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果子

【题解】

谈起北宋东京汴梁，美食是不能错过的亮点；而说到汴梁美食，则不能不读《东京梦华录》中这一条“饮食果子”，这760余字的描述，是孟元老对旧都繁华最亲切的记忆，是安宁丰足生活最真实的写照。

这段文字大致介绍以下几方面的内容：（1）介绍活跃在汴梁饮食店中的各色人等，诸如掌勺厨师和年轻男服务员等饮食店自有员工，以及街坊妇人临时服务员、提供代取代办跑腿之类服务者、为食客提供服务或散卖零食者，乃至主动唱曲助兴的歌妓等，孟元老统一使用“谓之”句式逐一介绍，或增加修饰语的“皆通谓之”“俗谓之”“亦谓之”等。北宋东京城中只有州桥炭张家和乳酪张家，属于顶级高档饮食店，店规严格，酒菜齐备，不允许这些“周边产业人员”扰乱清雅的环境。（2）像“报菜名儿”一样列举各类饮食，包括饮食店提供的“茶饭”和“外来托卖”两大类。饮食店自主经营的饭菜大约有五十种，主要是各色羹汤、菜肴和主食，单是所列举的羹就有九种之多，所用食材有荤有素；肉类以羊肉为主，加工方法包括炖、煮、煎、炸等，也有猪肉和兔肉；鱼、蟹等水产品有七八种，有不同吃法；主食用面粉加工而成，有饼、粉之类；特别提到假河鲀、假元鱼、假蛤蜊、假野狐、假炙獐等仿真假菜，工艺水平高超。“外来托卖”主要是各色干鲜果品和生熟下酒菜，其中水果以北方出产为主，也有橄榄、金橘、龙眼、荔枝、甘蔗等南方果品；既包括鲜果，也包括切条晒干、蜜糖腌渍加工而成的蜜饯、罐头之类。下酒菜则涵盖鸡、鸭、鱼、肉乃至野味，应有尽有，干净整洁。此外，附带介绍东京城中普通小酒店的下酒菜，物美价廉。（3）最后介绍酒店环境，都是厅院式风格，布置雅间，窗外花木葱茏，室内帘幕掩映，环境优雅，私密性好，能满足顾客舒适就餐与休闲娱乐的多方面需求。

饮食业堪称北宋东京最发达的行业，它是安宁丰足生活的缩影，是汴梁繁华的象征；它让千年之后的我们无比向往，更让华胥梦觉的孟元老难以忘怀。

凡店内卖下酒厨子^①，谓之“茶饭量酒博士”。至店中小儿子^②，皆通谓之“大伯”。更有街坊妇人，腰系青花布手巾，绾危髻^③，为酒客换汤、斟酒，俗谓之“焌糟”^④。更有百姓入酒肆，见子弟少年辈饮酒^⑤，近前小心供过使令^⑥，买物命妓^⑦、取送钱物之类，谓之“闲汉”。又有向前换汤、斟酒、歌唱，或献果子^⑧、香药之类^⑨，客散得钱，谓之“厮波”^⑩。又有下等妓女，不呼自来筵前歌唱，临时以些小钱物赠之而去，谓之“劄客”，亦谓之“打酒坐”。又有卖药，或果实、萝卜之类，不问酒客买与不买，散与坐客，然后得钱，谓之“撒暂”。如此处处有之。唯州桥炭张家、乳酪张家，不放前项人入店^⑪，亦不卖下酒，唯以好淹藏菜蔬^⑫，卖一色好酒^⑬。

【注释】

①卖下酒厨子：指掌勺厨师。

②小儿子：指店中服务的年轻男子。

③绾（wǎn）危髻：将头发盘成高高的发髻。绾，盘绕成结。危，高。

④焌（jùn）糟：伊永文案：“据丁度《集韵》解焌糟，为烧酒滓之意也。江湖切口则直呼‘烧糟’（酒滓也）。即可坐实。其含轻蔑，为弃为恶为下等。”

⑤子弟：风流浪子。

⑥供过：伺候，侍奉。使令：差遣，使唤。此指听从差遣使唤。

⑦命妓：招妓。

⑧果子：生果、干果、凉果、蜜饯、饼食等的总称。

⑨香药：泛指各种芳香之物。

⑩厮波：意类“跑腿”。厮，仆从。波，奔波。

⑪前项：前面所说的种种。

⑫淹藏：腌藏。用盐等腌渍以保藏。淹，用同“腌”。用盐、香料等浸渍食物以利保藏。

⑬一色：谓全部一样。

【译文】

凡在酒店内掌勺的厨师，叫“茶饭量酒博士”。至于在店中服务的青年男子，全都通称“大伯”。另有街坊间的妇人，腰间系着青花布手巾，头上绾起高高的发髻，在店中为酒客换汤、斟酒，当时习俗叫她们“焌糟”。还有的城中百姓到酒店，见了那班不务正业的年轻人饮酒，就上前去小心伺侯，听从使唤，为他们购买酒食、招唤妓女，或者为他们做取钱送物之类的事，这类人叫“闲汉”。又有一些主动向前为酒客换汤、斟酒、歌唱，或者献上各色果子、香药之类，等酒客筵席散时得些赏钱的人，叫“厮波”。此外，还有些下等妓女，不经招呼，主动来到酒客席前歌唱，酒客临时用些零星钱物送给她们让她们离去，这种妓女叫“劄客”，也叫“打酒坐”。还有那些卖药或卖果实、萝卜之类食物的人，不论酒客买与不买，将所卖之物一一散发给在座的酒客，然后从酒客处得些钱物，这类人叫“撒暂”。像这样的人城内酒家处处都有，唯独州桥炭张家、乳酪张家，不放前面所说的种种人入店内，也不出售各种菜肴，只有上好的腌藏的蔬菜，且卖的全都是清一色的好酒。

所谓茶饭者^①，乃百味羹^②、头羹^③、新法鹌子羹^④、三脆羹^⑤、二色腰子^⑥、虾蕈^⑦、鸡蕈、浑砲等羹^⑧、旋索粉^⑨、玉棋子^⑩、群仙羹、假河鲀^⑪、白渫虀^⑫、货鳜鱼^⑬、假元鱼^⑭、决明兜子^⑮、决明汤虀、肉醋托胎衬肠^⑯、沙鱼两熟^⑰、紫苏鱼^⑱、假蛤蜊^⑲、白肉夹面子^⑳、茸割肉胡饼⁽²¹⁾、汤骨头⁽²²⁾、乳炊羊⁽²³⁾、肫羊⁽²⁴⁾、闹厅羊⁽²⁵⁾、角炙腰子、鹅鸭排蒸⁽²⁶⁾、荔枝腰子⁽²⁷⁾、还元腰子⁽²⁸⁾、烧臆子⁽²⁹⁾、入炉细项莲花鸭签⁽³⁰⁾、酒炙肚胘、虚汁垂丝羊头、入炉羊、羊头签、鹅鸭签、鸡签、盘兔、炒兔、葱泼兔、假野狐、金丝肚羹⁽³¹⁾、石肚羹⁽³²⁾、假炙獐、煎鹌子、生炒肺、炒蛤蜊、炒蟹、渫蟹⁽³³⁾、洗手蟹之类⁽³⁴⁾，逐时旋行索唤，不许一味有阙。或别呼索变造下酒⁽³⁵⁾，亦即时供应。

【注释】

①茶饭：指饮食。

②百味羹：即多种食材混合搭配制成的羹汤。

③头羹：此指头食，一种粉羹。宋人彭乘《续墨客挥犀·头食》：“会宾于馆，庖人荐粉。有客即席而问曰：‘此味宴会将终方食，谓之‘头食’，何也？’或对曰：‘本朝太祖皇帝时，每内宴，常先令进此味，故目之，盖后人失其次耳。’”

④鹌子羹：用鹌鹑为主料制成的羹汤。

⑤三脆羹：南宋林洪《山家清供·山家三脆》：“嫩笋、小蕈、枸杞菜，油炒作羹，加胡椒尤佳。赵竹溪密夫酷嗜此，或作汤饼以奉亲，名‘三脆面’。”

⑥二色腰子：猪腰子和鸡腰子制成的菜肴。现开封有新开发的菜品“二色腰子”。

⑦蕈：菌类，有的可食用，有的有毒不可食。

⑧浑砲：类似杂烩。

⑨索粉：元人韩奕《易牙遗意·汤饼类》：“索粉：每干粉一斤，用湿粉二两打成厚浆，放旋中，每添滚汤一次解薄，便连旋子放汤锅内煮之，取出不住手打搅，务要稠腻。如此数次，候十分熟。大概春夏浆宜稍厚，秋冬宜薄。以箸锹起，成牵丝垂下不断方好。候温，和干粉成剂。如索不下，添些热汤；如大注下，添些调匀。团在手中，搓索下滚汤中，浮起便捞在冷水中，沥干。随意荤素浇供，只用芥辣尤妙。”

⑩玉棋子：色白润泽如玉的面片。

⑪假河鲀：形味似河鲀的一种菜肴。假，象形，类似。河鲀，鱼名。味美，但肝脏、生殖腺及血液有剧毒，经处理后可食用。我国沿海和某些内河有出产。百岁寓翁《枫窗小牍》：“东坡谓食河鲀值得一死。余过平江姻家，张谏院言：‘南来无它快事，只学得手煮河鲀耳。’须臾烹煮，对余，方且共食，忽有客见顾，俱起延款。为猫翻盆，犬复佐食，顷之猫犬皆死。幸矣哉，夺两人于猫犬之口也。乃汴中食店以假河鲀饷人，以今念之，亦足半死。”

⑫白渫（zhá）虀：白水煮菜，熟后碎切，加作料调拌而成。渫，在沸水中煮。

⑬货鳜鱼：鳜鱼制成的菜肴。鳜鱼，我国特产淡水鱼，大口，细鳞，没有小刺，肉味鲜美。

⑭元鱼：即鳖，也叫“甲鱼”“团鱼”“鼋”。肉味鲜美、营养丰富，滋阴润燥，大补元气。其裙边富含胶质，是精华所在。

⑮决明兜子：以绿豆粉皮置盏中，以决明嫩苗为馅，蒸熟，再倒扣碟中，加作料食用。决明，植物名。嫩苗、嫩果可食。种子为决明子，代茶或供药用，有清肝明目之功效。兜子，用绿豆粉皮包裹、覆盖各种馅心的食品。

⑯肉醋托胎衬肠：疑为内填肉醋馅的猪肠。托胎，即脱胎，置换食材馅心的一种手法。如清人朱彝尊《食宪鸿秘·肉幢蛋》：“拣小鸡子，煮半熟，打一眼，将黄倒出。以碎肉加料补之。”衬，配。

⑰沙鱼两熟：沙魚，即鲨鱼。又名“鲛”。明人李时珍《本草纲目·鲛鱼》集解引苏颂曰：“（鲛）有二种，皆不类鳖，南人通谓之‘沙鱼’。大而长喙如锯者曰‘胡沙’，性善而肉美；小而皮粗者曰‘白沙’，肉强而有小毒。”两熟，先炸熟再烹煮的做法。元人无名氏《居家必用事类全集·素食》：“两熟鱼：每十分熟山药二斤、乳团一个，各研烂，陈皮三斤、生姜二两，各剁碎，姜末半钱、盐少许，豆粉半斤调糊，一处拌，再加干豆粉，调稠作馅。每粉皮一个，粉丝抹湿，入馅折掩，捏鱼样。油炸熟。再入蘑菇汁内煮。碟供。糁姜丝、菜头。”伊永文案：“沙鱼两熟，即胡沙、白沙二种，其类同两熟鱼素制之法。”

⑱紫苏鱼：用紫苏为主要作料制成的鱼。紫苏，又名“桂荏”，既是临床常用药，又能食用，可以发汗解表，理气宽中，解鱼蟹毒。

⑲假蛤蜊：南宋陈元靓《事林广记·假蛤蜊法》：用鳜鱼，批取精肉，切作蛤蜊片子，用葱丝、盐、酒、胡椒腌渍，腌好后另作虾汁烫熟。

⑳白肉夹面子：此与前“州桥夜市”条中的“煎夹子”大同小异。将熟肉夹在薄饼中，两头用面糊粘住，在沸油中煎熟。白肉，宋代肉食品，指砧压去油之肉。亦泛指熟猪肉。

(21)茸割肉胡饼：大概是以肉末为馅的烧饼。胡饼，犹今之烧饼。

(22)汤骨头：老汤煮大骨头。

(23)乳炊羊：由长时间熬煮的肉汤或骨汤煮的羊肉。因为汤呈白色，所以称为“乳”。

(24)肫（tǔn）羊：即炖羊肉。

(25)闹厅羊：即“过厅羊”，按客人需要，现宰现烹的羊肉。题后唐冯贽《云仙杂记·过厅羊》引《青州杂记》曰：“熊翻每会客，至酒半，阶前旋杀羊。令众客自割，随所好者，彩线系之记号，毕，蒸之。各自认取，以刚竹刀切食。一时盛行，号‘过厅羊’。”

(26)鹅鸭排蒸：大约是鹅、鸭同屉蒸。

(27)荔枝腰子：切有荔枝纹的腰子。

(28)还元腰子：伊永文认为即为焯过再炒的腰子，“腰子炒枯则木，炒嫩则令人生疑。莫如先将腰子焯再炒，以保鲜嫩，所谓‘还元’者是也。焯，可水可酒”。

(29)烧臆子：炭烤猪胸叉肉。两面烤至金黄冒油，趁热切片食用。

(30)入炉：加热。细项：谓某一原料。亦可作“细食”“熟食”解。莲花鸭签：将鸭肉裹上面糊或网油煎炸后切成块，摆成莲花状。签，指炸煎的小块食品。南宋周密《武林旧事》记张俊宴请高宗时即有“莲花鸭签”。

(31)金丝肚羹：羊肚切成细丝制成的羹。

(32)石肚羹：伊永文认为：“依林洪《山家清供》卷下白石羹言，于溪流清处，取白小石子或带藓苔石子一二十枚，置水煮之，取其泉石之气。再入肉肚烹羹。”

(33)渫蟹：煮蟹。

(34)洗手蟹：一种即食螃蟹。北宋傅肱《蟹谱·食品》：“北人以蟹生析之，酤以盐、梅，芼以椒橙，盥手毕即可食，目为‘洗手蟹’。”南宋洪迈《夷坚志·梦读异书》有形容洗手蟹的诗：“紫髯霜蟹壳如纸，蒲萄作肉琥珀髓。主人揎腕斫两螯，点醋揉橙荐新醴。”

(35)呼：命令，吩咐。索：索取，讨取。变造：改做。

【译文】

而所谓的茶饭，即百味羹、头羹、新法鹌子羹、三脆羹、二色腰子、虾蕈、鸡簟、浑砲等羹、旋索粉、玉棋子、群仙羹、假河鲀、白渫虀、货鳜鱼、假元鱼、决明兜子、决明汤虀、肉醋托胎衬肠、沙鱼两熟、紫苏鱼、假蛤蜊、白肉夹面子、茸割肉胡饼、汤骨头、乳炊羊、肫羊、闹厅羊、角炙腰子、鹅鸭排蒸、荔枝腰子、还元腰子、烧臆子、入炉细项莲花鸭签、酒炙肚胘、虚汁垂丝羊头、入炉羊、羊头签、鹅鸭签、鸡签、盘兔、炒兔、葱泼兔、假野狐、金丝肚羹，石肚羹、假炙獐、煎鹌子、生炒肺、炒蛤蜊、炒蟹、渫蟹、洗手蟹之类，随时随意点取各种菜肴，绝不会有任何一味缺少。或者另外吩咐要求改做菜肴，也会立时做好供应给酒客。

又有外来托卖炙鸡^①、熝鸭、羊脚子、点羊头^②、脆筋^③、巴子^④、姜虾、酒蟹、獐巴、鹿脯、从食蒸作^⑤、海鲜、时果、旋切莴苣、生菜、西京笋^⑥。又有小儿子，着白虔布衫^⑦、青花手巾，挟白磁缸子，卖辣菜^⑧。

【注释】

①托卖：手托盛具吆喝售卖。南宋吴自牧《梦粱录·分茶酒》：“又有托盘檐架至酒肆中，歌叫买卖者。”

②点羊头：大约是蘸料吃的羊头。点，蘸。

③脆筋：牛黄喉。

④巴子：盐、糖腌渍而成之干肉，或未腌渍而晒干之肉制品。

⑤从食：指小食、点心等食品。蒸作：蒸制的面点。

⑥西京笋：洛阳产的竹笋。西京，北宋的西京是今河南洛阳。

⑦白虔布衫：虔州所产白纻制成的衫褂。虔，虔州，治所在今江西赣州。

⑧辣菜：腌芥菜。

【译文】

酒店中还有外来托着盛具卖炙鸡、熝鸭、羊脚子、点羊头、脆筋、巴子、姜虾、酒蟹、獐巴、鹿脯、蒸制的面食点心、海鲜、时果、现切的莴苣、生菜、西京笋的人。有的年青男子身着白虔布衫，系着青花手巾，挟着白瓷缸子，叫卖辣菜。

又有托小盘卖干果子，乃旋炒银杏、栗子、河北鹅梨^①、梨条、梨干、梨肉、胶枣^②、枣圈^③、梨圈、桃圈、核桃肉^④、牙枣^⑤、海红^⑥、嘉庆子^⑦、林檎旋^⑧、乌李^⑨、李子旋、樱桃煎^⑩、西京雨梨^⑪、水梨^⑫、甘棠梨^⑬、凤栖梨^⑭、镇府浊梨^⑮、河阴石榴^⑯、河阳查子^⑰、查条、沙苑榅桲^⑱、回马孛萄^⑲、西川乳糖狮子^⑳、糖霜蜂儿⁽²¹⁾、橄榄、温柑⁽²²⁾、绵橙⁽²³⁾、金桔、龙眼、荔枝、召白藕⁽²⁴⁾、甘蔗、漉梨⁽²⁵⁾、林檎干、枝头干⁽²⁶⁾、芭蕉干、人面子⁽²⁷⁾、巴览子⁽²⁸⁾、榛子、榧子⁽²⁹⁾、虾具之类。诸般蜜煎、香药果子、罐子党梅⁽³⁰⁾、柿膏儿⁽³¹⁾、香药小元儿⁽³²⁾、小腊茶⁽³³⁾、鹏沙元之类⁽³⁴⁾。更外卖软羊诸色包子、猪羊荷包、烧肉干脯、玉板鲊⁽³⁵⁾、鲊⁽³⁶⁾、片酱之类⁽³⁷⁾。

【注释】

①鹅梨：梨之一种。皮薄多浆，香味浓郁。明人陶宗仪《说郛》引宋人董弅《闲燕常谈》：“李端行，字圣达，毘陵人。崇宁间太学屡中魁选，声名籍甚。大观丁亥岁，与诸路贡士群试，李士英作魁，圣达第二，意不中之。尝曰：‘天下清气无南北之异，但吴中清气十分钟于人，河朔清气为鹅梨占了八分。’以士英河内人故也。”

②胶枣：据明人李时珍《本草纲目》：枣蒸熟者为胶枣。

③枣圈：宋人寇宗奭《本草衍义·大枣》：“青州枣去皮核，焙干为枣圈，达都下，为奇果。”

④核桃肉：即核桃仁。

⑤牙枣：枣的一种。其形尖长似牙。宋人寇宗奭《本草衍义·大枣》：“又有牙枣，先众枣熟，亦甘美，但微酸，尖长。”

⑥海红：柑的一种。宋人韩彦直《橘录·海红柑》：“海红柑，颗极大，有及尺以上围者，皮厚而色红，藏之久而味愈甘。木高二三尺，有生数十颗者，枝重委地，亦可爱。是柑可以致远，今都下堆积道旁者多此种。初因近海，故以海红得名。”

⑦嘉庆子：李子的别名。南宋程大昌《演繁露·嘉庆李》：“韦述《两京记》：‘东都嘉庆坊有李树，其实甘鲜，为京城之美，故称嘉庆李。’今人但言嘉庆子，岂称谓既熟，不加李亦可记也。”

⑧林檎：又名“花红”“沙果”。

⑨乌李：即乌梅。

⑩樱桃煎：水浸樱桃。

⑪西京雨梨：洛阳产的雨梨。雨梨，一说即语儿梨。北宋赵令畤《侯鲭录·语儿梨》：“语儿梨，果实之珍，因其地名耳。”宋人朱弁《曲洧旧闻·语儿梨》：“语儿梨，初号斤梨，其大者重至一斤。不知语儿何义。郑州郭傎蒙陵旁产此甚多。其父老云：‘有田家儿数岁不能言，一日食此梨，辄谓人曰：“大好！”众惊异，以是得名。’洛中士大夫陈振著《小说》云：‘语儿当为御儿，盖地名，梨所从出也。’按御儿非产梨之地，不知陈何所据也。”又，雨梨《说郛》本作“雪梨”。

⑫水梨：底本作“夫梨”，孙世增引《旧五代史·周太祖纪》《资治通鉴》胡三省注、《洛阳花木记》《洛阳伽蓝记》《本草图经》诸书，证皆有水梨而无夫梨，疑“夫”为“水”之误，其说有理，今据改。

⑬甘棠梨：即棠梨，也叫“杜梨”。果实小球形，褐色有斑点，味酸。北宋王安石有《甘棠梨》诗：“甘棠《诗》所歌，自足夸众果。爱其凌秋霜，万玉悬磊砢。园夫盛采摘，市贾争包裹。车输动盈箱，舟载辄连柁。朝分不知数，暮在知几颗。但使甘有余，何分小而椭。主人捐千金，饤饾留四坐。柑椑与橙栗，在口亦云可。都城纷华地，内热易生火。问客当此时，蠲烦孰如我。”

⑭凤栖梨：宋人蔡絛《铁围山丛谈》：“蒲中产梨枣，已久得名。昔唐太宗时，有凤仪止梨树上，因变肌肉细腻，红颊玉液，至今号‘凤栖梨’也。”南宋程大昌《演繁露·凤栖梨》：“陕州有棠树，正观中有凤止其上，结实香脆，其色赤黄，号‘凤栖梨’。”按，“正观”即“贞观”，宋人避仁宗赵祯讳而改。

⑮镇府浊梨：镇府产的浊梨。镇府，唐镇州，北宋名真定府，治所在今河北正定。浊梨，一说即御梨，梨的一种，以常供献帝王食用，故名。《文选·魏都赋》“真定之梨”，注：“真定属中山郡，出御梨。”

⑯河阴：地名，在今河南孟津一带，黄河之南。

⑰河阳查子：河南孟州一带的查子。河阳，地名，在今河南孟州一带，黄河之北。查子，又名“榠楂”或“查”，模样近似木瓜。

⑱沙苑榅桲：沙苑产的榅桲。沙苑，今陕西大荔南洛、渭之间。榅桲，又名“金苹果”“木梨”。果实秋季成熟，黄色，梨形，有香气，味甘酸，可以吃，又供药用。北宋文同有《彦思惠榅桲因谢》诗：“秦中物专美，榅桲为嘉果。南枝种府署，高树立婀娜。秋来放新实，照日垂万颗。中滋甘醴酿，外饰素茸裹。彦思摘晨露，满合持赠我。复侑以佳句，再拜极所荷。珍之不敢尽，玩已即深锁。兹焉遂名产，沙苑忽幺么。”

⑲回马孛萄：孛萄，葡萄。西汉时从西域传入我国。宋人孔武仲在《葡萄》诗中说：“万里殊方种，东随汉节归。露珠凝作骨，云粉渍为衣。柔绿因风长，圆青带雨肥。金盘堆马乳，樽俎为增辉。”

⑳西川：指今四川一带。北宋有西川路，治今四川成都。乳糖狮子：大约是在白糖里加入白芝麻熬化，倒入刻成狮子形的木模子中，晾凉后的糖食。北宋孔平仲《谈苑》、南宋曾慥《高斋漫录》中都提到过此物。

(21)糖霜蜂儿：冰糖制成的蜜蜂状糖食。糖霜，即冰糖。

(22)温柑：温州产的柑子。

(23)绵橙：南宋韩彦直《橘录·绵橘》：“绵橘，微小，极软美可爱，故以名。”

(24)召白藕：召白产的藕。召白，一说即“邵伯”，为今江苏江都湖泊名。

(25)漉梨：或即鹿梨，一种山梨，也有种植的，果实小，味较酸，以江宁府信州（今江西上饶）的为佳。

(26)枝头干：宋人叶梦得《石林燕语》：“东北有果如李，每熟不得摘，辄便槁，土人因取藏之，谓之‘枝头干’。”

(27)人面子：常绿大乔木，核果成熟时为黄色，有健胃、生津、醒酒、解毒等功效。明人李时珍《本草纲目·人面子》：“人面子，《草木状》云：出南海，树似含桃，子如桃实无味，以蜜渍可食。其核正如人面可玩。”

(28)巴览子：宋人朱弁《曲洧旧闻·巴榄子》：“巴榄子如杏核，色白，褊而尖长。来自西蕃，比年近畿人种之亦生。树似樱桃，枝小而极低。”

(29)榧子：香榧树果实。外有坚硬的果皮包裹，大小如枣，核如橄榄，两头尖，呈椭圆形，成熟后果壳为黄褐色或紫褐色，种实为黄白色，富有油脂和特有的一种香气，很能诱人食欲。

(30)罐子党梅：伊永文案：“罐子党梅为梅之别种。即如段公路《北户录》卷三红梅所记：岭北红梅，选其大梅，刻镂瓶、罐结带之类。取梅汁渍之，亦甚甘脆。”

(31)柿膏儿：熟柿加糖、蜂蜜熬制成的膏状食品。

(32)香药小元儿：以香药配料制成的小丸儿，为饮食间必备爽口顺气之食。元，丸。

(33)小腊茶：南宋陈元靓《事林广记·造腊茶法》：“细茶不拘多少，重蒸过，焙干，细碾，煮精米，胶和，令微润，于茶模子上，以木槌令实，焙干片子方收之。”

(34)鹏沙元：即硼砂丸。元人韩奕《易牙遗意·食药类》：“硼砂丸：片脑五分，射香六分，硼砂五分，寒水石六两，甘草膏丸，朱砂一钱五分为衣。”

(35)玉板鲊：腌鲤鱼片。南宋陈元靓《事林广记·玉板鲊》：“鲤鱼大者，取净肉，随意切片，每斤用盐一两，淹过宿，漉出，控干，入川椒、马芹、芜荑、阿魏、□叶、熟油半两、酸醋一盒、粳饭三两匙，再入盐少许调和，入瓶。”

(36)鲊：扎成束的腌鱼干。

(37)片酱：据清人厉荃原辑、关愧增编《事物异名录·鲊录苑》详注：江、淮间，以鳇、鲟鱼为鲊，名曰“片酱”。

【译文】

酒店里还有的人手托小盘专卖各色干果，即如现炒的银杏、栗子、河北鹅梨、梨条、梨干、梨肉、胶枣、枣圈、梨圈、桃圈、核桃仁、牙枣、海红柑、李子、林檎旋、乌梅、李子旋、樱桃煎、西京雨梨、水梨、甘棠梨、凤栖梨、镇府浊梨、河阴石榴、河阳查子、查条、沙苑榅桲、回马葡萄、西川乳糖狮子、糖霜蜂儿、橄揽、温柑、绵橙、金桔、龙眼、荔枝、召白藕、甘蔗、漉梨、林檎干、枝头干、芭蕉干、人面子、巴览子、榛子、榧子、虾具之类。此外还有各种蜜饯、香药果子、罐子党梅、柿膏儿、香药小丸儿、小腊茶、硼砂丸之类的食物。酒家还外卖各种羊肉包子、猪羊荷包、烧肉干脯、玉板鲊、扎成束的腌鱼干、片酱之类。

其余小酒店亦卖下酒，如煎鱼、鸭子、炒鸡兔、煎燠肉^①、梅汁、血羹、粉羹之类，每分不过十五钱。

【注释】

①燠（yù）肉：将肉类在油中熬熟，拌以盐、酒和佐料，油渍在瓮中，以备取食。

【译文】

其余的小酒店亦出售各种菜肴，如煎鱼、鸭子、炒鸡兔、煎燠肉、梅汁、血羹、粉羹之类，每份不过十五个铜钱。

诸酒店必有厅院，廊庑掩映，排列小阁子，吊窗花竹^①，各垂帘幕，命妓歌笑，各得稳便^②。

【注释】

①吊窗：可以从外面向上吊起来的旧式窗子。

②稳便：方便，稳妥。

【译文】

各酒店都必有厅堂庭院，且廊庑掩映，两旁排列小阁子，阁子装有吊窗，外植花竹，门口分别垂挂门帘帷幕，招来妓女歌唱戏笑，各自均感稳妥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