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命牌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缴。。。。。。”斜月三星洞大殿内数十名道徒娴熟的念着道德经，朗朗上口，百念不厌。直到一个身形莽撞的冲了进来，一个趔趄就摔在了众道徒面前。
孙小六醒来时已是巳时，他翻转了一个身子，习惯性的抓了几下脸上的猴毛，准备换个姿势继续瞌睡，直到摸到压在脑袋下的那本七十二变时才猛地一个乍起，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入了斜月三星洞，已经成了孙悟空的徒弟，已经不是在那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花果山了，慌乱的穿起叠放在一旁书桌上的新道袍，来不及洗漱便一边系着道袍一边朝那郎朗念经的大殿奔去，这才出现了方才那一幕，这可让他这名新人丢足了猴脸。
可令他奇怪的是明明外头烈阳高照，刺眼的阳光照射进了所有房间，为何唯有他这间屋子异常灰暗，毫无半点光芒照入。
一只身形不大的猴子穿着道袍摔在众人面前，那个模样实在滑稽，道徒们顿时就哄堂大笑了起来。
“哪来的猴子啊？是不是师祖养的宠物啊？”
“好可爱啊！看他的毛，还是金色的呢？是金丝猴吗？”
“明明是红色，你色盲啊！”
道徒们顿时兴趣来了，嘈杂声越来越大，指指点点的好不快活。孙小六涨红了脸，却并未怯场，他连忙爬起，也顾不得去揉那摔痛的膝盖，而是径直转过身去冲须菩提跪拜道：“六耳给师公请安。”
“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了下去。
这一幕惊得那一众道徒鸦雀无声，瞬间整个大殿都静了下来，甚至连急促的呼吸声都能清楚的听见。
须菩提从始至终都是面无波澜，不惊不喜，不斥不怒，似是对孙小六的表现还算满意，他微微点了点头，依旧是平日里那副淡笑的模样，朗声道：“六耳是你们十师叔祖的入室弟子，按照辈分来算，他便是你们的师叔。”
须菩提祖师从不与他们说笑，即便这样的事在他们看来实在难以接受，但是师祖都发话了，他们自然不敢再怠慢，数十名道徒齐齐俯首，恭敬喊道：“见过六耳师叔。”
孙小六十分诧异，方才好不容易才故作镇定的磕头说上那么一句话，他从踏入灵台方寸山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做好被人歧视，受人欺负的准备，可不曾想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成了这一众道徒的师叔，还被他们如此尊重，孙小六受宠若惊，连忙转过身去回礼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但此时的孙小六却依旧是跪着的，那一众道徒被他这番举动吓得连连低下头去，无一敢抬头多说一言，道家最重礼法，故这些小一辈的道徒如何也不敢在须菩提面前造次。
孙小六一时手足无措，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那殿台之上的须菩提，须菩提缓缓起身，也不多言，只道一声：“随我来。”
六耳自然知道师公是在喊自己，便利索的起身跟了上去，他现在可不知道该如何与这群师侄相处。
跟在须菩提身后一丈的距离，一直从大殿走出，经过斜月三星洞的厨房，再过一个园子，孙小六满心疑惑，师公这是要领我去哪？直到来到一座颇有威严，却更显云淡的阁楼前，阁楼牌匾上赫然三个大字十分惹人注目——藏经阁。
那阁楼外一年轻道徒见须菩提到来连忙俯首恭敬道：“师祖。”
须菩提却出奇的没有理睬回应，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阁楼看，似是入了神。
那道徒也不敢惊扰了须菩提，只得一直低着头，俯首不发一言。
直到须菩提轻唤一声：“悟空。”
“师傅？”身后孙小六的惊讶声传来，须菩提却连忙正色道：“方才呓语，六耳，你且随我上来。”
“是，师公。”
那道徒见孙小六喊须菩提师公，虽然诧异，却不敢多问，只是老老实实的俯首喊了一声：“道离见过师叔。”
孙小六不知如何回应，只好冲他拱了拱手，露出一个尴尬的笑脸。
须菩提抬腿走上阁楼，孙小六却对自己身前的那道结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是一道淡黄色，肉眼可见的法阵结界。
他好奇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叮，只见一片小小涟漪溅起，他顿时觉得十分有趣。
“莫要玩闹！”须菩提的催促声传来，孙小六这才发现师公已经走到阁楼二层去了，于是便蹦跳着连忙跟了上去。
“师公，咱们来这藏经阁做什么啊？”孙小六问道。
须菩提轻声道：“这里是你师傅当年学艺时最想入的地方，可惜他从未有机会堂堂正正的入过一次。”听出须菩提语气中的感伤，孙小六连忙转移话题：“那师公，您何时教我法术啊？”
藏经阁共七层，直到走到顶层，须菩提方才停下，他随手一挥拂尘，两个蒲团出现在自己和孙小六的身旁，他盘腿坐了下去。
“你且安生坐好，咱们爷孙慢慢说道。”须菩提此时竟给了孙小六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感，那是一种就连在孙悟空面前也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也学着须菩提盘腿坐了下去，须菩提看着他，默然淡笑。
“小六，你为何求道？”须菩提直接问道。
孙小六没有回答，而是轻咬了咬嘴唇，似是做了一个什么很大的决定般，突然跪拜在须菩提面前。
须菩提依旧淡笑着看着他，也不发问。
“小六想学得神通，守护花果山。”孙小六眼神中的那一抹闪烁仅有一瞬，却依旧逃不出须菩提的眼。
即便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须菩提依旧淡笑并未揭穿，而是再问道：“那你是想修到何种境界？”
孙小六对此乃是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己的大王很厉害，自己的师公也很厉害，还有很多神仙妖怪都很厉害，但他并不知须菩提所问的境界是何意。
“小六不知。”孙小六道。
须菩提伸手轻抚着拂尘，缓缓道：“修仙之途共有五个境界，分别为凝神、纳神、炼神、化神、天道。凝神、纳神、炼神皆分前、中、后三期，而化神则分散仙、金仙、太乙散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大罗混元大仙六个阶段。灵力强弱，层次分明。你那师傅出山时便已修至太乙散仙之境。”
孙小六半知半解的点着头，表示自己听懂了，须菩提则是看着他再次淡笑了一眼，才又正色道：“道法自然，天地万物皆在道内，修道有二，一曰行者道：乃是炼体，走的是杀戮之道，学的是战场拼杀，与人搏斗的本领；二曰悟者道：乃是增智慧，长谋略，学的炼丹星象，驱凶避祸的本领。此二者，你要学哪种？”
孙小六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理解不来，于是恭敬的笑道：“小六相信师公，还是师公替小六选吧。”
须菩提见孙小六竟如此狡黠，还懂的将不解之事抛给自己，顿时大笑：“你这猴头，好！那师公就替你选了，可是我教什么，你学什么？”
“是，师公教什么，小六就学什么。”孙小六肯定道。
此时，阁楼下忽然传来道离的呼喊声。
“师祖！”
须菩提正色道：“何事？”
“西海四公主携礼前来拜访，此刻正在斜月三星洞外等候。”道离道。
须菩提闻言，左手微微掐指，暗中一算，心中了然，道：“礼收下，让她回去吧。”
“是。”道离道。
孙小六自然也听说过西海，但这西海四公主是何人他就分毫不知了。
须菩提挥动拂尘在孙小六面前轻轻拂过，只见一排十一个命牌凭空出现，十个黯淡无光，一个红光闪耀。
“师公，这是何物？”孙小六对新鲜的东西总是感到十分有趣。
须菩提道：“此乃命牌，只需一滴精血，命牌便会与它的主人产生感应，即便身在天涯海角，也能从命牌中感知他此时的状况。”
“这一块，便是师公替你准备的。”说着须菩提便拿起最末那块还未刻上名字的小木牌。
苍老却充满力量的食指在木牌上一笔一划的划过，六耳二字便出现在命牌之上：“且伸手来。”
孙小六伸出自己那毛茸茸的小手，须菩提轻轻一划，一个小小的口子出现在他的中指，一滴精血滴入命牌之中，命牌光芒乍现，似是生机勃勃。
须菩提的喜悦遮掩不住，尽收孙小六眼底，孙小六将自己的中指含放到嘴里，轻轻允息道：“师公，你笑得好开心啊！”
须菩提闻言，也不收敛，毫无平日那般端庄祖师模样，将孙小六的手轻轻拨下，柔声斥道：“不要含着，像极了未脱奶的毛猴。”
孙小六笑嘻嘻的将方才的手藏到背后，撒娇般道：“小六本就是只小猴子哇！”
“你呀。”须菩提摇头斥笑道。
“师公，这块发光的是不是师傅的命牌？”孙小六指着那块写着孙悟空名字的命牌问道。
“嗯。”须菩提点头道。
“那其他的这些是谁的啊？清风子、丹彤子、幽泉子......”孙小六轻轻的念着那些命牌上刻着的名字。
须菩提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些黯淡无光的命牌，神情默然，心中却如刀绞。
“师祖！”又是道离的呼唤声。
须菩提深深叹了一口气，方才恢复平日的语气道：“何事？”
“西海四公主不肯离去，她说今日一定要见师祖一面。”道离道。
“让她到书房来吧。”须菩提道。
“是。”
孙小六依旧紧紧盯着那些命牌，眼中尽是疑惑之色，须菩提拂尘一挥，所有命牌都消散不见，他缓缓起身朝阁楼下走去，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