸体。用金线和宝石编制而成的武士战旗被扔在地上,破破烂烂,溅满鲜血——而那三只诺曼雄狮却昂首挺胸,傲然俯视着整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