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崩溃

程娇将小忆身上的被子全部掀开，从脖颈往下，小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深紫色的淤青布满全身，交错着的，是深可见骨的鞭伤，下体更是一片糜烂……

最让程娇感到揪心和痛苦的，是她的胸口和下体，都有被火烙的痕迹，只是那么看一眼，光凭借着想象，便已经痛到窒息了。

而昨日，经历这一切的小忆，又该是多绝望！多痛不欲生！！！

程娇咬紧下唇，嘴里充斥着一股铁锈的腥味，那是鲜血的味道。面对这样惨无人道的血腥案件，只有同等的鲜血，才能抚慰她狂躁跳动的灵魂！

有些人是作为人存在的。

而有些人，披着人的外皮，内里却是一团生蛆的腐肉幻化，它非得要这个世界变成地狱，人人都被它啃噬的尸骨无存，它才高兴。

因为它只有在鲜血中才能游动，只有在腐肉里才能存活！这点她早就懂了，从养父的尸体以一种同样惨烈的模样，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懂了！

她注定不能是正义的化身，因为面对小忆的死亡，她还是没有办法冷静的想着让衙门审理。就像是当初，面对杀害养父的毒贩，她没有带着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而是直接手刃了他们！

程娇想要将被子往上拉，盖住小忆的身体，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一个人脚步慌乱的跑了进来。跨过门槛的时候，甚至被拌了一下。

程娇漠然的抬眸去看，是如意。

程娇反应平淡，白清荷倒是对如意的到来，有着说不出的惊讶。她拉着程娇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着如意，她是怎么出冷宫的？又是怎么……来到宫外这个客栈的？

她带着程娇离开的时候，可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程娇的被子还没有拉上，如意一进来，便看到了小忆那满身惨不忍睹的伤痕，她的脚步踉跄了两下，原本因为奔跑而发红的脸颊瞬间变白。

“死……死了……”她呆呆的询问了一句，却并没有人回答她。

她上前，脚步一点点的往前蹭，像是想要上前，又想要逃离的模样。

最终，她来到小忆的床边，看着这个连死亡脸上都带着痛苦神色的女孩，慢慢的伸出手，放在了她的鼻子下。

她多希望……多希望还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的鼻息。

可是没有……女孩的尸体都已经变冷僵硬，死了不知道有多久了，又怎么可能还有鼻息。

她突然双膝跪倒在地，抱住小忆，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四周一片安静，程娇冷漠的看着如意的举动，没有阻止，也没有安慰。

过了一会儿，她转身，走出了房间。

“娘娘！”听到声音，如意急忙抬起头，双膝跪地的转身，喊了一声程娇。

程娇恍若没有听见一般，并不理会她，直接推开门跨了出去。

“是栾贵妃将你放出来的？”白清荷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如意，想到刚刚程娇难过的模样，心中气恼，便嘲讽道：“用一个没什么关系的孩子的命，去换自己出宫的机会，挺划算的嘛。”

如意立刻抬头，瞪视着白清荷，眼中满是血丝。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如意声音又哑又低，那流露出来的杀意与暴戾让人胆寒：“这可是在宫外，我杀了你以后，谁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有本事逃出去，白清荷，你别给我在这里摆公主的谱！”

“敢！你当然敢！你有什么不敢的！”白清荷听了如意的话，非但没有逃走，反而是更加嘲讽了：“如意，你是在怪我将这孩子的死讯告诉程娇吗？你想瞒着她，想让她不恨你？你怎么敢做不敢当呢？”

“现在，这个孩子因为你，被害死了。如意，内疚吗？难过吗？你在这儿惺惺作态的假慈悲做什么？程娇恨你，不是应该的吗？”

“娘娘恨我还是原谅我，是我们主仆的事，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多嘴。”

如意的这句“外人”，让白清荷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脸上那讽刺的笑容瞬间消失，瞥了如意一眼后，冷哼一声，便也转身走了。

“对不起……”良久，如意再次转身看向小忆，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轻轻的……类似叹息的声音响起……

“我会替你报仇的，可是现在不行。”她摸了摸小忆的脑袋，第一次表现出对她的喜爱与疼惜：“现在娘娘已经出了宫，是个带她走的好机会，等我将她送到西凰，便来东凤替你报仇好吗？”

“小忆，姐姐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从未想过……从未想过让你死……”如意起身，双膝因为跪的太久，又疼又麻，身子一歪，差点倒在小忆身上，急忙伸手扶住了床边。

感觉到掌心碰到了一个东西，她缓缓的移开手掌，一个破损不堪，沾满鲜血的蚂蚱，正安静的躺在床边。

“如意姐姐，你帮我把这个带给娇娇姐姐好吗？”

“你们下次看我，可以把这个蚂蚱带着吗？”

“我想要娇娇姐姐，给它编一个新的腿。”

小忆那清脆却又怯生生的声音突然从回忆中翻涌，她一直就是怕的，她不想要离开。但当发觉出，自己要送她离开的心已经坚定时，不吵不闹，只卑微的用一个蚂蚱来乞求她。

可不可以，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去看看她。

可是……可是当时……

她却并没有伸手接过……她这唯一的期待。

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训练和生活，都告诉她现实的残忍，于是她便以为，不给小忆虚妄的期待是好事。

却从未想过，昨日，竟然最后一次见面。

如意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突然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