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請宥釋戍員榮和片
光緒二十六年八月初七日（1900年8月31日）
再，奴才瑞洵接閲邸鈔，伏讀本年六月初二日上諭：已革副都統壽長88，加恩著准其釋回。欽此。仰見聖明垂念勳勞、不忘忠裔至意。查壽長與已革副都統榮和89，皆因營務不整，爲御史黄桂鋆90奏參1，經李秉衡91查明覆奏，奉旨懲處2。奴才去年八月三十日具奏奉天積弊一摺，曾於練兵條内論及，並未專疏特劾，誠以該革員等練兵無效，自屬咎有應得，但皆係勳臣後裔，年力方强，若使督率有人，固非竟不可用，故奴才去秋仰蒙召見，並以此意面陳。此奴才憂國憐才之苦心，該革員等固不得而知也。
兹值時局多艱3，用人之際，壽長、榮和同事獲咎，榮和遣戍新疆，現當邊防戒嚴，如榮和者擬懇天恩宥釋，即交伊犁將軍長庚差遣，俾其立功自贖，以蓋前愆。該革員世受國恩，自當感激圖報。奴才爲急切需人起見，可否之處，仍出自逾格鴻慈。不揣冒昧，謹附片上陳。伏乞4聖鑒訓示。謹奏。
硃批：著不准行。（第102—103頁）
光緒二十六年閏八月初三日，奉硃批：著不准行。欽此5。
【案】此奏片原件92、録副93現藏於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兹據校勘。
1．【案】光緒二十五年八月初一日，掌福建道監察御史臣黄桂鋆以奉天仁、育兩軍營務廢弛，請旨查辦，曰：
掌福建道監察御史臣黄桂鋆跪奏，爲奉天仁、育兩軍營務廢弛，請旨查辦，以肅戎政而固邊防，恭摺仰祈聖鑒事。
竊以俄人窺伺東陲，自中國允修鐵路，遂藉保路爲名，添兵運械，藏伏陰謀。朝廷俯察時艱，特命添練新軍，以資戰守。膺斯任者，果能實力整頓，克壯兵威，則所謂虎豹在山，樵薪不采，未始不足銷患於未萌也。乃以臣所聞，竟有大謬不然者。查奉天原設换防軍三十營，專爲通省緝捕之需。現在馬賊橫行，綁票勒贖，徧地皆是，而於錦、寧一帶尤甚。初尚遠擾鄉鎮，後漸逼近城邑，致錦州府有白晝關城之事。新任將軍增祺到任後，更换營弁，已將廢弛炮隊各官列款參劾，於整頓捕務或有轉機。然臣愚以爲防邊之軍，尤重於緝捕。奉天新添仁、育兩軍各十營，以榮和、壽長爲總統。該二員煙癮既深，又復嗜酒，所派統領、營哨等官，半皆人情囑托，親故引緣，其中未嘗從軍中之弁率多充當統領，於兵事毫不諳習，每一指揮號令，士卒靡不譁然。俄人從旁看操，尤訕笑之。且吉林、黑龍江設防各軍均扎防所，原以爲固疆圉、習地勢也。
獨奉天新練兩軍盤踞省城，不修營壘，旅店充塞之餘，即占居民舍，盈街填巷，任意蕩游，大爲地方之擾。而兩總統妄自尊大，往往舍騎乘轎，自壯觀瞻。出門拜客，必响號、鳴金數次而後行。一出則前軍後伍，蜂擁至百數十人，比之督撫體制，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眷屬出門，亦復如是。迹其一心夸耀，滿目排場，尚能計及士卒之甘苦與國事之艱難乎？蓋榮和技慣鑽營，性喜徵逐，朝讌夕會，日在醉鄉飲酒之餘，但知以吸鴉片、玩舊玉爲消遣；壽長則閉門沉湎，日晡始起，營員有事禀商，往往十數日不得一見，而一切軍政委諸近侍，如此練兵，真如兒戲矣。往歲遼南之戰，兩總統薄有微勞，朝廷不次超擢，畀以練兵重任，宜如何感激圖報！乃當邊防吃緊之時、餉項支絀之日，以幾經厘剔撙節之所出而爲軍餉者，竟恣意揮霍，以爲驕惰淫佚之資，臣不知其天良何在矣！從前三省練兵，營弁多紈絝子弟，十餘年間，兵未出省。甲午之役，一經出師，則望風先潰。覆車在前，其可再誤乎？臣又聞去歲設軍之初，兩總統與將軍依克唐阿共報效銀八萬兩添購軍械，其實依克唐阿捐銀無多，係以舊餘槍枝捏報充數。兩總統則以兵未招齊，一律先支之餉彌補此款，後來尅扣在所不免。
方今時局艱危，以練兵爲第一要務，朝廷特派長順前往吉林稽查練兵事宜，所以慎重操防、杜絶營弊者，至周且遠。奉天爲京師肘腋，較之吉林，關係尤重。兩總統日夜酣嬉，荒廢軍事，竟至於此，一旦用武，必致危敗，而大局不堪設想矣！應請簡派公正大員前往查辦，抑或飭下將軍增祺就近查辦之處，出自聖明裁酌。臣爲整頓營伍起見，謹恭摺具陳。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光緒二十五年八月初一日。94
【案】此案即於當日獲批示，清廷頒布“廷寄”曰：
軍機大臣字寄：盛京將軍增：光緒二十五年八月初一日，奉上諭：有人奏，奉天仁、育兩軍營務廢弛，請旨查辦一摺。據稱奉天仁、育兩軍總統榮和、壽長，煙癮既深，又復嗜酒，所派統領營哨等官，半皆請托，盤踞省城，大爲地方之擾。榮和、壽長又妄自尊大，往往舍騎乘轎，自壯觀瞻。設軍之初，該二員與依克唐阿報效銀兩，亦有不實不盡，後來克扣，在所不免，請飭查辦，等語。覽奏，殊堪詫異！奉天爲根本重地，現值强鄰逼處，正邊防吃緊之時，朝廷幾經籌畫，撙節各項，以爲籌餉練兵之資。若如所奏，則所練各營全不足恃，一旦疆場有事，貽誤大局，何堪設想！似此喪盡天良，亟應確切查明，嚴行懲辦！增祺身任地方，駐扎同城，耳目甚近，著即按照原參各款，逐一認真嚴查，務將該軍實在情形詳細具奏。倘稍有掩護，定當另簡大員，再行覆查。如有一字欺飾，定惟該將軍是問，恐增祺不能當此重咎也！原摺著鈔給閲看。將此諭令知之。欽此。遵旨寄信前來。95
2．【案】光緒二十五年九月初五日，盛京將軍增祺爲查明奉天仁、育兩軍總統榮和、壽長被參各款，據實覆陳，曰：
奴才增祺跪奏，爲遵旨查明仁、育兩軍總統被參各款，據實覆陳，仰祈聖鑒事。
竊奴才於光緒二十五年八月初八日承准軍機大臣字寄：光緒二十五年八月初一日，奉上諭：有人奏，奉天仁、育兩軍營務廢弛，請旨查辦一摺。據稱奉天仁、育兩軍總統榮和、壽長煙癮既深，又復嗜酒，所派統領、營哨等官半皆請托，盤踞省城，大爲地方之擾。榮和、壽長又妄自尊大，往往舍騎乘轎，自壯觀瞻。設軍之初，該二員與依克唐阿報效銀兩亦有不實不盡，後來尅扣在所不免，請飭查辦，等語。覽奏，殊堪詫異！奉天爲根本重地，現值强鄰逼處，正邊防吃緊之時，朝廷幾經籌畫，撙節各項，以爲籌餉練兵之資，若如所奏，則所練各營全不足恃，一旦疆場有事，貽誤大局，何堪設想！似此喪盡天良，亟應確切查明，嚴行懲辦！增祺身任地方，駐扎同城，耳目甚近，著即按照原參各款，逐一認真嚴查，務將該軍實在情形詳細具奏。儻稍有掩護，定當另簡大員再行覆查，如有一字欺飾，定惟該將軍是問，恐增祺不能當此重咎也！原摺著鈔給閲看。將此諭令知之。欽此。遵旨寄信前來。
奴才遵即認真嚴查，該仁、育兩軍均有廢弛情弊。榮和又於奏定營制擅自更改，是以請旨先將榮和、壽長撤去總統，以便徹查，電由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代奏，八月二十日奉旨：增祺電悉，榮和、壽長著撤去總統，即照所請，飭令晋昌、德克登額暫行統帶，俟查覆奏到，再降諭旨。欽此。當經分行欽遵各在案。現照原參各款逐一確查，謹爲我皇太后、皇上縷晰陳之。
如原參奉天新添仁、育兩軍各十營，以榮和、壽長爲總統，該二員煙癮既深，又復嗜酒，所派統領營、哨官，半皆人情屬托，親故引緣，其中未嘗從軍之弁率多充當統領，於兵事毫不諳習，每一指揮號令，士卒靡不譁然；俄人從旁看操，尤訕笑之一節。查該總統榮和、壽長吸煙飲酒，人所共知，察其年力正强，體質尚非孱弱。該兩軍統領、營哨等官因依克唐阿奏令該總統等自行遴派，如仁軍之分統根喜，統領丁春喜、達桂，育軍分統雲海、統領韓登舉，以及營官王明焰、衣巧、永年等，均係曾歷戎行，甲午之役亦頗有能打仗者。其餘營哨各官不下二百餘員，固不能盡得曾經戰陣之人。該總統等本籍吉林、黑龍江，均距奉天不遠，一聞招軍，勢不免親故夤緣，其中人情屬托亦難保其必無。原參既未明指其人，未便一一究詰。其操練一事，查依克唐阿原奏二十營統練洋操，及招募成軍，而依克唐阿適已出缺，該總統等隨後復各自爲操。成營不久，操法未能一律整齊，或爲觀者所訕笑。
又，原參兩軍盤踞省城，不修營壘，旅店充塞之餘，即占居民舍，盈街填巷，任意蕩游，大爲地方之擾一節。查仁、育兩軍之設，初由榮和禀請神機營代奏，願招回獵户二十營，壽長亦奏請於隙地招練二十營，奉旨交依克唐阿議覆，統籌餉項，先練二十營，交榮和、壽長各統十營。彼時並未議及駐扎處所，迨本年正月以後陸續成軍，以二十營之衆全駐於省城，關廂内外，旅舍充塞，實不能容，其間倚强恃衆，口角、鬭毆等事，勢所不免。奴才到任，以爲聚營兵於城市之中，不惟難於稽查，即操練亦諸多不便，非先修營壘不足以資鈐束，故於五月初間即與該總統等籌及於此，復經分派妥員與之會同踩勘。育字軍雖踩定省城西關外西塔地方，因一時實無木料可購，難於興修，壽長先以所勘瀋陽適中之小北河一帶食糧太貴，繼以東流水圍，荒爲窵遠，而城市擁擠，在在堪虞，於是先調育字軍步隊三營，開往法庫門一帶分扎，並調仁字軍馬步各一營，赴錦州一帶剿辦馬賊。旋壽長經奴才連次督催，始將步隊六營於七月初間拔赴開原、鐵嶺等處駐扎。刻下省城除舊有營壘分駐之外，城内衹剩育字軍五營，所有修營需款均已照章發給。其不敷者，爲之先行籌墊，將來由該軍撙節夫價内陸續扣還，並催其趕緊修齊，即可一律歸營，核實操練。
又，原參兩總統妄自尊大，往往舍騎乘轎，自壯觀瞻，出門拜客，必響號鳴金數次而後行，一出則前軍後伍，蜂擁至百數十人，比之督撫體制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眷屬出門亦復如是一節。查榮和、壽長甲午中東之役，薄有微勞，仰蒙朝廷不次擢用，而條陳練兵各事又均邀允行，未免舉趾日高，每多血氣用事，傍觀竊謂其妄自尊大者，實不乏人。奴才到任後，尚未見其乘轎，亦無隨從百數十人之多。聞其眷屬出門乘轎，容或有之。奉天省城爲陪京重地，無論何署均無鳴金、響炮之制，該總統等亦不敢如斯僭妄，或其操演時所用，而聞者誤以爲出門拜客，亦未可知。
又，原參榮和技慣鑽營，惟喜徵逐，朝讌夕會，日在醉鄉，飲酒之餘，但知以吸鴉片、玩舊玉爲消遣；壽長則閉門沉湎，日晡始起，營員有事禀商，往往十數日不得一見，而一切軍政委諸近侍一節。查榮和性好結納，招客宴會，尚屬往來酬酢之常，謂其技慣鑽營，既無實事可指，則亦無從查知。壽長平居遲起，不喜見客，營員有事禀商，誠有數次而始得一見者。其辦事則多以夜作晝，甚至稽查隊伍，亦有夜間爲之。縣丞雷鈞衡本一狂妄無知之人，經壽長派爲營務處，事無大小，悉以諮之。所參一切軍政委之近侍，不爲無因。
又，原參去歲設軍之初，兩總統與將軍依克唐阿共報效銀八萬兩添購軍械，其實依克唐阿捐銀無多，係以舊餘槍枝捏報充數，兩總統則以兵未招齊，一律先支之餉彌補此款，後來尅扣在所不免一節。卷查上年十二月，依克唐阿向信義洋行定購七密里小口徑毛瑟快槍一萬杆、子彈五百萬粒，共需銀四十八萬五千兩，立有合同，由徵存税厘款内提銀四十萬五千兩，其不敷銀八萬兩，依克唐阿願凑集廉俸，報效銀四萬兩，榮和、壽長亦願摒擋家資，各報效銀二萬兩。先動正款，陸續歸還，等因。奏奉硃批：覽奏，均悉。該將軍等公爾忘私，深堪嘉尚，所捐款項著户部核給奬叙，餘依議。欽此。現飭糧餉處呈覆：上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收到依克唐阿發交此項報效銀四萬兩，並入槍價匯津。至榮和、壽長各報效銀二萬兩，未據籌交，前經護將軍文興、署副都統晋昌行催，壽長迄未咨覆。奴才接任，曾與壽長詢及此款，則云依克唐阿前摺拜發時，並未先行見商。榮和則咨稱，因依克唐阿籌備軍需，遂動一念之誠，情殷報效，現今時勢艱難，實難籌措，各等語。及此奉旨查辦，咨令據實聲覆，壽長忽稱係依克唐阿原議將閑款會同報效，而榮和則又云依克唐阿彼時並未與之先行商酌。核與依克唐阿原奏，既均不相符，自未便勒令籌交，應請旨將榮和、壽長前此報效給奬之案飭部即行撤銷。其不敷銀四萬兩，請由正款支給。至兩軍兵未招齊之時，係先支小口糧以及製辦旗幟、號衣等件，前經依克唐阿酌定每軍各以三萬兩爲限，嗣仁軍報册共用銀四萬九千餘兩，育軍報册共用銀三萬七千餘兩，均經奴才飭交糧餉處查案咨駁，並無以兵未招齊，一律先支之餉彌補報效槍款之事。又，查依克唐阿與信義洋行訂購原係新式快槍，現已收到一千七百餘杆，其中有無以舊槍充數，俟分批驗收，隨時詳查，以昭核實。
以上查明各款，均屬實在情形，斷不敢稍爲隱飾，自蹈罪戾。惟思爲將之道，事必先己，故暑不張蓋，寒不重衣，軍井成而後飲，軍壘成而後舍。勞佚既以身同，然後士卒爲之盡力，漸進於精强，乃能爲折衝禦侮之用。今該副都統榮和、壽長仰荷殊恩，畀以練兵重任，應如何感激奮勉，思致其身不圖，竟爲習氣所染，浸趨驕奢，於兵事未能加意講求，未免有負委任。此次奴才派員分赴兩軍查點兵額，尚均足數。惟密加查訪，實有隨時招補、冒名頂替之弊，雖開革募補爲各營事所常有，然與前兩三月兵册詳加檢校，姓名不符者，育軍至八百餘名，仁軍至千名之多。且榮和復將育軍奏定步隊八營、馬隊二營擅改爲步隊九營、馬隊一營，而於步隊内則又各裁步兵數十名，改爲馬兵。其官弁、兵數雖存，然不思馬隊、步隊臨敵各有所用，今互相混淆，不特紊亂，且尺籍亦無足爲據。似此廢弛情狀，自在聖慈洞鑒之中。惟均係二品大員，應如何懲處，伏候上裁。至奴才奉命節制兩軍，未能嚴加督飭，先事覺察，撫躬循省，咎亦難辭，應請旨將奴才一並議處。除令晋昌、德克登額於該各軍兵餉、軍械一切再爲逐細清查、覆到另行具奏外，所有查明仁、育兩軍總統被參各款，謹據實具摺覆陳。是否有當，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光緒二十五年九月初五日。96
【案】同日，盛京將軍增祺又以榮和心懷叵測，附片密陳曰：
再，密陳者，查上年依克唐阿原議招募獵户二十營，奏留壽長與榮和各統十營，非止款項難籌，亦以免日後尾大不掉之慮，統領營哨既由該總統等自行選擇，又許之以不掣其肘，事權不可謂不專，而兩總統之氣焰亦自兹以盛。方招募之初，依克唐阿爲之酌定餉章，兩總統則以爲太薄，晋昌復爲之改擬相商。因兩總統之外添有督辦名目，壽長益滋不悦，故將餉章自行酌擬具奏，而榮和繼之。
奴才雖奉節制兩軍之命，亦實非彼所樂與聞也。惟查壽長爲原任欽差大臣西安將軍多隆阿之孫。光緒二十年，以二等侍衛呈請發往前敵，經依克唐阿歷委營官、統領，打仗尚稱勇敢。其臨陣從容不迫，尤爲諸將所深服。在金州副都統任内，辦事亦尚公正，衹以總統練兵以來用人不當，溺於嗜好而不自覺，論其迹則誠有負聖恩。察其年甫三十，膽略甚壯，亦猛將之難得者。現當强敵在側，注意於將之時，應如何恩予矜全，責以桑榆之效，出自聖慈，非敢擅請。榮和爲金順、連順之侄，亦以甲午一役從事前敵，叨膺顯秩。上年，條陳招回獵户二十營，免爲外人所收用，其志意未嘗不可嘉，惟亦過挾獵户以自重，奴才嘗與之論及操練約束，不曰滋事可慮，則曰潰散堪虞，其實原招獵户不過僅及千人，而陸續革除歸遣，衹數百人耳。
此次奉旨查辦兩軍，派令驛巡道志彭等，分赴該軍點名，榮和竟自勃然大怒，放餉舊册亦不即時送交。及經奴才奏請撤去總統，以便徹查，遵旨飭令德克登額前往接帶，仍復屢次咨問奴才究竟該軍有無弊端，因何撤去總統，俟見覆後以便交代。後經侍郎薩廉、鍾秀及晋昌、恒壽同往相勸，告以仍應遵旨交代爲宜，而榮和則行類顛狂，並云該軍恐有變故，誰能承當，其挾制情形已可概見。迨經一再嚴催，始於上月二十九日交代。奴才前已出示曉諭，此次係總統被人奏參，奉旨查辦，與各營官弁兵勇毫無干涉，訪查人情，亦皆安靖。惟榮和既有此説，奴才不能不據實奏聞，可否先將榮和調京，伏望聖裁。謹奏。97
【案】此案清廷先於八月初六日頒布“廷寄”，飭令四川總督李秉衡前往奉天查辦，曰：
軍機大臣字寄：降調四川總督李：光緒二十五年八月初六日，奉上諭：本月初一日，有人奏奉天仁、育兩軍營務廢弛，請旨查辦一摺。據稱奉天仁、育兩軍總統榮和、壽長，煙癮既深，又復嗜酒，所派統領營哨等官，半皆請托，盤踞省城，大爲地方之擾。榮和、壽長又妄自尊大，往往舍騎乘轎，自壯觀瞻。設軍之初，該二員與依克唐阿報效銀兩，亦有不實不盡，後來克扣，在所不免，請飭查辦，等語。當經諭令增祺秉公確查，未據覆奏。奉天爲根本重地，現值强鄰逼處，正邊防吃緊之時，朝廷幾經籌畫，撙節各項，以爲籌餉練兵之資。若如所奏，則所練各營全不足恃，一旦疆場有事，貽誤大局，何堪設想！似此喪盡天良，亟應確切查明，嚴行懲辦！李秉衡向來辦事認真，不避嫌怨，且籍隸奉天，查訪一切情形，自必詳確，著即馳赴奉天，按照原參各款，逐一嚴查，務將該軍實在情形詳細具奏，諒不至瞻徇情面、稍有掩飾。原摺著鈔給閲看，將此諭令知之。欽此。遵旨寄信前來。98
【案】光緒二十五年九月初七日，四川總督李秉衡奏報查明榮和、壽長被參各款，曰：
奉天查辦事件降調四川總督臣李秉衡跪奏，爲查明仁、育兩軍總統被參各款，據實覆陳，請將榮和、壽長分别懲處，恭摺仰祈聖鑒事。
竊臣膺命奉天查辦事件，於八月二十九日將到瀋陽日期具摺馳陳。是日，由驛遞回寧遠州拜發一摺，奉硃批：另有旨。欽此。臣於沿途並到瀋陽後，率同隨員編修王廷相，留心確訪，並將仁、育兩軍初設營制、開支餉期，與前將軍依克唐阿等報效八萬銀款一案，咨由將軍增祺查明案據咨覆。臣細加考核，與原參多半相同，請敬謹陳之。
查原參防營廢弛，款目雖多，綜計五項：曰嗜好，曰情故，曰排場，曰不修營壘，曰報效銀兩不實。嗜好一節，兩總統煙癮俱深，又皆嗜酒，難掩衆目。情故一節，查育軍爲榮和所統，多用其本家子侄；仁軍爲壽長所統，所用類多親故。育軍將弁多庸懦，榮和自以用韓登舉充統領爲得計，實則營哨官弁概不由統領委派。仁軍營委多狡黠，壽長内侄廖姓與該軍營務委員縣丞雷鈞衡尤爲用事，將軍府尹會銜告示，雷鈞衡竟敢抗阻不令張貼，他事之膽大恣橫可知。該兩軍總統一以驕、一以惰，其全軍不相聯絡，則實同之。幸得及早撤换，不然恐爲害猶不僅虚糜餉項已也。至各統領有無未嘗從軍之弁，調查履歷，大都有“出征打仗”字樣，此皆軍營板樣故套。惟各營管帶哨弁既多由請托，操練安能認真？民間目爲兒戲。原參所謂士卒譁然，俄人訕笑，誠爲勢所必有。排場一節，出門響號，弁兵隨擁，猶爲統營之常。
至舍騎乘轎一層，詳細訪查，依克唐阿未出缺之先，增祺既到任之後，尚無其事。原參稱眷屬出門亦復如是，查榮和、壽長係屬姻親，榮和與依克唐阿戚屬亦近，女眷出門不過姻好往來，有無夸耀，似乎不必苛求。不修營壘一節，該兩軍自成營後，初以采地爲名，總以請款托故，久之營壘未立。仁軍現以八營分往省北，駐扎吕圖、開原一帶；育軍盤踞省城，不肯遠去，近始遣出三營，餘或借住老營，仍多寄居客店，營址甫在省城迤西勘定，尚未興築。在該總統利其散處，無所稽考，任意缺額，而民間之騷擾不堪問矣。報效一案，原參稱去歲仁、育二軍兩總統與前將軍依克唐阿共報效銀八萬兩添購軍械，其實依克唐阿捐銀無多，係以舊餘槍支捏報充數，兩總統則以兵未招齊，一律先支之餉彌補此款，後此尅扣亦所不免一節。咨由將軍查明覆稱：光緒二十四年十二月初九日，前將軍依克唐阿向信義洋行訂購七密里小口徑毛瑟快步槍一萬杆、子母五百萬粒，立有合同，等語。是添購軍械屬實，並非以舊餘槍支捏報充數。覆咨又稱，前將軍依克唐阿報效銀四萬兩，曾據糧餉處於上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收到，並入槍價匯津，惟兩總統報效銀兩迄今未交，等語。是兩總統報效四萬兩銀款實係未交，並無先支兵餉彌補、尅扣情事。臣以爲榮和、壽長既已撤去總統，此款自勿庸令其再交，應請將所得奬叙撤銷。又，原參稱馬賊橫行，錦、寧尤甚，逼近城邑，致錦州府有白晝關城之事。查五、六月省西綁票之多，自以錦、寧爲最，寧遠州距城二里確有金姓被綁之案。七月間，不知何事，寧遠州城暫閉旋開，徧訪無錦州關城之事，似屬傳聞之誤。其錦、寧事體，臣隨後另有奏陳。以上所查，皆與原參各款多半相同之實在情形也。
方臣未到瀋陽之先，增祺已先奏奉電旨，准將榮和、壽長撤换。壽長當即交割清楚，榮和遲緩數日，屢經增祺嚴催，聞其於二十八日補放哨官、哨長慶喜等十二名，始於二十九日將育字一軍交出。似此延宕，無非爲彌補空額之計。此案既交增祺確查，又特命臣前來認真查辦，實爲整頓防營、維持根本重計，臣何敢稍有瞻徇！查榮和世受國恩，總統防營，不圖報稱，百種荒謬交替之際，又復任意遲緩，實有應得之咎，除育字軍總統已由增祺奏撤外，仍請予以懲處，爲統兵大員縱弛玩視者戒。壽長偏裨之才，不勝統將重任，於營伍亦多不實，厥咎與榮和同。惟係多隆阿之孫，金州之役，頗以忠奮敢戰見稱，此番交割尤極爽速，業將仁軍總統奏撤，再應如何酌懲，或予以愧勵自新之地，均係副都統大員，非臣所敢擅擬，惟祈出自聖裁。至仁軍營務處委員縣丞雷鈞衡，請即行革職，不准復留本營。所有查明總統被參各款，謹據實繕摺覆陳。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此摺係借用盛京禮部印信，臣於拜摺後即帶同隨員起程回京。合並聲明。謹奏。九月初七日。
光緒二十五年九月十四日，奉硃批：另有旨。欽此。99
【案】此案於二十五九月十四日得允行，清廷頒布“諭旨”曰：
光緒二十五年九月十四日，内閣奉上諭：前據御史黄桂鋆奏參奉天仁、育兩軍總統榮和、壽長各款，當經諭令增祺查參，並特派李秉衡前往查辦。兹據先後奏稱，榮和、壽長廢弛營務，嗜好甚深，驕惰情形，確鑿可指。若不從嚴懲辦，不足以肅軍紀！副都統榮和，總統防營，不圖報稱，種種荒謬，著即革職，解交刑部治罪！副都統壽長信用親故，營伍亦多不實，著即革職，發往軍臺效力贖罪！仁軍營務處委員縣丞雷鈞衡，攬權用事，於將軍府尹所發告示，竟敢抗阻不令張貼，他事之膽大恣橫可知，著即行就地正法，以昭炯戒！仁、育兩軍現經另簡錫振等接署總統，即著該將軍督同該總統等力加整頓，隨時認真訓練，務當紀律嚴明，軍威整肅，以期緩急足恃。儻敢再蹈從前積習，定即從重懲處，决不寬貸！欽此。100
【案】光緒二十五年十一月十四日，刑部尚書崇禮等奏聞定擬已革奉天仁、育兩軍總統榮和、壽長罪名一摺，曰：
經筵講官太子少保降一級留任刑部尚書臣崇禮等謹奏，爲已革統兵大員解送到部，遵旨定擬罪名，恭摺仰祈聖鑒事。
光緒二十五年九月十四日，奉上諭：據御史黄桂鋆奏參奉天仁、育兩軍總統榮和、壽長各款，當經諭令增祺查參，並特派李秉衡前往查辦。兹據先後奏稱，榮和、壽長廢弛營務，嗜好甚深，驕惰情形，確鑿可指。若不從嚴懲辦，不足以肅軍紀。副都統榮和總統防營，不圖報稱，種種荒謬，著即革職，解交刑部治罪！副都統壽長信用親故，營務亦多不實，著發往軍臺效力贖罪，等因。欽此。由内閣鈔出到部。
查閲增祺覆奏内稱，該總統吸煙、嗜酒，人所共知。又，營、哨各官二百餘員，不能盡得曾經戰陣之人，因該總統本籍吉林，距奉天不遠，一聞招軍，不免親故夤緣，其中人情囑托亦難保其必無。又，成軍未久，操演未能一律整齊，或爲觀者所訕笑。又，各營全駐省城，關廂内外，旅舍充塞，實不能容。其間倚强恃衆，口角、鬭毆等事，勢所不免。又，朝廷不次擢用，條陳又邀允行，未免舉趾日高，血氣用事。旁觀竊笑，謂其妄自尊大者，實不乏人。又，檢校兵册，前後姓名不符者，育軍至八百餘名之多，且將奏定步隊八營、馬隊二營，擅改爲步隊九營、馬隊一營，各等語。
李秉衡覆奏内稱，該總統等煙癮俱深，又皆嗜酒，難掩衆目。又，育軍多用本家子侄，將弁率多庸懦。又，各營管帶哨弁多由請托，操練安能認真，民間目爲兒戲。又，該軍自成營後，初以踩地爲名，繼以請款托故，營壘未立，盤踞省城，利其散處，無所稽考，任意缺額，而民間之騷擾不堪。又，奉旨撤换後，遲緩數日，屢經嚴催，補放哨官、哨弁十餘名，始將一軍交出，似此延宕，無非爲彌補空額之計，各等語。是該革員等廢弛營務，辜負委任，已據該督等逐節查明，不謀而合，誠宜從嚴懲辦，以肅軍紀。當經鈔録諭旨，飛咨該督遵照，並將已革副都統榮和派員解部去後。
兹據該督僉派佐領遇春、同知祥德等管解該革員起程，於十月二十八日赴部投到。遵即遴派司員，按照原奏，逐層究詰。該革員呈遞親供，於廢弛、嗜好、驕惰各節不置一詞。其不立營壘，則稱係木料難購之故；交割延緩，則稱因造具清册所致；補放官弁，則稱爲交代整齊起見。臣等查該革員身爲總統，營務種種廢弛，業據奉天總督、欽差大臣先後查明，與御史原參均屬相符，荒謬之咎，百喙難辭！且係欽奉特旨交臣部治罪，自未便因其飾詞狡辯、稍涉輕縱。
查例載：總兵將帥玩視軍務，苟圖安逸，故意遷延，不將實在情形具奏，貽誤國事者，擬斬立决。又，律載：斷罪無正條，援引他例，比附加减定擬，各等語。今已革副都統榮和總統奉天育字練軍，嗜好甚深，性復驕惰，營壘既遷延不修，操練復視同兒戲，實屬玩視軍務，苟圖安逸；其擅改營制，又不據實具奏，誠如聖諭，種種荒謬，亟應從嚴治罪。惟該革員駐兵地方並無軍務，與實在臨敵偷安、遷延誤國者，尚屬有間，遽照貽誤國事例擬以駢首，未免情輕法重，律無治罪恰合專條，自應比例量减問擬。榮和合於統兵將帥玩視軍務，苟圖安逸，故意遷延，不將實在情形具奏，貽誤國事者斬罪上量减一等，擬杖一百、流三千里，係已革二品大員，仍恭候欽定。如蒙俞允，應將該革員從重發往新疆效力贖罪。
該革員親供内又稱，前曾報效硫磺六千觔，嗣後製造抬槍一百杆、登山炮二十尊，旋經改造五尊，並修理槍械需銀四千餘兩，又由洋行購妥新式快炮四尊、開花子彈二千顆，需銀二萬二千餘兩，已交八千兩零，均經呈報有案，等語。應令該督查明是否報銷正款，抑係該革員籌購，分别核辦。所有臣等遵旨治罪緣由，理合恭摺具陳。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謹奏。光緒二十五年十一月十四日。經筵講官太子少保降一級留任尚書臣崇禮、降一級留任尚書臣趙舒翹、左侍郎臣崇勳、降一級留任左侍郎臣徐承煜、降一級留任右侍郎臣堃岫（假）、降一級留任右侍郎臣梁仲衡。101
3．【時局多艱】刊本作“時局多難”。
4．【伏乞】刊本作“伏祈”。
5．【光緒二十六年閏八月初三日，奉硃批：著不准行。欽此】此奉硃批日期與内容，據録副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