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流年:张爱玲笔下的花花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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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菜花

城外菜花正开着,最鲜明的正黄色,直伸展到天边。因为地势扁平,望过去并不很广阔,而是一条黄带子,没有尽头。晴天,相形之下天色也给逼成了极淡的浅蓝。她对色彩无厌的欲望这才满足了,比香港满山的杜鹃花映着碧蓝的海还要广大,也更“照眼明”。

《小团圆》

此处菜花即是油菜花,十字花科芸薹属一年生草本植物,英文名Rape flower。油菜花嫩茎和叶可当做蔬菜食用,种子含油量高,可以榨菜籽油食用。油菜花容易栽培,价值高,被广泛种植,南北皆可见。油菜花金黄色十字形的花朵,单朵普通,而成片的花海则壮观美丽,国内从南到北,油菜花的花期可以在半年内次第展开。油菜花开季节,很多种植地是旅游赏花的重要景点,吸引无数游人,金黄花海令人叹为观止,近年来观赏油菜花田也算是时尚的旅游项目了。温庭筠《宿澧曲僧舍》有:“沃田桑景晚,平野菜花春。”刘禹锡《再游玄都观》有:“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杨万里《宿新市徐公店》有:“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余心一《沙河村酌》有:“菜花绿遍风喧野,人在沙河旧酒垆。”成龙唱过一首《油菜花》:“一条大路呦通呀通我家,我家住在呦梁呀梁山下,山下土肥呦地呀地五亩啊,五亩良田呦油菜花。”胡兰成《今生今世》里提到有一首嫂嫂唱的歌:“油菜开花黄如金,萝卜子开花白如银,罗汉豆开花黑良心。”饶有趣味。

那是个石库门房子,这一天刘妈一推门进去,他们天井里晾着些青菜,大概预备腌的,小艾的婆婆蹲在地下,在那阳光中把青菜一棵棵的翻过来。

《小艾》

此景曾经常见,笔者小时候住的是平房,后来搬到楼房,也只是两层高的,冬天里家家户户都要腌菜,将青菜洗干净,一棵棵挂到竹竿上自然晾干,再切碎,码上盐,揉好再装到坛子里,一段时间后就成为咸鲜的腌菜,用油稍微清炒就是下稀饭绝配的小菜,和肉碎同炒更是美味,是鲜美的下饭菜。腌菜的水平很考究主妇的手艺。上海的石库门房子曾经是城市的主要建筑,只是现在城市发展,大多数人住的是高层楼房,再没有天井或小庭院可以晾晒青菜了。

隔壁桌子上坐着三个小商人,面前只有一大盘子豆腐皮炒青菜,他们一人吃了几碗饭,也不知怎么的竟能够吃出酒酣耳热的神气。

《异乡记》

一日三餐都是阔米粉面条炒青菜肉片,比普通炒面干爽,不油腻。菜与肉虽少,都很新鲜。

像他当然是开车上唐人街去买青菜。大白菜就没有叶绿素。

《谈吃与画饼充饥》

青菜吃到嘴里像湿抹布,脆的东西又像纸,咽不下去。

《小团圆》

晚饭时妻的琐碎的话——几年前的旧事已如烟了,而在青菜汤的淡味里,我觉出了一些生之凄凉。

《诗与胡说》

楼梯上横搭着竹竿,上面挂一只鸟笼,她把鸟笼格子里塞着的一片青菜叶拈在手中,逗那鸟儿。

霓喜拨转身来往上房走,也忘了手里还拿着那青菜叶,叶子上有水,冰凉的贴在手心上,她心上也有巴掌大的冰凉的一块。

《连环套》

振保回忆中的英国只限于地底电车,白煮卷心菜,空白的雾,饿,馋。

《红玫瑰和白玫瑰》

慕瑾看她盛了一碗白饭,搛了两块咸白菜在那里吃着,觉得很不过意。《十八春》

我拿着个网袋,里面瓶瓶罐罐,两只洋瓷盖碗里的豆腐与甜面酱都不能够让它倾侧,一大棵黄芽菜又得侧着点,不给它压碎了底下的鸡蛋;扶着挽着,吃力得很。

《中国的日夜》

青菜、卷心菜、白菜都是十字花科芸薹属一年生或两年生的草本蔬菜,黄芽菜也是同科同属的一种食用菜,黄色菜叶,《津门纪略》:“黄芽白菜,胜于江南冬笋者,以其百吃不厌也。”胡兰成《今生今世》里有描述:“有霜的早晨,父亲去后园割株卷心黄芽菜,放在饭镬里蒸,吃时只加酱油,真鲜美。”大致而言青菜英文名Green vegetables,卷心菜英文名Cabbage,白菜Chinese cabbage,英语中还有一个单词为Bok choy(很明显是白菜粤语的音译),统指青菜、白菜等,连菜心都有专有名词Choy sum。这些蔬菜品种很多,各地叫法也多种多样,如青菜也有叫小白菜、油白菜的,一般叶子偏绿。卷心菜也有叫洋白菜的。白菜自然是叶片偏白色的了,也有叫圆白菜、大白菜的,是韩国做泡菜的主要原料,也名高丽菜。齐白石绘大白菜,并有题句:“牡丹为花中之王,荔枝为果之先,独不论白菜为蔬之王,何也?”白菜古代名菘,《本草纲目》:“菘性凌冬晚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今俗谓之白菜,其色青白也。”白菜在草本里有着如松柏一样的地位,可见重要性,四季长有,是百姓餐桌上的重要蔬菜。陆游《菘》:“雨送寒声满背蓬,如今真是荷锄翁。可怜遇事常迟钝,九月区区种晚菘。”叶申芗《霜天晓角》:“菜根风味,无过秋菘美。每念周郎高趣。嗟肉食,真堪鄙。湘羹甘满匕。窨俎香沁齿。倘佐辛盘生菜,试嚼功,声尤脆。”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早春的韭菜,晚秋的菘是绝对的美味。林子祥《分分钟需要你》有“咸鱼白菜也好好味”,只要热爱生活,就能享受大自然的恩赐,不分贫穷贵贱,一视同仁。现代广府白话里还有这个字,如买菜就叫买崧,做菜名煮崧。有一首歌《小白菜》凄婉动人:“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跟着爹爹还好过呀;就怕爹爹娶后娘呀。”以小白菜比喻失去母亲的孩子。

郑夫人舀了一匙子奶油菜花,尝了一尝,蹙着眉道:“太腻了,还是替我下碗面来罢。有蹄子,就是蹄子面罢。”

《花凋》

这个菜花是花菜(Cauliflower)了,西方烤箱使用广泛,奶油和十字花科的蔬菜搭配调味味道不错,一般将菜用开水烫过,再放盆子里用奶油烤,加点白兰地味道就更鲜美了。蹄子面比奶油菜花估计更加油腻,郑夫人对生活不满也只有通过指桑骂槐来排遣。在女子经济无法自立的时代,婚后的白玫瑰们的生活宛如《茉莉香片》中的冯碧落:“她不是笼子里的鸟。笼子里的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