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吐蕃地方行政体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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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分封与出镇的宗王

一、 阔端对吐蕃的经略

在太祖成吉思汗(ching gis)时,蒙古军威的影响已波及吐蕃,1223年成吉思汗西征花剌子模,迫其主扎阑丁逃至印度河西岸。蒙古大军曾欲取道吐蕃东归,终因路途险阻而折回白沙瓦。2嗣后,相继对吐蕃东北部地区用兵。1227年,成吉思汗亲自率师渡过黄河攻积石州,破临洮府及洮、河、西宁等州。3及窝阔台继为大汗,命皇子阔端(Godan)坐镇凉州,经略吐蕃,揭开吐蕃与蒙古国关系崭新的一页。

1239年,阔端派道尔达(rdo rta,或dor ta nag po)率军入藏,蒙古军穿过乌思藏,南抵吐蕃与泥婆罗交界地区。各地首领大多归附,乌思藏地方大体已在蒙古人的军事管制之下。4虽然时间不长,但其影响不浅。仅仅把它理解为一次试探性的侦察5,并不正确。藏史中明确指出道尔达所占地区与堡寨,以及由京俄(spyan snga)吃剌斯八冲纳思(grags pa vbyung gnas,1175—1255)把乌思藏全部户口之名册献给了道尔达,后者接受了它,蒙古法律从而得行于乌思藏的事实。6这绝不是侦察所要做的事。反过来讲,否认了此次对乌思藏征略的意义,那么说明乌思藏归附蒙古的理由又是什么呢?难道是阔端带有威胁性的邀请信或者别的?我们认为,此次征略无疑包含有侦察的目的,但更主要的还是军事占领,蒙古军退出乌思藏,如学者们已指出的,可能与大汗朝廷内的政治变动或人事更移有关。7这也正说明这支军队不是因为已达到目的而撤出的。况且,军事侦察何须一直攻打到吐蕃与泥婆罗交界地区(那是吐蕃的极南边境)呢。有了这一次的占领,阔端致萨班信才更具效力,它的威胁才不仅仅是一句空洞的恐吓词,而能在乌思藏地区引起强烈反响。

这里还涉及一个有争议的问题:道尔达入藏时,乌思藏地方各宗教领袖对待蒙古人的态度,是“纷纷投降”,还是“积极抵抗”?魏里以鲜明的态度否决了陆宽田关于各教派“竞相交结蒙古,以便消灭各自政敌”的说法。8他认为,事实与此相反,宗教首脑们讨厌同蒙古人发生关系。并引证《贤者喜宴》的史料说明,必里公住持是首先同蒙古人发生联系的,可是他玩了一个花招,劝说蒙古人听信他的话去延请萨班,还在萨班北去时赠上礼物。9我们认为,两说均有失偏颇。道尔达军入藏引起反抗是自然的,而藏史记其杀死五百名僧人及近万名平民即是抵抗的明证,至于说借外力以消灭政敌,那仅仅是主观推测,难道它不会担心这外力不仅能消灭政敌,而且也能吞并自己吗?蒙古军的威名吐蕃人应是有所耳闻的,自不会怀抱天真幻想。但是,说吐蕃人是积极抵抗,这也并非事实,如果是积极抵抗,人数不算很多的道尔达军当不会在很短时间内势如破竹,横穿藏区南抵泥婆罗。又必里公住持较早接触蒙古人纯粹是因为地理上的原因,而不能据以说明认识上的深刻与否。必里公(vbri gung)在今西藏自治区拉萨东北墨竹工卡的直孔地方,而萨斯迦则在后藏日喀则西南的萨迦地方,蒙古军由东北向西南进发,接触吐蕃教派自然有先后之别。至于必里公住持所为 10,与其说是玩弄一个花招,毋宁说是对蒙古人的畏惧。《朗氏世系史》记道尔达曾逮捕了必里公行政首脑官巴释辇,幸得京俄吃剌斯八冲纳思相救得脱。 11这不会不对其住持留下影响。吐蕃对蒙古有一个由反抗到归附的过程。关于乌思藏地方归附蒙古的原因问题应是较复杂的,诸如长期的分裂割据难以形成强大的军政实力;佛教的传播及其在精神中的主导作用对战争与抵抗行为的消极影响;蒙古军遐迩闻名的威力等,都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尚需进一步探讨。

道尔达返回凉州,以实相告:“在边野的藏区,僧伽团体以噶当派(bkav gdam pa)为大;善顾情面以达垅法王为智;荣誉德望以必里公京俄大师为尊;通晓佛法以萨斯迦班第达(sa skya pandita Kun dgav rgyal mtshan)为精。” 12阔端遂向萨班发出邀请,萨班携二侄上路前往凉州。13双方议定乌思藏归附蒙古条件,并由萨班向吐蕃地方各地首领、各寺住持发出归附号召。说明自己不辞年迈北行的苦心,阔端之敬信佛教,蒙古军之不可阻挡等。并谈到蒙古人的要求:第一,归附者官仍原职;第二,缮写各地官员姓名、百姓数目、贡品数额等各三份,一送阔端,一送萨斯迦,一由各长官收执;第三,绘制一份归附者与未归者之地图;第四,一切都须与萨斯迦金字使者商议而行。阔端还随信向吐蕃各寺送去许多布施与礼品。

阔端在经略吐蕃事务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我们认为,他当时可以说是吐蕃事务的总管,具有全权。故藏史有以之为可汗者。《朗氏世系史》记,“此时,吐蕃由在凉州的王子阔端治理” 14。他可以决定向吐蕃派军,有权与地方政教领袖商订归附条款,制定地方行政事务的处理方案等。所以,他的令旨在吐蕃如同皇帝圣旨一样具有效力。阔端通过萨班向乌思藏地方首领与高僧大德发出的招抚书,在蒙哥当政时产生了结果:各地首领纷纷归附蒙古。此为推行分封制提供了必要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