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焦裕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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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963,家中初识焦裕禄

这时,焦裕禄推门进来。妈妈对我介绍道:“这就是那个工作不要命的焦书记,那个关心人的焦裕禄。”

我和焦裕禄握手,紧紧地握着。他黑红的脸,目光炯炯,带着笑说:“你看老母亲来了。好哇,不能忘记生身母亲啊。”

1963年冬天,我到兰考探望母亲。走进兰考县委大院,仍旧是老样子。母亲到兰考后,便搬进了县委的后院,是县委领导住的家属院。母亲说,他有了一个好邻居,那就是县委书记焦裕禄。那天县委领导全在下边,继父也没有回来。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焦裕禄的名字。

我看到了继父桌子上有新打印出来的县委文件。我因为参加了四清,对县委的工作有兴趣了解,我想看看兰考县委和我家乡县委工作有何不同。从这份焦裕禄的讲话里,我听到了一个关心百姓的县委书记的声音。

焦裕禄同志在公社书记电话会议上的讲话

(1963年12月25日)

今天电话会主要是说一说社员生活安排和副业方面的一些意见。

前两天下去看了一下,开了一些座谈会,了解了一下当前统销情况。现在下边一般抓得比较紧,但是,还有些问题需要再给大家说一下。

当前粮食统销和副业生产,总的看来要抓紧抓细,正当外出人员要管松一些。重体力劳动如盖沙丘、深翻土地、挖河等这些工作要往后推一下,给社员休养生息的机会,更好地集中力量把生活安排好,把副业生产抓好。

各公社领导同志要绝大部分深入到队,应把粮食统销,安排社员生活作为最中心的任务,其他工作和统销相矛盾的一律向后推一下,影响统销的一些会议一律不要开,要求领导干部一定要亲临前线,以点带面,抓统销,抓组织副业收入。凡是副业抓得早、抓得好的,不但搞起了副业,创造了经验,也进一步贯彻了生产救灾的方针,改变了人们的思想,增加了收入,提高了战胜灾荒的信心。城关公社南部的灾队比好队还有钱,因此减少了国家的统销,打下了长期搞副业的基础。进一步贯彻了以农业为主、以副养农,农业副业结合的方针。葡萄架大队刘楼搞副业买了七辆架子车,二头牛,意义非常重大。

我们要千方百计找门路,扩大生产,变死钱为活钱,变死钱为物资。有些队有钱没有粮,怎么办呢,迅速作好副业分配,社员可以到外地买些粮食,也可以以生产队为单位去买粮食回来分给社员。

有些队存款想外出买粮食,也不敢外出,干部也不敢表示态度。因此,钱虽多不顶用。这个问题主要是没有划清界限。因为,今年一年来,在群众中讨论外流的坏处比较多,社员划不清什么是外流,什么是正当副业的界限?因此,我们的干部应该告诉基层干部和社员,只要不搞投机倒把,不贩卖国家禁止上市的物资,棉花、花生、烤烟、油料、金银、票证等,不违犯国家的法制,可以允许社员投亲靠友,允许外出换粮,吃利保本不算投机,在生产队统一安排下,可以找些好的贫下中农、生产队干部出去搞些副业。我们在葡萄架大队发现有些社员有枣,但没有粮食,社员说:我家的枣是不是可以换些粮食?干部不敢表态。有枣可以换些粮食不算投机倒把;有些地区藕很多,允许出去换些粮食。

看到这里,我在想兰考县委书记这样讲话,可真有胆量啊。这更引起我细看的兴趣!

要注意劳逸结合,当前一些劳动太强的农活,如翻地、挖河,要有意识地根据不同情况该停的停,该放长线的放长一些,以避免现在吃了春耕生产的粮食使将来生产造成被动,不要撵的过急,不要要求过高,为什么呢?因为,前段自力更生方针贯彻以后,再加上一些典型经验传播后,基层干部和社员鼓足干劲,改变面貌的精神实在可嘉。可现在已经是天寒地冻,再加上口粮标准很低,因此我们就要注意这方面的领导,注意有劳有逸,有紧有松,给社员一点休养生息的机会,以便积蓄力量,明年大搞春耕生产。

统销工作一定要实事求是。在搞法上,有些地方要因地制宜,该简单的简单,该复杂的复杂。例如:绝收队、重灾队就可以简单一些,除个别的不销户,其余每个按75斤算账扣除现有粮,缺多少补多少;对轻灾队的家底要摸细一点,时间放长一点。首先解决断炊户的口粮。绝收队从现在计算,5个月给75斤,家里有多少再给多少,现有粮加半斤就行了。

我如同亲自听到一位关心百姓生活的公仆在面对面地说话。他想得这样细,叮嘱如此周到,我感到这是一个贴心照顾父母的孝子。我不由得感动了。我也看到兰考人民的困难,百姓的生活要比我家乡河北差多了,那年,我家乡的百姓可以一年吃到360斤原粮了,而在兰考还是半饥半饱的状态,如果安排不好,还会饿死人的呀。

我同时看到一份兰考县委的文件,是批转的焦裕禄1963年12月29日写的关于当前统销工作中的几个问题和意见的报告。

县委批转焦裕禄同志

关于当前统销工作中的几个问题和意见的报告兰发(63)275号

各公社党委:

焦裕禄同志昨天深入到公社、大队检查了统销工作进展情况,发现了许多问题,并提出了重要意见,县委认为裕禄同志的意见是十分正确的、可行的。现特将原报告批转你们,作为县委对当前统销工作的几项紧急指示,望你们立即认真加以研究,切实贯彻执行。

中国共产党兰考县委员会

1963年12月29日

县委:

昨天到仪封检查了区委对统销指标的分配和圈头等大队的统销工作情况,晚上听了县委办公室的汇报,认为绝大多数的公社对统销工作抓得比较紧,工作比较细,指标分配得比较合理,四清工作比较认真,因而既贯彻了政策,又保证了重点;既清理出了物资(根据现在情况看,做得比较认真的每队都清理出粮食四五百斤),又初步改善了干群关系,大大提高了社员的劳动积极性。但也有个别公社指标分配不合理,不该分配的也分配了,该少分的多分了,轻灾队照顾过多,重灾队保得不突出;政策贯彻得不透,底子摸得不准,四清工作未引起重视,工作形成被动。为此再提出如下意见:

一、首先安排好重灾队的统销:在方法上,根据圈头大队的做法是,因指标分了三次,经过前段摸底,有的户不应该销,有的户安排已经保证了,但因粮少有些本来缺三个月,只销了两个月。因此,将用扒两头补中间的办法,即将不销户和按政策已销够的户站出,再补销未按政策销的户。这部分户的补销,有两次会就结束了。第一次先召开生产队贫农代表和干部会,在上次摸底排队的基础上,重新摸下底,排下队。标准是到五月底现有粮食加统销每天保证半斤,缺多少补多少。如张三上次摸底是现有粮每口人还有10斤,贫农代表和干部若认为可靠,这一户到五月底就每人再销65斤。若上次摸底不是这样摸的,而是因为指标少,首先保证了困难户五保户每人半斤后,余下缺粮户不是按现有粮加统销保半斤销的,而是根据粮食多少,按等级分配的,如一等50斤,二等40斤,三等30斤,问题就大些,如本来按政策应销60斤,但因指标少只销了50斤,缺10斤,这次再补上。若这样做指标还不够,有的户还有缺口,可缺到困难小的身上。再发动自力更生搞副业补缺口。这个会摸底后,再召集补销户,逐户协商逐户落实,在方法上是工作队和大队干部组成若干小组(两人一组),分队逐户协商,协商时先讲明政策,自己的加国家保半斤,光说自己的,然后再用统销粮补足每天半斤,这样逐户落实下来,然后填购粮证。

在摸底站队逐户协商时应注意的问题:

1.圈头有一户是个窑匠,给外队烧砖瓦窑,烧一窑管吃,还能赚30元到40元,不向队交分文,这类户可不销,叫他到市场上买高价粮,今后应订好每月或每窑向队交款数,在农业上给他记工分。有的窑匠向队里交过款,但他家存款很多,可动员他买议价粮。

2.一贯投机倒把分子本人不销粮。

3.一般贫下中农、五保户、困难户,在摸底站队逐户协商时,不要斤斤计较,相差三斤二斤也争执不下,定不了案,须知这类户就是多销三斤二斤,也是比一般户困难大得多。

4.一个大队的指标,若稍微宽裕一些的话,补销后有结余,对困难户、五保户可适当再补一点,如三斤二斤。

二、不准利用各种名义层层扣留指标,为了使指标分配更合理,公社、大队的指标做的两次分是可以的(如第一次分百分之八十,摸好底子后再分百分之二十),但发现有的大队和生产队,用劳动粮、照顾粮、补助粮等名义层层截留,这是不允许的,必须立即纠正。

三、结合统销坚持搞“四清”。统销中主要清理:一年来各种救济粮款物资,今秋麦种,大队、生产队现有各种救济款,布、煤、副业存款,今年留的种子,饲料,现有棉花、花生等。从已四清的大队、生产队情况看,不论重灾队、轻灾队,在救灾物资和饲料种子方面,多留少报,贪污多占,挥霍浪费,是很严重的。城关公社杨山砦大队(特重灾队),一个生产队清出豆子8麻包,剩余麦种300斤。南彰公社王茂店六队清出粮食3470斤。张君墓公社清出十月份借销粮2000斤还未分下去。固阳范砦大队一个会计冒领13人的布证等(另有专门材料)。虽然不是每队如此,但程度不同,多少都有,因此,要下决心清理。在方法上:第一,要宣传中央的决定,说明现在是初步清,将来是彻底清,今年清得不彻底,明年再清,迟早要按中央规定彻底清,坚决清。第二,统销指标分到队后,就发动干部、社员进行四清,说明清出多少,由队分配,不上调,不顶统销(花生种要留明年种,芝麻数量大可到粮管所换粮食)。第三,已统销结束未进行清理的,要用五天左右时间进行清理,对今年的救灾物资,实行五对照。第四,这次统销已发证的要进行一次检查,内容是四对照,即:1.公社分大队数;2.大队分生产队数;3.生产队评议到缺粮社员数;4.发证数。方法是将各队统销户的购粮证收回,一队一队地把数对照,发现贪污多占,虚报冒领,平均分配的要坚决退出。未发证的检查后再发证。

四、花灾队的统销工作,一定要做细,由于这些队集体和社员家底比重灾队好,受灾程度也极不平衡,在分配指标时一定要考虑到这一点,向户统销时,一定要逐户摸底,按户统销,不要光听下边汇报和按数字标账。在具体方法上:1.首先集中力量抓好重灾队统销,这类队的指标不要急于向户评销,年前先解决一下已摸准了的断炊户和困难户的吃、穿、住等困难,其他户继续摸好底子。2.认真地依靠群众,摸好这些队的现存物资。3.属于一般轻灾户队,不分统销,依靠搞好副业解决。

五、统销中不能忽视农业生产,应通过统销向社员进行爱国、爱集体、爱劳动的教育,发动社员订好争取明年丰收的农副业生产规划,当前统销已结束的或基本结束的队,应切实抓好三条:1.大搞副业增加收入;2.大搞花生五落实;3.订好社员肥料交售制,合理解决肥料报酬。目前应发动社员向集体交一次肥料,昨天在毛古村见到一社员自留地的肥料每亩合四五车,社员的肥料不交集体,都上了自留地,这对巩固集体经济是很不利的。

焦裕禄

1963年12月29日

作为一个在家乡参加县委“四清”工作队的队员,我对焦裕禄如此细致地安排工作人员如何工作,如何做人民的公仆、做人民的孝子很感兴趣。这不是在手把手地教我吗?要学会工作,首先要有一颗视人民为父母的孝心哪。我没有见到焦裕禄,但已经从他的讲话里,从他亲手写的报告里,感受到他的一颗跳动的心了。

我看完两个文件,在一边沉思。这时妈妈过来和我说话。我说:“这位焦书记可是个细心的人哪。”

妈妈说:“他可是细心。他太操心了,操着兰考百姓的心,他还操着妈妈工作的心呢。”

妈妈坐在我身边,对我细说她的心里话。

“焦裕禄和那个人不是一路。”妈妈用下巴扬了一下我家北边,那儿曾住过的邻居是原来的县委一把手王金壁。焦裕禄来兰考时,是第二书记。妈妈对王金壁不提名字,而叫那人。“那个书记,只想他个人家,不想兰考老百姓。这几年多困难,可他家什么都不缺。听说,他在下边还让人家给了他一块自留地,让农民给他种,收了东西都给他,这不是跟旧社会地主一样吗?他吃的菜都是下边的人给送,吃的喝的都是好的,好烟好酒。这还是共产党员吗?真给共产党丢人哪。妈妈是个普通党员,可我看不上这不像党员的领导。他下乡光去丰收的好地方,他还在自行车后面绑上个椅子,这样他好拿好要呀。我跟老孟说,可他不让我管,依妈妈的脾气,早就向组织反映了。老孟说我不了解情况。我要说,就说我亲眼见到的事。可焦裕禄和他不是一路人哪,这是个真共产党员,他让妈妈赞成。”

“我还跟你说一件事。那人的老婆,也是个党员,可她和妈妈心思正相反哪。她是有工作不干了,只想自己家;我是想工作,没有给工作呀。你听听人们怎么说她的吧,暗地里管她叫第二组织部长。人家找他男人谈工作,男人不在,她说,你们有事跟我说一样,我说给你们王书记听。我们住邻居,我也不理她,自己过自家的日子呗。可她闲的,找事。有一天,她叫喊,说她的白菜少了,说她家的煤少了。这个院里,有几家?她还不是冲着我叫喊的吗?我生气,跟老孟说,他说不要理她。他不同意我向组织反映她。后来她还叫喊,说有人偷了她家的东西,我不能一忍再忍,我见到焦裕禄从乡下回来了,便和焦裕禄说了。他可是负责任的人,他说,他要说说这事。果然,他在县的一个会上公开说了。他说,同在县委大院,不要做影响团结的事,不要说影响团结的话,不能没有根据地说谁,这样不好。焦裕禄这样做了,让我觉得这个县委书记真是负责任哪。”听到这里,我想起妈妈工作的事。我说:“你工作的事应该向焦裕禄说呀!”妈妈说:“为我工作的事,我跟老孟吵了几次了。我说,当初让我从信阳铁路公社来兰考,是你们答应我,我来了就有我的工作。可我来了,老孟却说,现在中央政策正在精简人员,他是县委副书记,他不能将自己的家属安排了,说这样影响不好。我说他:你光顾你自己的影响了,为何不管我有没有工作呀,我看你就是自私。我说,我要找焦裕禄说说我工作的事儿。他立刻制止我。他说,焦书记一天为兰考忙得不行,你可不要再让他操心你的事呀。我听了他的话,没有向焦裕禄说自己的事。我看着焦裕禄也是真累呀,回来就是开会,开了会就去下乡。他和老孟一个脾气,干革命不要命哪。我想算了吧,我不能让焦书记为我的事操心吧,就这样拖下来了。”说到这儿,我看妈妈的眼睛亮了,她自己笑起来了。“我说给你听呀,儿子,我可没有和老孟说哩。在你说来这儿的前些天,我还真的找焦裕禄说了妈妈工作的事了,没有想到,他还真的重视了。”

我让妈妈向我说说找焦书记的情景。妈妈说:

看焦裕禄从乡下回来,总是主动地和我打招呼,他这天说:“孟嫂,老孟在乡下很累,他回来你可要给他做点可口的东西吃,让他补补身体,他比我们年纪大呀,还跟我们一样到乡下干活呀。”我说,你也得让家里照顾好你呀,看你越来越瘦了呀。他说:“我年轻,不怕。”我听他这样关心人,便对他说:焦书记,我看你这么忙,有话也不愿打扰你。你要有空,我还想跟你说个事呢。

焦裕禄看出我有话要说,便让我到他屋子里说话。

我进到他的屋子里,他要给我倒水,我说不用。他一口一个孟嫂的叫我。我说话了。儿子呀,你知道妈妈的脾气,我遇事可敢说话。我当时对焦裕禄说:“焦书记,以后不要叫我孟嫂,别人叫我我应,你要叫我,我不应了。”

焦裕禄听到这儿有点吃惊,笑着问我:“为啥不让我叫孟嫂呢?”

我说,叫我孟嫂,就是因为我是老孟的家属。可我曾经是有工作的人哪。我是1932年入党的党员哪,今天我却没有为党工作。不是我不想工作,是老孟不让我工作。

听我说完,焦裕禄更奇怪了。

我便把我当年在白色恐怖下入党,对着国民党军警的刺刀打官司,如何出来工作的事,全说给焦裕禄听了。我说我名字叫张学玉,我要用我的名字,我不愿当老孟的家属,论党龄,老孟是三八年入党,我是三二年的,我比他还长哩。说到我的工作,我不由得哭了。这下可把焦裕禄听呆了,他连着向我说:“这都是我不了解情况呀,你是老同志,我不知道你的情况,老孟也没有对我说过。”

他拿起小本子,一边听一边记下来了。他说:“你是老同志,你的工作是应该很好地安排的,你是我们党的宝贵财富呀。老张同志,你放心,我一定了解清楚情况,将你工作的事解决了。老张同志,你不要急,不要难过,你的事没安排好,我也有责任。”

他这话真是自家人的贴心话呀。我说,这就要成没用的人了,可只有你还把老同志当成宝贵财富呀!

妈妈说到这儿,把激动的泪擦干,露出了天真的笑:“妈妈这算是把老孟也告了,他还不知道呢。我看焦书记把我的事放在心上了,记在他的本本上了。他的本本上记的全是他要办的事呀。他把别人的事,对他说的事全放在心里呀。这才是咱们党的同志呀。让你觉得温暖哪。”

妈妈眼睛里有了希望的光。

我听了妈妈的话,很高兴,对这位没有见过面的书记有了崇敬的感情。

这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日子。妈妈看看窗外,将炉火通开,说:“我看他们该回来了,人家村里也要过年哪,从打焦书记调来兰考,老孟跟着更不要命了。”

寒风卷着雪扑打着窗户,快到做饭的时候,妈妈把炉火打开。这时,便听到了窗外的说笑声。妈妈说:“怎么样,我知道他们该回来了,果然到了。”

继父孟昭芝顶着大雪回来了,见到我非常高兴。他告诉我说:“兰考正搞‘小四清’,要安排好社员的生活。要过年了,得让兰考百姓能过个有饭吃的年哪。”

妈妈问:“焦书记也一起回来了?”

“都回来了,明天地委要开电话会。”他扑打着身上的雪,妈妈给他找出一双鞋换上。

这时,焦裕禄推门进来。妈妈对我介绍道:“这就是那个工作不要命的焦书记,那个关心人的焦裕禄。”

我和焦裕禄握手,紧紧地握着。他黑红的脸,目光炯炯,带着笑说:“你看老母亲来了。好哇,不能忘记生身母亲啊。”

妈妈说:“你老家不是还有老母亲吗?老人家多大年纪啦?”

焦裕禄深情地说:“老娘七十多了,也是想我呀。我今年过春节也要去看看他老人家啦。”

妈妈说:“你是该回家看看啦。多少年不见老母亲,你可知老娘想儿子的滋味不好受哩。”

焦裕禄说:“我跟地委请假了,今年一定要去看看老娘啦。”他转向我说,“多和母亲待几天,说说话。母亲有不少话要对儿子说哩。”

说完他和妈妈都笑起来了。

接着,他和继父谈起工作来。听他说,当前还是要以安排好群众生活为中心,搞好救灾物资的发放,让群众过个好年,做好今年夺取丰收的准备。

他的话说到继父心里,继父连连说:“我同意你的意见。农民盼了一年了,就想过个好年。农民很拿过年当回事呢。”

焦裕禄说:“明天地委开电话会,内容也是安排群众生活的事。”

继父提醒他:“你不是向地委请假要回家看老娘嘛,你该准备走了。春节前的安排,我们和老程一同商量吧。”

焦裕禄说:“回家不急,还有一个星期呢。开个公社书记会,把地委的精神贯彻下去再走不迟。今年春节肯定是和老娘一块过了。”

第一次见到焦裕禄,他在我脑海里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纯朴如泥土,开朗如阳光。他心地透明,充满真诚地热情。他的心全在兰考百姓身上,他真的把兰考人民视为自己的父母一样,他最担心的是百姓过年可有饭吃,是否快乐。

第二天开过电话会,我碰到了他。

电话会议是当时最常用的方式,开会的人员听电话上讲话,也可以与主持会议的人对话,只是不见人的面。这样省下了时间,并且很快地传达了会议的内容。开完会县委领导从会议室出来,焦裕禄还在和一个同志谈话。这时,他见到了我,便叫我到他屋里坐。

我见到他就说:“我看你真是忙啊。我看到了你在公社书记电话会上的讲话,你是这样关心兰考百姓的生活,我看了很感动。”

焦裕禄坐在我身边的座位上,离我很近。我近距离看他,他的脸上很疲倦,但眼睛仍是明亮的。他说:“我们的工作很不够啊。兰考父老太好了,看到他们生活这样困难,咱心里有愧。1957年以前,兰考是黄金时代,就和现在仪封园艺场一样。可因为瞎指挥,让兰考百姓父老受罪了,到现在也翻不了身。”

焦裕禄这几句话说得深沉,让人感到他心里的沉重。他的声音在我心里震动:“咱们不是父母官,人民才是咱的父母呀;咱也不能满足当清官,那是封建社会的官。咱们让父母养活着,咱们理应孝顺父母,咱们不是当清官,要当老百姓的长工啊。”

也许这话太沉重吧,焦裕禄转了话题:“你们长影拍什么电影啦?我在青年团工作时,最愿领着看电影。我也喜欢文艺,可现在也顾不上了。我们县剧团的戏,你去看看,水平不高,但他们演的《社长的女儿》不错。你有时间去看看,给他们提提意见。”

我们正说话,有人进来找焦书记汇报工作,我只好告辞。如果我们能多说说话,该有多好。他的话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

2月10日晚,焦裕禄又到我家来了。他见到我妈妈仍叫孟嫂。他问道:“给儿子做什么好吃的啦?”

妈妈见他没回家,吃惊地问他:“今天都腊月二十八啦,你咋还不走哇?老娘在家里盼哩,老话说,腊月二十八,赶回家呀!”

焦裕禄笑道:“我明天就回山东啦,腊月二十九,往家走哩。大年三十肯定到家见老娘啦。”

他和继父孟昭芝交代他走后的工作,说他和程世平副书记说好了,春节老程在县委值班,有什么事叫继父和他商量。

他把一支心爱的随身带了多年的手枪,留给了继父保存,就和继父握别。他见我还说了一句:“过年看看我们兰考剧团演的戏吧。”

2月11日,焦裕禄离开兰考,回到山东省淄博北崮山村探望母亲。我在2月20日离开兰考。我没有想到,那一次见面竟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