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一个先来
终于把价格打到十块钱附近了，尽管这让我付出四分之一筹码的代价，如果在此能够保持住二十个交易日的话，我的任务就算完成。
肖远那边的谈判还是没有进展，估计双方的博弈正处在焦灼当中。我有心希望他们能够和解共赢，但不知这种奢望在资本市场里是否现实。
唐风回来了，还带着他心爱的姑娘，不过没有回总部见其他人。他说在去年那波重组成功最后追涨行情里，因为当年股价翻几倍的消息是从BJ传出的，科技园里好多员工亏了很多钱，有人也在质疑他，而最近股价又在狂跌，他怕那里的非议太深，所以对园里的人和事都抱有远观心态，以不接触为上策。但炒股这种事情其实怨不得别人，贪念和欲望是人类永恒的劣根性，无法避免也不可消除。
听到朱瑜已经在公司离职并决定留在BJ买房安家的消息，我嘘吁了很久，他的善良最终还是没能救下他。因为我始终相信他不会是泄露公司信息的那个人，考虑到上周操盘关机，他没有联系上我，便把电话打了过去，算是对朋友的一种安慰。
“弘毅，是你吗？”电话接通，朱瑜在那边开心的喊起来。
“对啊，朱哥好久不见，给你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听到对方的声音我也很开心。
“哎呀，跟你小子联系可真不容易，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他第一句话就开始揶揄我。
“哪能呢，这不给你回电道歉来了嘛，还准备过些天到BJ找你喝酒呢”，我对他还是很感激的，不论是当年机缘巧合的相识还是后来工作中的相知，他都算我人生路上的贵人。
“你最近跟着肖总挺忙的吧，”相隔这么远他还不忘关心我。
“嗯，还行吧，还是以前那一套”，我跟他不用客气，说的话都懂。
“我知道，我一直在关注着你呢，上次打电话也是想提醒你一句，可惜没联系上”。
“唉，朱哥，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就从公司离职了呢，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相信你是泄露公司秘密的那个人，跟领导们解释一下不行吗？”
“如果我就是泄露机密的那个人呢？”还没等我说完他直接反问道。
我傻眼了，没有接话。
“其实是肖总安排我把消息透露出去的，我就是那只“羊”也没错，所以跟领导也不用解释。”他似乎对那件事已经完全释怀。
“今天你打电话来已经有点晚了，不过也不要紧，事情还有回旋余地。”他又多说了一句，话语间意有所指。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对他刚才说是肖远指使他泄露消息这件事还耿耿于怀，没有完全想明白其中的症结。
“没什么，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他倒是看得挺开，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那你下一步怎么办？”我担心的问。
“我准备到北京发展了，这几年在正方，工作炒股也攒了一点钱，乘着现在BJ房价还不贵，先把自己安定下来再说。”看来他对未来人和事都想的很透彻。
“那样也很好啊，BJ是中国政治经济中心，成长空间更大。等你发展起来了，小弟也许今后还可能少不得找你帮忙呢”。
“我可没那么大野心，事业暂时不用想，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修行。”
“你什么时候开始佛系了？”
“等你在金融交易路上再做几年就明白了，人生和交易很多地方是相通的，现在跟你讲还太早，你也体会不了”。
他是正宗金融专业科班出身，做过资产管理公司投资经理，还成立过股票、期货交易工作室，一直对技术交易研究很深很痴迷。经常把交易心态带入人生哲学的范畴去思考。
“那好吧，等我有空过来看你。”我准备收话结束聊天。
“嗯。以后有机会见面再说。不过我给你一句忠告：离肖总远一点。这次做盘你最好也不要陷的太深。有时候给别人留退路就是给自己留退路”他最后又一次提醒我。
“好的，我明白，谢谢朱哥。再见”！
电话打完，我陷入了沉思。高林那里我现在已经知道肖远身上可能有问题，朱瑜这边也揭开了当年一些反常现象的谜底；那我又是什么角色，该何去何从呢？
在人生旅途中，我们会遗失很多美好，遭遇各种挫折，但不能失去独立思想，做个不明不白的人。没有人能活成人人都满意的样子，为值得的人赴汤蹈火，对爱的人矜持善良，该拿起的要拿起，该舍弃的要舍弃，这才是应有的生活态度。
本着对自己负责的精神，我决定再次跟高林见面聊一聊，如果我的所作所为确实有违初心，有些事情不做也罢。
荒村野下，一片乱石山岗。高林迎风站在画架前挥洒吐墨。
“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爱好。”隔很远，我攀爬着嶙峋乱石气喘吁吁向他打招呼。
“小时候我的兴趣爱好是画画，还曾经得过全国比赛一等奖。如果不是家庭责任需要承担，我兴许未来是个不错的画家。”他成熟很快，几天不见也开始用成人的语调来调侃生活。
“这个并不矛盾，等你稳定局面以后，也可以成为企业家画家，那也是一段佳话。”
“这个我倒没奢望过，不过你为何听到我在这个偏僻地方画画，非要跑过来看看，你可以等我回家之后去找你”。
“没事，在哪里见面都一样，聊天内容才是主要的”。
“噢，事情很重要吗，你这么着急？”
“不是着急，明天就要开盘了，我只是不想再往错误的路上走远。而且我也想看看你的画”。
“看我的画，什么意思？”
“不是说画如其人嘛，你的学识、修养、精气神都会在笔端流露，虽然我不懂作画，但我懂做人”。我也用故作老成的口气向他解释，尽管事实上我们都是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
“我们导师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还没有完全领悟精髓。今天这幅画本来就是怪石残景，我画的简直乱中带乱。”他有些惭愧，不过还是把身子移位让我看。
“你错了，画的挺好，其实是你的心乱了，眼中觉察不到美景。等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你再来欣赏就会发现不一样的美。”我当场反驳他。
眼前明明是荒山白石，他却在画中石缝和山野里到处渗出绿意，我从郁郁葱葱的绿意里感觉到他心里的向往。
“是吗？”他将信将疑。
“公司现在有进展吗？”我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帮他一起收拾工具一边转移新话题。
“我爸想缓一缓，等过段时间再说。”
“这就对了嘛，我也是奇怪，谁说募资非得这几天搞定的，价格不好就不做不就完了吗？”
“关键是我们现在很多资本支出已经立项，而舅舅代表公司之前已经签过的协议，有些条款对我们非常不利。”他把这件事情的关键点了出来。
“什么情况?”我知道事情演化到现在棘手的问题终于来了。
“按计划借壳上市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增发募资以及整体上市。哪知道在前期市值管理的时候，除了集团举牌资金，肖总和我舅舅自己又融来一笔资金在二级市场暗度陈仓，后来股价上来，他们赚的盆满钵满，由于大盘市况不好，他们怕夜长梦多，就四处散播消息拉着公司员工和身边散户垫背脱身。更可气的是，舅舅代表公司和他们签的协议有些地方是不合规的。现在竟然变成了把柄”。
我彻底无语了，各种狗血闹剧在人性、亲情、利益里相互交织，难怪留下现在一地鸡毛。
“那可怎么办？”我现在都替他们纠结担心，哪怕在二级市场适当放放水，又能解决多大问题呢?
“没事，我爸已经想清楚了，自己遇人不淑怨不得别人，他准备承受这个代价，哪怕几亿十几亿，他都愿意接受，而且要求我今后稳稳当当行事，不投机取巧，不好高骛远。”
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有闲开始画画了呢，我顿时对老高董肃然起敬起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能成时代翘楚，此等魄力果然非一般人能比。
既然事情出现转机，我的心情就轻松多了，回来的路上和高林找到那家“破落”的臭鳜鱼餐馆，又回味了一把人间美味。果然酸爽无比。
任务结束了，我对自己说。
肖远他们还在正方集团商谈博弈，我知道那只是老高董布置的假象，也许在哪个窗户的背后就有他轻蔑不屑的冷笑。不过迟早所有人都会醒过来，到了撕破脸皮的那一天，没有人是赢家，只不过是各自利益的再平衡罢了。
生活就是你我最大的牢，我们被现实和命运囚禁其中，被蚕食、同质化、体制化。唯有做个有独立思想的人，不随波逐流，不固步自封、不止步不前，独立思考，分析现状，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好的行动，才是脱离困境的最明智的选择。因为我们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