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典籍文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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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要有创新思维

对于句子，国外有人用“合法/不合法”的说法来评判，有人用“合用/不合用”的说法来评判。我想从“合格性”（comprehensibility）的角度来评判，所以采用“合格/不合格”的说法。

怎么判定一个句子合格或不合格？以往基本上是从是否符合句法规则或语义规则的角度来加以评判的。一个句子符合句法规则和语义规则，是合格的；如果不符合，就是不合格的。以往的“语文短评”“偏误分析”大多是从这个角度来评论的。这个根据在实际语言生活中有时行不通。语言事实告诉我们，符合句法规则和语义规则的句子未必一定是合格的句子。请看：

（1）？他们年年种植树，但成活率却只有百分之十。

（2）？他们年年种树木，但成活率却只有百分之十。

例（1）和例（2），很难说它们违反了汉语的句法规则或语义规则，可是大家不易接受，而得说成例（3）、例（4）或例（5）：

（3）他们年年植树，但成活率却只有百分之十。

（4）他们年年种树，但成活率却只有百分之十。

（5）他们年年种植树木，但成活率却只有百分之十。

再譬如：

（6）问：你喝什么了？

答：a我就喝了杯咖啡。

b*咖啡我喝了。

（7）问：咖啡呢？

答：a咖啡我喝了。

b*我喝了杯咖啡。

例（6）、例（7）b句的答话，从句子本身看，既不违反句法规则，也不违反语义规则，但人们会有“答非所问”之感，而不予接受。再如：

（8）？洪水是退了，但眼前是一片不好的景象：洪水把村舍的房屋冲倒了一大半，把猪、鸡、羊都淹死了，空气里充满了难闻的臭味儿；洪水也把成堆的木材几乎都冲光了……注116

例（8）连用了三个“把”字句，每个“把”字句都符合现代汉语句法规则或现代汉语语义规则。但是，正如马真所指出的，例（8）冒号以后的部分，是要具体描绘洪水过后的荒凉景象的，按说应顺着上文的意思，用表示遭受的“被”字句，不宜用“把”字句，可是却用了好几个“把”字句，使前后文气很不连贯、很不协调。宜改为：

（8’）洪水是退了，但是眼前是一片不好的景象：村舍的房屋被洪水冲倒了一大半，猪、鸡、羊都被淹死了，空气里充满了难闻的臭味儿；成堆的木材也几乎都被洪水冲光了……

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句子的合格不合格，还得看它在上下文语境中是否合适，换句话说，它是否合乎使用这种“把”字句的语义背景。

再举个例子，请看：

（9）生产衬衫有两道工序，一是上袖口，二是上领子。在这两道工序上，纺织三厂和纺织四厂各有所长。三厂上袖口的技术比四厂差，而四厂上领子的技术没有三厂高。……（报）

例（9）里的“三厂上袖口的技术比四厂差，而四厂上领子的技术没有三厂高”，孤立地看每个小句，都是通的，并不违反句法规则和语义规则。可是，顺着上文念下来，这两句话的口气总让人感到别扭。问题在哪里呢？第一，上文既然是说两个厂“各有所长”，按理就应该从它们各自的长处说，现在却从它们各自的短处说，这就造成上下不和谐；第二，“X比Y差”与“X没有Y高”，这两种说法虽义近，但句式不同，含义也有所差异，并排使用也显得不和谐。整个句子宜调整修改为：

（9’）生产衬衫有两道工序，一是上袖口，二是上领子。在这两道工序上，纺织三厂和纺织四厂各有所长。三厂上领子的技术比四厂高，而四厂上袖子的技术比三厂高。……（报）

可见，句子合格不合格要受多种因素制约。

另一方面，语言事实也告诉我们，不符合句法规则或语义规则的句子，未必一定是不合格的句子。例如：

（10）我们电邮联系。| 我会电话通知你。| 我们还是火车去吧。

（11）被就业    被自杀      【“被”后词语是不及物动词】

被教授    被精神病    【“被”后词语是名词】

被苗条    被先进      【“被”后词语是形容词】

（12）赵元任是菲律宾女佣。

（13）那炸酱面怎么还没付钱就走了？！

（14）游船票他可以代买，但是上船剪票时不能代剪，只能让检票员把你们一个个剪进去。注117

例（10）—（14），按传统的眼光，都有违句法规则或语义规则的毛病。例（10）、例（11）违反句法规则——例（10）违反“名词不能做状语”的句法规则；例（11）违反“介词‘被’不能附在不及物动词、名词、形容词身上”的句法规则。而例（12）—（14）违反语义规则——例（12）“赵元任”是男性，怎么可能“是菲律宾女佣”呢？例（13）“炸酱面”为物，岂能“付钱”？岂能“走”？例（14）动词“剪”，从语义上说，在趋向动词中，只能让“去”“下去”做补语，怎么能让“进去”做补语呢？可是在人们日常言语交际中，例（10）—（14）反倒都能被接受，而且还认为这样的说法有新意。

上述事实告诉我们，要不断更新观念，要有科研头脑，要有创新思维。这就是我们首先要注意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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