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缺失
少女凭立于空中，手中血色长剑带着无上的威严，与那剑本身的死气魔性。
长剑落下，一片血肉横飞的场面在长君山外三十里的地方呈现。
方才气势汹汹的众人，在魔剑本身力量的横扫之下，化为灰尘散尽，然而那鲜血却是丝毫不少，留在了这僻静的山林中。
女孩神情恍惚从高空坠落，连带那一柄魔剑同时坠地。
她瘫倒在地上，挣扎着抬头，却看见了那血腥的一幕。
一剑之下，所有人竟然都死了，被那强悍的剑气与魔性横扫一空。那些人死在了她的手上，是死！夺取性命的死亡！
父亲的话在她的耳边回响：“记住……记住……永远不要被无眠的魔性控制，你是持剑人。”
父亲的话自然浮现，她没有做到，在那些人将她带走她的生命时，她深切的感受过那种恨到窒息，痛到窒息的感觉，而此刻她成为了和他们一样的人。
一个手上沾满鲜血，无故杀戮的人。
她挣扎着起身，眼眸中竟是恐惧之色，她转头，却看见躲在远处的瘦小少年，竟然用那种畏惧的眼神看她。
眼神中的恐惧，更盛方才他看那黑袍人之时。
“南镜。”女孩轻声开口，声音嘶哑，与少年对视。
小少年后退了几步，他用恐惧的眼神，看着那双眼赤红，满身血污，熟悉又陌生的人，他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少年拼命的摇头，似乎并不愿意承认眼前的女孩：“你不是姐姐，姐姐不会杀人。”
“南镜？”此刻，女孩看着少年惧怕的神情，声音竟然开始哽咽，血水顺着眼角滴落，顺着脸颊滑下，看着地上的血水，随即便是一阵眩晕涌上心头。
谢西辞低头，那如同泉水一般的回忆无所顾忌的充斥着她的脑海，那来自心底的恐惧与阴影蔓延她的心间，眼角滴落的那一滴泪珠，是本属于谢西辞的痛。
而这，也正是她记忆缺失的那一角，那个曾经名震天下的女孩，退居无念书院，自此从未离开长君山半步的原因。
那是她对于世间的恐惧。
月光之下，那华丽的庭院中，一身青衫的王爷手握金色长枪冲出房门，抬头，便见到了一身血红色长袍的少女，少女看着眼前死去那人，而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谢南镜曾告知过他，关于谢西辞的曾经。
那年的血夜，其实也正是谢南镜这么多年的内疚之处，他也怪罪自己的软弱。
可惜她的姐姐在那日之后，似乎将那一段记忆永远得封闭在了内心深处，成为了一个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的人，直到那一日她再次踏出长君山。
萧君泽看着女孩眼角的那一滴莹白泪珠，纵身跃起，站到了她的身侧，擦去少女眼角的泪花，扶住了她的肩膀，眼眸中尽是怜惜之色。
他缓缓开口，轻声，声音似乎是刻意放低，极尽温柔：“西辞……”
话音落下，院门处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萧君泽猛地抬手，挥袖将少女藏在长袖之下。
毕竟除去他的几位朋友，只有他知道，自己身边多了一位来自琅琊堂的谋士，更是拥有琅琊堂堂中小姐的身份。
院门被推开，紧接着一个老者推门而入，他看到眼前一幕自觉的低头，他恭敬的开口，似乎也是听到动静才会来此：“殿下。”
“把这人的尸体处理掉。”萧君泽低头，眼眸中浮现清冷之色。
“是。”老管家微微一礼，将那尸体带走。
萧君泽目送老管家离去的背影，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抽开长袖，看向那微微发愣，眼神涣散的少女。
他开口又是轻唤一声：“西辞。”
谢西辞微微回神，抬头看他，眼神中的畏惧在萧君泽轻声呼唤之下，褪去众多：“君泽兄。”
“我知道，没关系的。”他轻轻握住少女的肩膀，抚慰着她的情绪。
他体会不到少女的恐惧，但他知道血腥的痛。
“您杀过人吗？”谢西辞垂眸，声音低落。
闻之，萧君泽微微一怔：“杀过，在七岁那年，便杀过一人，那个杀手是皇宫之中一位娘娘派来的，他想要替他的儿子，除去夺储之争中所有的障碍。”
谢西辞抬眸看着萧君泽冷峻的下颌，像他这般身份的人，从小生活在政治的漩涡之中，想必是无限疲惫与恐惧交叠的。
“西辞，记住我的话，不杀人就会被人杀，不称帝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握住少女的肩膀，与少女对视。
他站在月光之下，集明月与辉煌。
谢西辞抬头与萧君泽对视：“你们身边经常会有刺客吗？”
他看着少女渐渐冷静的神情，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缓缓放开她的肩膀，然而却依旧观察着她的情绪。
“站在我们这个位置上的人，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
“不管是朝堂中的官员，我的兄弟，还是后宫那些妃子们，在他们夺得权利的道路上，会尽可能的除去所有对他们有威胁的人，我们手上沾染了太多鲜血，这其中有可能素不相识便已是敌人的人，也可能同宗，挚友。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只能往前走，不管是我，兄长，还是瑾瑜都不能回头，走到这里，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说到此处，萧君泽轻叹一声，曾经年少时期，他们也是无话不谈的兄弟，可惜最后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好了，今夜的事如果不愿回想那便忘却，我送你回去桃花砚吧。”
说着，他便带着少女转身，朝着桃花砚的方向离去。
桃花砚下的长亭之中，一袭血红色长袍的少女倚在柱子上，她握住凭空飘落的那一片花瓣，缓缓出神。
萧君泽抬手递过了一坛酒：“喝吧，息尘酿的仙人醉，此乃天上之物，人间少有。”
谢西辞低头，缓缓出神，上次在忘情谷已经饮过一杯，可惜她不懂酒，只喝出了五味杂陈。
她抬手接过，仰头，一丝清爽顺着咽喉涌入，只觉一股甘甜流淌，她眼眸中染上了一层绯红：“不愧是息尘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