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篇

第八圈（续），第八沟：劝人为恶者。尤里斯和他的航程。

我们离开那里，从原来的石阶走回去，我的引导人在前面拉着我。我们在崎岖的岩石上面，赶着寂寞的路程，没有手帮助，脚不敢踏上前去。当时我回想之前所看见的，我心里悲伤；就是现在回忆起来，我心里仍旧悲伤；好像一个农夫，休息在小山上面，在那照耀地球的大星露面最久的季节，在那苍蝇让位给蚊子的时候，他望见许多萤火虫，飞在山谷之间，也许他在那里栽着东西，如葡萄之类。现在我所望见的也是如此，在第八条沟里，到处都是一团一团的火亮着。但在沟底我只看见火团来来往往，却看不出火团里面有些什么，也许每个火团裹着一个罪人，但是别人看不见他。

我站在桥上，低头向下面注视着。假如我的手不攀牢一块岩石，那么就是没有人推我，我也会跌下去的。那时我的引导人看见我这样专心观察，就说：“在这些火团里面的都是罪人，每个罪人都被烧他的火包围着呢。”我答道：“老师，听了你的话，我更加可以确定了，因为我已经猜想到这里的事情是如此，但是，前面来的一个火团，它的尖顶分开，请问你这里面是谁？”他回答我道：“在这个火团里面，尤里斯和刁梅德受着痛苦，他们同行着，因为他们是这样遭遇神怒的。他们在火里悲泣，因为他们马腹藏兵的诡计，因此城门开了，那里逃出罗马的高贵种子；他们在火里呻吟，因为他们的狡猾，使台达米亚临终还哀怜着亚开纳；他们在火里叹息，因为他们盗窃巴拉德神像。”

我说：“假如他们在火里能够说话，那么，我的老师，我请求你一千次，不要拒绝我等候那尖顶分开的火团走到这里，你知道我弯着腰在这里，是多么盼望呀！”他回答我道：“你的请求值得赞美，所以我接受了，不过，你的舌头要加以约束，让我一个人说话，因为，我知道你的愿望，又因为他们是希腊人，或许你没法和他们交流。”

当那火团到了适当的地点，在适当的时候，我听见我的引导人这样说：“哦！你们两个在一个火团里，假如我在世时对于你们有功劳，假如我写的高贵的诗篇，对你们多少有点价值，那么请你们留步吧，请你们中间的一个告诉我们，他怎么迷了路，怎么遇见了死神。”

那火团中较高大的一个头顶开始摇动了，喃喃作声，很像风中的烛光。稍后，那尖顶忽前忽后，好像说话的舌头，有语音出来了，他说：“女巫西而施幽禁我在伽爱打大概一年多，当我离开她的时候，我去浪游世界，历览人间善恶的热情。于是我坐着一只船，带着我剩下来的几个同伴，向着无边的地中海去了。我看了南北两岸，远至西班牙和摩洛哥；我又看了撒丁和海中其他各岛。当我们到了一个狭窄的海峡，那里爱各纳放了他的界石，关照人类不要再向前进，那时我和我的同伴年纪已经不小了，难于动作了，在右边，我放弃了西皮利，在左边，我放弃了赛搭。于是我对同伴说：‘兄弟们，你们历尽千辛万苦，现在到西方了；你们最后留着的一些精力，现在还可以一用，你们应该追随太阳，继续航行大洋！想想你们是何等的高贵，不应该像走兽一般活着，应该求正道，求知识。’我略微说了几句，我的同伴都渴望着继续航行，我也再不能够阻止他们，于是把船头转向着晨光，打着我们的桨，好像鸟的两翼，大胆地向前飞去。自从我们开始这个艰苦的航程，已经有五个月之久了；那时在远处我们隐隐地望见一座山，他的高度在我生平从没有看见过。我们大家都很快乐，可是快乐一会儿就变为悲哀了，因为从新陆地起了大风波，打击着我们的船头。风波使我们的船随着海水旋转了三次，在第四次，船尾竖起向着天，船头没入水面，那海水把我们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