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台的风太过凛冽
教室里面到处都是金黄的光芒,余晖徐徐散落,窗外的树叶也“沙沙”作响。两人在以较为暧昧的姿势久久停留在这里,陈与修等了将近十分钟,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因此,这才敲响高一E班的门。
看见他们两个人甚是亲昵的动作,陈与修的心里不由得漫出一阵酸意。
伊沉忙不迭从他胳膊下面钻了出去,捋了捋头发,脸上洋溢的笑略显尴尬。
“学长……”
陈与修语气淡漠,视线落在顾淮熠身上。
“我来,是叫你一起去画室的。”
“那个”伊沉有点难为情的开口:“我今天需要早点回家,可能去不了了。”
“没关系,明天见。”
陈与修道完别以后,以很快的速度消失在教室门口。顾淮熠挎上背包,慢步走过来,一手穿过她后肩,平稳又自然地搭在女生肩头。
伊沉生气地拉开他的手,凶到:“顾淮熠!你最好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了!”
“我偏不!”顾淮熠得寸进尺地重新抓住她纤瘦的肩头,嘴角的笑越发灿烂。
就这样,伊沉一边扒拉他一边走出了学校。
学校门外一侧是专门停放车子的,伊沉家里只有两个电车,一个给傅江江和傅江弈用,一个是曾阿姨上班用。
而他们两个从未想过要载她回家,伊沉也不好提。
顾淮熠打开白色电车的锁,伸出手拍了下空荡的后座,朝她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坐过去。伊沉认为这马路上人来人往的,要是被熟人看见怪不好的,于是,她轻轻摇了头。
“不坐?”他冷笑一声,摊出指尖向上。
在顺着他指尖望去的一刻,伊沉恍然发现天色已经变成黑压压一片,周身不断袭来凉风,瞧着天气似乎有一场暴雨将至。
“坐!”瞬间她就改了口。
假若一会儿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那可是真是要冒着雨一步步走回去的。这种苦她并非没有受过,只是第二天直接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身边也没有人照顾,更无人问津。
一路上,顾淮熠开得飞快。
身边的车子一辆辆驶过,灯红酒绿的夜景之下,哪里有普通人的容身之处。穷这个字刻在伊沉心里,她想着攒钱去外面租一个房子,哪怕只是一个便宜的出租房或是地下室,她都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前面的顾淮熠怕她冷,脑袋微微偏过些许,声音很大:“要是冷的话,你可以抱着我。”少年的关心令她感觉有些不自在,本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正是接触爱情的大好时光,可是原生家庭带给她的自卑,是刻入骨髓里面的。它没有丁点办法从伊沉心底完全抹去。
她只用一根手指勾住座椅的下面,努力让自己坐稳一点。
景诚小区。
“吱”是电车刹车的声音。
顾淮熠放下双腿,面带笑容的告诉她:“到了。”经过伊沉的指路,他活生生地绕了一个大圈,当她质问顾淮熠为什么不按自己说得走的时候,他却可怜兮兮的说:“我是个路痴啊!”
伊沉不屑地把高领毛衣往上扯了扯,深秋凉爽的风不停朝衣服里面钻。双脚有些发冷,看来单鞋已经不足以抵御秋天的寒凉了。
顾淮熠抬手覆上她的脑袋,轻轻揉了揉。
细心叮嘱道:“这几天都很冷,别为了美冻着自己,多穿一点。”
“嗯,知道了。”
顾淮熠无声颔首,目光凝望着她离开的娇小身影。
许久,伊沉回到家门口,她掏出口袋里冰凉的钥匙,刚塞进去一半,门就开了。
傅江弈自里面打开门,端正的脸上飘荡着几分疏寂:“带钥匙了?”在伊沉回来前,他在窗前待了很长时间,心想着她怎么还没回来。然而在看见她是跟一个男生回来的,内心里忽然升起些许怒气。
好歹她也是自己的妹妹,怎么交了男朋友也不往家里说。
“嗯。”伊沉怕烦到他,索性就把钥匙一直揣在兜里。
小小的身子绕过他走进屋子里,等到十一月份,家里的地暖也要开了。她悄无声息地换掉一尘不染的白鞋,脚踩着快要破了底的拖鞋,回到房间中。
傅江江正在屋内写作业。
看餐桌上唯独剩下的一只碗筷,就晓得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曾阿姨在洗漱间晒着衣服,傅爸上夜班刚出去不久。傅江弈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很是无聊地转换着电视台。
今晚曾阿姨煮了粥,炒了几个菜,都分别给她留了一点。
傅江弈不自然地撇了她一眼,目光快速掠过她的双脚。心在瞧见那双破破烂烂的拖鞋时,猛然一怔。
低头望着自己脚上新买的棉拖鞋,他猛然关掉电视,从衣架上摘下一件大衣,套上就出了家门。
“咣当”门被关上。
曾阿姨“哎呀”了一声。
伊沉简单吃了一些饭以后,就把碗筷都洗干净了。将桌椅摆放整齐,她便一头扎进屋里面。
家中一如往常的清净。
伊沉做着数学题,满脸愁容。
像她这样的学渣,估计以后都没人要吧。
“咚咚咚”时间过了半个小时,门被扣响。未曾来得及说进来,傅江弈就隔着门缝放下一双粉色的棉拖鞋。
没等伊沉走过来,他就把门带上了。
粉色的,拖鞋。
自从伊沉母亲走后,她再也没有穿过粉色的衣服鞋子,她认为粉色一点都不适合自己。可是眼下,这双粉色拖鞋却击溃女生柔软的心底,防备如堤坝,泄洪之际,几缕尘沙也随之涌出。
“谢谢,哥。”伊沉笑中有泪,手指不断摩沙着软软的鞋面。
十点半,准时洗漱睡觉。
伊沉蜷缩在被窝里,怀中抱着一只绿色的恐龙,她困顿地半眯着眼,不经意间看见从窗户缝儿里透过来的月光。
一束细长的光线落在地面上,渐渐地,扩散开来。直至那块光束变成明黄的颜色,微蓝的窗帘外面,是雨过天晴的天气。
“叮~”手机响了一下。
伊沉睡觉很轻,手机震了几下就醒了过来。
“请求添加好友……”刚睡醒的她嗓音还掺着丝丝沙哑,“备注,顾淮熠?”宛若一只受惊的小鹿,她嗖的从床上坐起来。
顾淮熠怎么会有她的微信?
眼瞧着时间不过才五点半,她重新躺下,同意了申请。
几乎是刚点上同意的瞬间,顾淮熠就发来一条消息:七点,准时在你家小区门口汇合。
伊沉百思不得其解,直接发送三个问号。
然而,顾淮熠没有再回复。
啊!这是什么人!
伊沉翻身起床,欲要洗漱之时,手机又“叮”地响了一声。
她急忙点开,定睛一看,却不是顾淮熠的消息。而是傅江江发过来的。
她说:放学后,去一趟教学楼天台。
伊沉挠了挠脑袋,不曾在意。
洗漱完以后,穿好衣服,也不过才六点多一点。她整个人趴在床上,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在梦里,她仿佛看到顾淮熠骑着电车,冲她挥手。
窗外的柔光不断洒进来。
“叮”顾淮熠发过来一条消息。
伊沉睁开一只眼看,“我到了。”
到了?!
她连忙装上手机和钥匙,拎起衣架上的背包夺门而出,就连早餐也忘了带。
几乎是一路小跑过去的,顾淮熠见她这么着急,不禁紧了紧眉:“你下次不用着急,我可以等你一会儿。”
伊沉穿了一件奶白色的长款风衣,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下面搭了一条黑色牛仔小脚裤,鞋子是跟风衣同色系的马丁靴。
顾淮熠满眼惊奇地看着她,竖得高高的马尾辫,有些少见。
伊沉少见多怪地拧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在看什么?再不出发可要迟到了!”
“好,这就出发!”
两人一路欢声笑语,很快就到达北市高中。在顾淮熠停车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傅江江也在那里,并且用一种很莫名的眼神盯着自己。
这让伊沉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今天整片天空都落着凉凉秋雨,学校的硕大梧桐树扑簌簌掉了很多枯黄色的叶子。它们残败不堪,已是枯枝烂叶。伊沉长久注视着窗外,平静的心底荡起层层涟漪。
时间很快就来到放学时候,伊沉想起傅江江给自己发的消息,打算过去看一看有什么事情。
顾淮熠见她要先走,白手默然抓住她背后的一根带子,言语间带着深深笑意:“你要去哪儿?今晚有中到大雨,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紧说着,天空就“咔嚓”闪过一声响雷。
伊沉有些着急,便一把将背包拽了回去,脸上露出极为仓促的笑:“我今天有事,明天!明天我一定跟你走!”面前的女生不等他同意,就飞速跑了出去。
刚走到教室门口的陈与修被她带过去的冷风,吓了一小跳。他指了指跑得飞快地伊沉问:“她去哪儿?”
顾淮熠手脚麻利地拾掇着背包,听到他的话也只是摇头:“她只给我说是有一点事要处理。”
“可我看着她跑得方向不太对!”伊沉的方向不是下楼的,而是跑到对面教学楼,正在一层一层地往上爬。
顾淮熠唰地走到他面前,脚下的步子没有丁点声音。
陈与修“嘶”捂住心口处,默默念叨着:“我迟早要被你们两个吓死!”
“过去看看?”顾淮熠轻挑眉,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坏丫头,撇下自己去见谁了!
“好啊!”这不正合了陈与修的意。
他们说完就动了起来,带好背包以后,大步流星的朝对面教学楼走去。
而这边的伊沉好不容易爬到六楼天台上面,她气喘吁吁的扶着天台铁门的把手,放眼望去,布满灰尘的天台中,一身黑色呢子大衣的傅江江立在不远处。
这里的防护墙很低,只要她腰部往上一点。但凡有个不注意,也会跌下楼去。
傅江江仿佛听到她的声音,那张清丽的面容轻轻转过头来,她双眼通红,里面夹杂着浓烈的恨意。
深秋的天起了雾,雾气蒙蔽住伊沉的双眼,她以为傅江江是想不开。于是她几个大步冲过去,牵起她的手就要带她往楼下走。
可是傅江江格外用力地甩开她,脸色落满黑云。
“伊沉,你为什么要接近顾淮熠?”从顾淮熠送她回家的那一刻起,傅江江就嫉妒的发狂,即便顾淮熠不曾认识她,可那又怎样,那她也绝不容许伊沉跟顾淮熠来往。
顾淮熠,一定是她的。
伊沉不明白她的意思:“江江,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和顾淮熠是同桌,你怎么说是我接近他呢?”
“我不管!我就是要你远离他!”
傅江江发了疯,一把抓住她的衣服使劲拽过来,伊沉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她扣在不高的防护墙上,背后让坚硬的墙边咯得生疼,她掐住自己的脖子,绑着长发的绳套顺着柔丝滑落。一阵秋风席卷而过,浓重的雾气她看不清晰傅江江的脸。
她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说话更是断断续续:“江江……你听,听我说”
傅江江手上的力度逐步加重,她眼里的恨意不断蔓延,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她去死!这样不论是顾淮熠还是傅家所有的人,喜欢的只有她一个人。
“住手!”
晚来一步的两个男生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大吼出来,顾淮熠跑步上前,一脚踹开发疯的傅江江,伊沉的呼吸得到了释放,她整个人顺着防护墙滑落在地。
女生惊魂未定,双眼流出透明的水线,伊沉张着嘴,想哭却没有声音。
顾淮熠这一脚踢得不轻,傅江江抱着腿躺在地上,一直呼痛。
陈与修有些呆滞,杵在原地愣住了。
顾淮熠毫不犹豫脱下黑色的风衣给她披上,天空有细雨蒙蒙而落。
一些打在伊沉眼里,混着咸淡的泪水顺势而下。
“傅江江,你要是真喜欢他,那就去追。可是你来找我的话,是没有用的。”
伊沉抬起发软的双腿,身子摇摇欲坠。
傅江江仍旧一脸恨不得将她拆之入腹的模样:“我傅江江,还轮不到听你的话!”
被顾淮熠扶住的伊沉冷笑道:“不信,就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