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象牙红

竹子外面的海，海外面的天，都已经灰的灰，黄的黄，只有那丈来高的象牙红树，在暮色苍茫中，一路上高高下下开着碗口大的红花。

天完全黑了，整个的世界像一张灰色的圣诞卡片，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真正存在的只有一朵一朵挺大的象牙红，简单的，原始的，碗口大，桶口大。《沉香屑第一炉香》

象牙红是龙牙花的别称，豆科刺桐属灌木或落叶小乔木，英文名Coral tree或Coral bean tree。象牙红树干和枝条散生皮刺，羽状复叶具三小叶，小叶菱状卵形。总状花序腋生，总花梗长可达30厘米以上，每朵花深红色，与花序轴成直角或者稍下弯，未开放时呈长牙形，花序上的所有花蕾像是一串红色象牙，象牙红名称由此而来。花冠深红色，艳丽夺目，每一朵花不大，不可能开出碗口大的花来，“碗口大，桶口大”是聚在一个花梗上所有花的集体形象。花开时分，满树绿叶中高悬着串串红花，绿叶红花，非常醒目，是美丽的观赏植物。

同属的刺桐原产于亚洲热带地区，很早就引入中国，唐·王毂有：“南国清和烟雨辰，刺桐夹道花开新。”清·范学经有：“纷纷杂剧出东郊，迎得春来豆谷抛。着意寻春春不见，东风吹上刺桐梢。”苏东坡在海南岛也有记录：“记取城南上巳日，木棉花落刺桐开。”古代泉州又名刺桐港，曾经种植有大量的刺桐，在马可·波罗游记里就称泉州为刺桐。时有风俗以刺桐先开花还是先长叶来预算是否丰年，宋代两位到泉州的官员就此留下佳句：“闻得乡人说刺桐，叶先花发卜年丰。我今到此忧民切，只爱青青不爱红。”“初见枝头万绿浓，忽惊火伞欲烧空。花先花后年俱熟，莫道时人不爱红。”

《沉香屑第一炉香》和亦舒经典小说《喜宝》有异曲同工之妙，《喜宝》中剑桥圣三一学院的法学高材生喜宝，青春靓丽，才华出众。文凭颇高，才貌双全，本可以走一条独立自主的道路，她却反其道行之，走捷径做了富商的情妇，在物质的极大丰富下她无心向学，迷途难返。她得到了想得到的一切物质，甚至超出预想。到最后却发现，失去的更多。《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葛薇龙出生上海中产之家，因怕有战事，一家大小避到香港来，入学香港南英中学，父母回上海，葛薇龙忍气吞声投靠姑母原来是想延续学业，却抵挡不住物质的诱惑、姑母的诱导，放弃了学业，成了姑母的赚钱工具，爱上徒有其表的花花公子乔琪乔之后，更是全面沉沦，一任摆布。

遇人不淑是适婚女子最大的悲哀，女子的心一旦钟情，便昏昏然有盲了眼盲了心的感觉，“婚”字可谓含义深刻，多少悲剧里的痴心女都具有飞蛾扑火的惨烈决心，即使是火坑，也义无反顾地跳下去。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明明知道所爱非人，却一厢情愿，痴爱沉迷，无法自拔。这个象牙红的诡异和巨大，反衬了女主角葛薇龙悲壮决绝的决心。这个夜晚，她彻底堕落迷失，为自己虚幻的爱情奉献了宝贵的青春，告别了纯洁的少女时代，抛弃了最初的志愿，心甘情愿地走上了不归路：

在这灯与人与货之外，有那凄清的天与海——无边的荒凉，无边的恐怖。她的未来，也是如此——

象牙红在女主角葛薇龙道德底线未泯的心中眼里，是触目惊心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