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沉默
【我想以编写谎话为生，
打算去做那些我被劝告不要去做的事，
并远离高大而坚固的墙，
并，保持沉默！】
7号房间，是一个临湖而建的鸳鸯厅，秦玥从南厅进去，南北厅之间只有中段空间的狭窄以示区别，并没有什么隔扇或者屏风之类的隔断，所以视线可以直接看到北厅外面的小湖水面。秦玥被那个湖面吸引，踱步过去，看见几朵残荷，不禁打个寒颤，可天气并没有开始寒冷。
在秦玥愣神的时候，身后的大门打开了，她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纯白色长袖T恤和纯白色运动裤光着脚的高大壮汉被两个黑衣人押进来。请注意，黑衣人的打扮就是我们印象中的黑衣人，还戴着标准的黑墨镜。
房间里并没有椅子，所以大家都是站着的。秦玥走过去，看看这个高大的壮汉，想了想易束的娇小身材，又看看这个大汉一脸忠厚的黝黑面庞，想了想易束那瘦削的狡黠眼神，不禁问了一句，“你是，易柬？”
大汉露出憨憨的笑容，点点头。
“我是易束的朋友，你还好吧？”秦玥关切地问起来。
大汉，不，易柬的眼神里露出真诚的光芒，又点点头。
秦玥走过去，摸摸易柬的胳膊，想确认一下他没有受伤，但刚碰了一下就被旁边的黑衣人粗暴地拦过去。秦玥后退了半步，她没有理黑衣人，依然看着易柬，“你有没有受伤？你弟弟易束特别担心你。”
易柬轻轻地摇摇头，咬了咬嘴，最后还是给了一个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易柬并没有开口说话，但秦玥觉得她对易柬要说的话好多，语气有些急促，“你不要害怕，一会儿，萧蓝，就是我叔叔会来接你走，他很正派，不会伤害你的。有什么委屈你就跟他讲，他会给你主持公道的。易束你也放心，我会看着他，他会好好地等你出去的。”
听了秦玥的话，特别是最后一句关于易束的，易柬的眼睛中出现了踏实的神情，呲着牙笑了，他的牙很白。
这时，外面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萧蓝带着三四个人走进来，他的手下从包里拿出文件跟黑衣人办理交接，萧蓝走到秦玥身边，扶了扶她的肩膀，“你还好吗？”
秦玥说，“我没事儿，这就是易柬。”随后秦玥指了指面前的壮汉。
萧蓝并没有转身看去，而是继续对秦玥说，“我一会儿还要带他回属里，你自己打车回家吧，这里还是不要久留，晚上再说。”
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了一会儿，秦玥才渐渐恢复了体温。在轻惩司里，到底是哪里来的寒冷？难道，是游未了？想到游未了最后的那个背影，秦玥不禁又打个寒颤。那个游未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见过自己的名字却不说是在哪里见到的，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界世过？
我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哪里？
秦玥并没有打车，她很想走走，想在这个陌生的界世里面走走，不知道走走会不会看到真实，她觉得自己面前一片迷雾。
这是一条生活气息很浓的街道，在这里走着，秦玥感觉不到界世和世界的区别。人们，都是在努力活着，相处着，吃着，喝着，大笑着，咒骂着，奔波着，努力着。其实想想看，世界与界世，有区别吗？人们都是孤独的度过自己的一生，没有人能长生，没有人能完美一辈子，没有人能永远幸福。其实没有区别，从一无所有而来，到一无所有而去，悲欢喜乐，不带来，也不带走。
真的是没有区别。
秦玥一边走一边看着旁边的各种店铺，忽然间，一家店铺很特别。
那家店很特别是因为它退进去半间房子，所以非常明显。秦玥走到店铺面前，这个店退进去的区域的地面和左右墙面全都刷着红漆，顶面是透明的隐形玻璃幕，光线穿过玻璃洒下，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再往里看，深茶色的玻璃门面，没有招牌，也看不出是什么店。
“要进来看看吗？”秦玥被身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一看，一个穿着复古牛仔的年轻人，一手拎着个装饭盒的兜子，一手叼着烟。
“噢，不用不用，我就是好奇这是个什么店，看起来好特别。”秦玥腼腆地说。
“进来看看吧，我这卖衣服的，古着风，女装，可以淘淘的。”老板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烟放进嘴里含着，腾出手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转身邀请秦玥。
秦玥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进去看看。
店里面非常拥挤，墙上挂满了各式非常古典感觉的长裙，其实是不是界世的古典秦玥也不知道，但她好像能闻到那些裙子散发的时间的气息。房间里还摆着三长排的衣架，挂满了各式衣服，按照上衣、裤装、裙装这样的分类挂着。老板侧着身子从两排衣架中间的过道走到店铺里面，把手里的饭盒放到柜台上，然后对着秦玥说，“你随便看看啊，可以试穿，柜台这边还有饰品和鞋子，很多很适合你的。”
秦玥开始并没有想过要买衣服，不过她对着墙角里那个落地穿衣镜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这几天一直穿着宁宇的牛仔外套，里面是萧蓝的大号T恤更换自己之前的上衣。但自己来的时候穿的裤子一直没有换，因为萧蓝家实在是没有合适的裤子，这几天也完全没有轻松过想着逛街什么的。可这是一家女装店啊，自己现在是扮演宁宇，不对，宁宇作为失踪者正在被调查，那自己还要扮演吗？
唉，身边认识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女生，山群、易束、祁老板、还有那个游未了，真是失败啊，还扮演什么？
要不然，挑两件？秦玥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挑挑眉。
这时候，老板从衣架上拿了两件衣服走到秦玥面前递给她，“看看喜不喜欢，你平时喜欢什么风格的？我给你推荐两件。”
秦玥接过来看了看，一条很简洁的纯白色长袖连衣裙，还有一个衣架挂着是一件浅紫色真丝衬衫和鹅黄色真丝长裙的搭配。秦玥看了看裙子，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牛仔外套，略显疑惑地看着老板。
老板没有看秦玥，在继续认真挑着衣服，但是好像看见秦玥的疑惑一样解答着，“你去试试看嘛，衣服就是要上身试的。”
换上白色连衣裙，秦玥在镜子面前拨了拨自己被萧蓝剪的嘈杂的短发，感觉也没有很违和，好像，还是可以的。
老板一边帮秦玥推荐，一边和她聊天，“你这么瘦的女孩子还是要穿裙子的，上衣稍微垫肩一些会比较好看。诶，你做什么工作的？需要正式场合的搭配吗？”
“呃......不需要。”秦玥被问的一时语塞。
“老板，你的店门口为什么装修成那个样子啊？少一大块地方会不会浪费？你看现在店里面这么挤。”秦玥把话题引到了老板那里。
“噢，我这店经常会有一大帮朋友过来等我，他们大都是男生，对女装古着店也不感兴趣，我又不想他们站在外面街道上等我会容易影响隔壁店做生意，索性就退回来一块让他们可以有地儿站。”老板很自然的解释。
“哇，你朋友那么多啊！”秦玥惊奇地感叹。
“是呀，我脾气好，性格好，没办法。”老板边说边笑。
最后，秦玥选了最开始的白色长袖连衣裙，一条水蓝色牛仔裤，两件纯色衬衫和一件千鸟格外套，装了满满一大袋子。收到钱，老板很满意，“谢谢惠顾，下次再来啊，我姓善，可以叫我善老板。对了，作为新顾客，我送你一个小礼物。”然后善老板从柜台橱窗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放到秦玥面前。秦玥拿起来看了看，一对红色宝石的眼睛样子的耳钉，中间还贴着一粒碎钻，更像眼睛了。
“很漂亮，谢谢善老板！”
秦玥拎着袋子出门后，感觉心情轻松了许多，什么轻惩司，什么游未了，随便吧。然后愉悦地打个车就回萧蓝家了。看来，购物这件事真的是解千愁啊。
易束一直在萧蓝家等着，看到秦玥回来非常着急地迎上去问她情况怎么样。秦玥把易柬的情况跟易束细说了一下，并安慰他肯定没事的，不要担心。两个人就在家等着萧蓝的消息。
萧蓝很晚才回来，一身疲惫的感觉。秦玥和易束不敢催促，然后一直默默地跟在萧蓝后面，等着萧蓝放下东西喝了水，然后三个人坐在餐桌边。
“怎么样？”易束实在是憋不住了。
“易柬的情况确实很复杂，许多证据我们还在调查，所以我还没有明确的结论可以告诉你们。”萧蓝的表情有些严肃。
“那人呢？易柬他人没事儿吧。”秦玥关切的问。
“他并没有给我们任何口供，我们只是从他在轻惩司的刑讯记录做了大半天的分析。”萧蓝并没有直接回答秦玥的问题。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说话？我今天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在一直沉默，只是跟我点点头笑一笑。”秦玥觉得很奇怪。
“因为”，萧蓝在犹豫，“因为，他的舌头被切掉了，他说不了话了。”萧蓝的声音变得低沉。
“啊！”易束惊地叫了一声，然后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怎么会这样？昨天游未了不是说好了不伤害他吗？”秦玥也有些激动。
“昨天，他没有说不伤害易柬，他说的是‘四肢齐全，精神正常’，他并没有食言。”萧蓝的语言有些冷酷。
易束还是很激动，忍不住捂着嘴哭泣。
萧蓝有些不忍心，安慰他道，“易束，你是知道的，易柬现在这个样子，是所有从轻惩司那个地方出来的人里面最好的了。”
易束擦着眼泪，认同地点点头，“谢谢你们！我知道，要是没有你们，我哥他就完蛋了。真的谢谢你们！”
“你也不要担心了，他在我们属里关押不会有事的，但他的情况还没有搞清楚，现在还不能出来。你先回去吧，我们这边有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萧蓝站起来，拍拍易束的肩膀。
送走易束后，秦玥叹了口气，有些不知所措，她站在门厅看着院子里安静的植物们。
萧蓝也站在她身边看着那些植物们，“有一件事，易束在的时候我不方便说，但因为是和你关心的方面有关，我还是想告诉你。”
“什么事？”秦玥诧异地扭头看着萧蓝。
萧蓝依然看着那些植物，淡淡地说，“还记得我给你看的劫走宁宇的车的照片吗？那个戴着黄色棒球帽看不清脸的司机，他是易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