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吻卿眸，已是永别
第十五章 再吻卿眸，已是永别
十里桃花深处，几粒寒芒无情穿过彩蝶娇躯。尹哭只能无力的冲向正缓缓回头，温柔对他微笑的她。
“不！！！”
盘云枪第一次离开了主人的手，但它卻不曾怨恨，只是砸在地上时悲鸣了一声，仿佛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悲切。
“彩蝶，彩蝶，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尹哭，我是那个要和你一起，一起看月赏花的尹哭啊！！你醒醒，醒醒啊！啊啊啊啊！”
尹哭抱着彩蝶的身子，不断的摇晃着闭上了双眼，嘴角残留着微笑的彩蝶。
只是，或许他再怎样用力，今生或许，都再也看不见这个女子了。而她的这一微笑，或许，也将会永远的铭刻在他的心底吧。
这一刻，周围的声音仿佛完全都消失了似的。
尹哭双目茫然，无力的跪坐在那个他曾许下一生诺言的女子。
一片桃花，幽幽的落在了他的额上，他茫然的将花夹在手里，凑近了眼前。
桃花上，残留着败落之前风雨吹打下的痕迹，那痕迹在尹哭眼里，慢慢的变大，变大，扭曲，最后出现了他们之间的一幕幕。
桃园初识，无名小院里楚楚可怜卻义无反顾保护孩子们的她，景山上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她……
太多，虽短暂，虽平淡，卻早已深深印入尹哭心底的她，渐渐合为面前这个女子的身影。
“彩蝶……我错了，对不起……”
死寂的眼睛里，不停的涌出一种明为悔恨的东西。
尹哭痛恨自己，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对她温柔一点，更温柔一点。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都是我的错！！！”
旁边，陆凝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由开始的酸意，到起先的茫然，直至彩蝶不顾一切的为尹哭扑出去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卻什么也没有了，与尹哭一样，她此时，充满心里的，唯有一种东西——后悔！
若不是她离家出走，尹哭二人焉能来此，若不来此，焉能与朱聪二人争斗，若不争斗，彩蝶何以身死！
一切，在这个曾经情同姐妹，如今卻静静躺在眼前的女子面前，似乎都不足以了。
“彩……姐姐。”
陆凝霜本以为流尽的泪水，不知何时又布满了娇颜，平日里爱干净的她，此时却丝毫不顾及地上的泥泞，奔向了躺在尹哭身前的彩蝶。
“滚！”
只见，原本呆若木鸡的尹哭一甩手，竟丝毫不顾惜的将陆凝霜甩到了一旁。
“若非我找不到一条杀死你她不恨我的理由，我定不会犹豫的杀了你。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碰她！”
“咔！”
一声枯枝折断的声音在尹哭话音落后，突然响了起来。
尹哭闪电般回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王立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自己完了，只是他不甘心坐以待毙，是以在尹哭回头的一刹那，便撒腿向前跑去。
熟料，尹哭真气一吸，盘云枪重回掌中，双腿又一顿地，人已高高飞起，越过了亡命奔逃的王立头顶，再落地时，已是背朝王立了。
前路被断，自身修为不如尹哭，脚力不如尹哭，王立此时已是绝望了。
只见他双手不断颤抖，双腿亦不能站直，嘴里歇里斯底的吼道:“杀死她的是朱聪，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啊……呃…你…”
盘云枪刺穿了王立的喉咙，亦切断了他的希望，只见他双目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一抽盘云枪，尹哭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转身越过了王立缓缓倒下的尸体，向着正瑟瑟发抖，裤裆早已湿透的朱聪走去。
“你……呃…呃…”
同样的一枪，同样的一个位置，只不过不同的是，尹哭缓缓的蹲下来，任由盘云枪插在朱聪喉咙上。
他慢慢的凑近朱聪，最后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第一次见面，没杀你。”
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冷的，让人发抖，却又轻柔，轻柔的，就想在与情人耳语。
“嘭……”
朱聪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双目死死的盯着尹哭的背影，仿佛在问“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完最后的遗言？”
而尹哭手里不断滴着鲜血的盘云枪，又仿佛在回答“我已经开始学会，只对死人说话了。”
慢慢的走到了彩蝶身前，尹哭低身将她温柔的抱在怀里。然后，一步一步的，越过了陆凝霜，越过了两个伤害她的死人，向桃林深处走去了。
“为什么？你连最后一眼都舍不得看我一下，她真的就是你的全部么……”
没有人能回答陆凝霜的问题，就像，永远也没有人能再牵尹哭的手，对他说“彩蝶亦生死相随。”
“彩蝶，只有一个呵……”
一声似乎缅怀，似乎空寂，似乎悲鸣的声音，不知，何时在这处桃林响起。
一切，仿佛定数，自此缘起，由此缘终。
兰州城冰窖，此时两个把守的官兵在长夜里不时的打着哈欠，似乎这样能缓解一下他们的疲劳似的。
远处，一个身影自黑暗中走出，伴随着一阵有节律的脚步声，终于惊醒了睡眼惺忪的守卫。
“什么人？！站住！”
可惜，对方完全像听不到他们所说的一样，依旧坚定的向他们走来。
守卫的两个官兵对视一眼，纷纷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如临大敌般的立在原地，紧紧的盯着那个身影。
“这……这是？”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男一女。确切的说，是一个男人，抱着一个看起来已死去的女人。
那个女人姿色上佳，只是此时却脸色苍白，无力的躺在男人的胸前，双臂下垂着。那个男人背着一把与他差不多髙的长枪，正抱着女人，缓缓的向他们靠近。
“要么，死。要么，滚。”
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自男人嘴里轻轻吐出，让二人握刀的手用力的紧了一紧。可当他们看到他的眼睛时，却早已忘了前一刻的所有想法。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神呢？
死寂，空泛，冰冷，幽深。
仿佛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一样，让人一对视，就仿佛置身数九寒天。
尹哭说了那句话之后，就不再说话了。只是一如之前，毫不停留的，以同样的节奏，稳稳的，一步一步的向冰窖深处走去，好似，怕自己颠簸到了怀里的玉人。
见尹哭好似丝毫没有防备的从自己面前越过，那两个官兵此时却大汗淋漓，手里的刀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直到尹哭进了冰窖，二人还是没有动手，却同时的舒了一口气。
兰州地处大夏西垂，沿海而天气闷热，故而各处官府皆有冰窖，一般乃是用于夏季解暑之用。
这兰州冰窖处于地下，乃是一天然洞穴，且此洞穴只有唯一的一个出口，出口成竖直向下，有近三十丈深。用一根粗绳以作进出之用，粗绳又以木质滑轮为辅，如此，方可于三十丈的地下取冰。
巧妙的是，这天然洞穴上宽下窄，而这处出口从前不知是干嘛用的，在那出口与洞穴中央，竟然有一块巨大的断龙石，此石不用机关放下，却是在四角各有一岩石突起托住，而因断龙石旁开的是一小洞，是以方才能进出。
尹哭将彩蝶绑在自己身上后，抓着绳子一跃，已向下滑去。
落到洞底后，他将彩蝶置于一巨大冰块上，然后运起真气，仔细的雕出一个冰棺。
轻轻地将彩蝶放在冰棺内，尹哭静静的站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尹哭仿佛要将彩蝶深深的印在心里，直到，尹哭温柔的在她双眼各自轻轻一吻后，便毫不犹豫的转身。
他，不敢回头。
一滴还未落地，便已凝固成水珠的泪滴，轻轻地落在了彩蝶紧紧闭着的双眸之间，整个画面，就如同顷刻间，定格了一般。
直到，一声巨响自洞穴内响起，如同宣告了，此地，今后将永远只属于冰棺内的女子——彩蝶了。
或许，这也将是带着她最后容颜离开的尹哭，唯一的，仅存的，最不可忘却，亦是最不愿想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