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成吉思汗的诸子
成吉思汗的妻妾生有很多子女。他的长妻是也旭真别吉①(Yesünjin Beki)。当时,按照蒙古人的风俗,同父诸子的地位是与他们生母的地位相一致,因此长妻所出的子女,享有较大的优待和特权。成吉思汗的长妻生了四个儿子,他们拼着性命去建立丰功伟绩,犹如帝国宝座的四根台柱,汗国宫廷的四根栋梁。成吉思汗替他们各自选择了一项特殊的职务。他命长子术赤②(Tushi)掌狩猎,这是蒙古人的重要游乐,很受他们的重视。次子察合台③掌札撒和法律,既管它的实施,又管对那些犯法者的惩处。窝阔台④他选择来负责〔一切需要〕智力、谋略的事,治理朝政。他提拔拖雷⑤(Toli)负责军队的组织和指挥,及兵马的装备。当汪罕被解决,蒙古各部或出于自愿,或出于被迫,都听命于他,服从他的指挥,这时,他便把蒙古、乃蛮⑥各部和各族,连同所有军队,全分给这四个儿子;其余诸子及他的兄弟、族人,他也各赐与一部分军队。从此以后,他习以为常地敦促着去巩固诸子、诸兄弟之间的和睦大厦,增强他们之间的友爱基础;并且时时不间断地在他的诸子、诸弟、族人的心胸中撒下团结的种子,在他们的脑海里绘出同舟共济的图画。而且,他拿譬喻去加牢那座大厦,充实那些基础。有一天⑦,他把儿子们召来,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折为两段。接着,他抽出两支箭,也折为两段。他越加越多,最后箭多到大力士都折不断了。然后,他对儿子们说:“你们也这样。一支脆弱的箭,当它成倍地增加,得到别的箭的支援,哪怕大力士也折不断它,对它束手无策。因此,只要你们弟兄相互帮助,彼此坚决支援,你们的敌人再强大,也战不胜你们。但是,如果你们当中没有一个领袖,让其余的弟兄、儿子、朋友和同伴服其决策,听其指挥,那么,你们的情况又会像多头蛇那样了。一个夜晚,天气酷寒,几个头为了御寒,都想爬进洞去。但一个头进去,别的头就反对它;这样,它们全冻死了。另外一条只有一个头和一条长尾巴的蛇,它爬进洞里,给尾巴和肢体找好安顿之地,从而抗住严寒而获全。”他举了许多这样的譬喻,想让他们在思想中坚信他的告诫;故此,他们后来始终遵守这个原则;虽然形式上权力和帝国归于一人,即归于被推举为汗的人,然而实际上所有儿子、孙子、叔伯,都分享权力和财富;一个证明是:天下之王蒙哥可汗在第二次忽邻勒塔(quriltai)上,把他的整个国土都分封给他的族人、子女、兄弟和姐妹了。
成吉思汗时期,国土变得十分广阔,他就赐给每人一份驻地,他们称之为禹儿惕(yurt)。于是,他把契丹境内的土地分给他的兄弟斡赤斤那颜⑧(Otegin Noyan)及几个孙子。从海押立⑨(Qayaligh)和花剌子模⑩(Khorazm)地区,伸延到撒哈辛B11(Saqsin)及不里阿耳B12(Bulghar)的边境、向那个方向尽鞑靼马蹄所及之地,他赐与长子术赤。察合台受封的领域,从畏吾儿地起,至撒麻耳干(Samarqand)和不花剌(Bokhara)止,他的居住地在阿力麻境内的忽牙思。皇太子窝阔台的都城,当其父统治时期,是他在叶密立B13(Emil)和霍博B14(Qobaq)地区的禹儿惕;但是,他登基后,把都城迁回他们在契丹和畏吾儿地之间的本土,并把自己的其他封地赐给他的儿子贵由B15(Güyük):有关他各个驻地的情况,将分别予以著录。B16拖雷的领地与之邻近,这个地方确实是他们帝国的中心,犹如圆中心一样。
我们讲述的仅仅是微不足道的部分史实。成吉思汗的子孙超过万人,他们各有自己的职位(maqām)、禹儿惕、军队和装备。悉数著录是不可能的,我们谈这些的目的,在于说明他们之间的融洽一致,拿此与别的国王的事相比较,看看弟兄如何相残杀,子如何谋害其父,迄至他们注定被击败,被征服,权势土崩瓦解为止。全能真主说:“毋自争阋,致使汝辈气馁,遭受失败。”B17但成吉思汗子孙中继他为汗者,依靠相互协助和支持,征服全世界,彻底消灭他们的敌人。眼下,这些故事和史实的作用在于:智者无需亲身经历之苦而受教,因研读这些记载而获益。
注释
① 她的名字实为孛儿台。志费尼多半把她跟旭烈兀的妻子、其继承人阿八哈的母亲也旭真弄混了。(按《元史·后妃传》称她为旭真,即夫人,也旭真或为旭真之误——中译者注)
② TWŠY。朱思扎尼的拼法相同:讷萨𢘥作DWŠY。迦儿宾的Tossuc,Tosuccan。这个名字的读音不确定,或可读作Toshi,Töshi也可读作Tüshi。它明显地是蒙语Jochi,Jöchi或Jüchi的突厥语形。伯希和,《金帐汗国》,第1027页,很详尽讨论了这个名字,但对其读音和意义没有得到明确结论。
③ ǰГΤΑY。《元秘史》作察阿歹(Cha’adai):迦儿宾作Chiaa-day等等。
④ AWKTAY。他在《元秘史》中叫做斡歌歹(Ögödei,Öködei)。伯希和,《亲征录》,第10页,指出这个名字可能从兀格(Üke)——铁木真兀格的第二部分派生而来。——铁木真兀格是成吉思汗因以得名的塔塔儿俘虏之名。见前,第35页注③。迦儿宾作Occoday。
⑤ TWLY。此名的一般形式是Tolui。拉施特称,拖雷死后,义为“镜子”的toli一词被视为禁忌,由此,志费尼的拼法是有意义的。见我的文章,《志费尼书中一些蒙古宗王的称号》,第147页。
⑥ 伯希和认为,居住在杭爱山以西的乃蛮人,实际是蒙古化的突厥人,由此,这里是个有意义的区分。见格鲁赛,《蒙古帝国》,第30页;同见昂比斯,《亚洲高原》,第58、59页。
⑦ 这个轶事在后面,第ii册,第593-594页又简短地重述一遍,穆.可.在那里注释说,这是个非常古老的故事,塔巴里(Tabari)指的是著名倭马亚朝(Umayyad)将军穆哈剌卜(Muhallab)。它是伊索的农民及其好吵架的儿子们的寓言,因而实际上还要古老得多。但是没有理由认为志费尼引用蒙古史料以外的其他材料,因为这个故事在《元秘史》中同样找得到,不过《元秘史》(第19-20节)所说的不是成吉思汗本人,而是他的神话般的女祖先阿阑豁阿(Alan Qo’a)。
⑧ 即帖木格斡惕赤斤。ot-tigin(蒙语为ot-chigin)是从突厥语ot“火”,tigin“主”而来,义为“火(炉)之主”。这是承继父亲禹儿惕的幼子的称号。见弗拉基米尔索夫,《蒙古社会制度》,第60页。
⑨ 海押立(Qayalïgh,Qayalïq),卢不鲁克的Cailac,在今科帕耳(Kopal)以西不远。
⑩ 波斯语Khwārazm。古代的科剌兹米亚(Chorasmia)、后来的基发(Khiva)汗国、花剌子模绿洲今天一半归入乌兹别克斯坦(花剌子模州),一半在土库曼斯坦(塔沙乌兹州(Tashauz Oblast))。
B11 撒哈辛是伏尔加河上一城镇和地区。伯希和,《金帐汗国》,第165-174页,详细讨论了该城的位置。他同意(前引书,第169页)马迦特的意见,说此城位于从不里阿耳沿河而下四十天路程之地,也就是在伏尔加河下游。
B12 指伏尔加不里阿耳人之地,这里并非实指不里阿耳城,此城的遗址距博尔加斯哥耶(Bolgarskoye)村不远,“位于斯帕斯克(Spassk)县,在喀山(Kazan)以南一百十五公里,伏尔加河左岸七公里。”(米诺尔斯基,《霍杜德》,第461页)。
B13 AYMYL。叶密立是河名,在楚呼楚克(Chuguchak)之南,流入阿拉湖(Ala Kul)。蒙古统治时期,它也是叶密立流域一城名(迦儿宾的Omyl)。
B14 原文作QWNAQ,应据伯希和读作QWBAQ(《蒙古和罗马教廷》,第206-207页)。伯希和在前引书中谈霍博说:“犹如叶密立尚保留在叶密立河(即额敏河——中译者注)之名中,霍博今天仍然是叶密立河以东一条河的名字(德人地图作“Chobuq”)。(清人地图作霍博克或和博克——中译者注)贵由的封地主要由这两河流域构成。”
B15 KYWK。鉴于迦儿宾作Cuyuc,卢不鲁克作Keuchan,因此,对志费尼说,作Küyük之形也许更为可取。Güyük是地道的蒙语形式,至少是《元秘史》采用的形式。
B16 见第33章。
B17 《古兰经》,第viii章,第48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