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寻
门房看见奶娃娃差点哭出来，看来是没找错地方了。
主人家一出，抱着奶娃娃一个劲哭又一个劲道谢，硬塞了萧柏两张银票，叫他推脱不得。
还要热情留下两人用饭，好说歹说被萧正翼拒绝了。
他们一出去，萧柏这才小声道：“公子，这家人给了一百两。”
出手够大方的，看来孩子丢了他们相当心急。
“那就去买肉，多买点，今晚就能吃顿好的了。”萧正翼不好自己去酒楼偷吃，被碰见不说尴尬，身份也要被识破，只好憋着。
如今好了，终于不用憋着吃野菜啃馒头了。
萧柏也心疼自家主子，一口气买了六只烧鸡，另外买了十斤猪肉，两手提得满满当当地进衙门。
红叶一见还愣了：“你们这是去哪里打家劫舍了，哪来这么多肉食？”
萧柏把送奶娃娃回家的事说了，祝知微摇头道：“那是别人家感谢你们，何必都拿出来买吃的，留下攒了做路费不更好？”
萧正翼连忙道：“小生还在在衙门打扰多时，要不是大人出手帮忙，还不知道要流落到哪里。考举还有一段时间，攒钱不算急，这点吃食就当是还大人的出手之恩，还请大人笑纳。”
红叶一个劲咽口水，祝知微也知道他们两姐弟跟着自己吃苦，难得有吃肉的时候，再三道谢才收下。
晚饭却只有两只烤鸡和一小盘红烧肉，另外有两大盘野菜。
萧正翼怔住了，就听祝知微道：“那么多肉食不能一下子吃光了，我们这些一直只吃素，可能太油腻受不住。猪肉已经让红叶腌过了能放很长时间，烤鸡这两天尽快吃完就好。”
她就吃了两口烤鸡，红叶和木风吃得也不多，大部分都留给他们二人了。
萧正翼的心情很复杂，原本就为了他的口腹之欲才买下的，也不好吃独食，但是他们这样谦让，叫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
萧柏也是如此，他从小跟着萧正翼吃香喝辣的，过得是一般富贵人家还比不上的好日子。
以前他还肉吃多了觉得腻，如今看着祝知微和两个侍从很难得吃一次肉却还克制着不多动筷，免得萧正翼和萧柏两人吃不饱，也是有些惆怅。
于是萧柏去打听消息更卖力了，天刚亮就跑出去，天黑了才回来，累得整个人都黑了一圈。
好在努力没白费，到底让他打听到了。
萧柏高高兴兴回来禀报祝知微：“汤应的相好没多少，也都是露水情缘，见过后都什么都不知道。反倒小的在一座破庙里遇到个老乞丐，正好手上有几个菜包就给他了，聊了几句，还乐意告诉小的一些外人不愿意说的事。”
老乞丐似乎一直一个人，难得遇到萧柏这样的好心人，便愿意开口，还说他浑身富贵，一看就不是坏人才说的。
最后两句话萧柏就没告诉祝知微了：“他在容县十几年了，后山出现谣言还是最近几年的事。以前别说野兽，大伙儿结伴去捡柴，还有摘果子的，平平安安从来就没出过事。但是几年前有一天后山就出事了，第一个死的是县官。”
祝知微挑眉：“县官死在后山了？他怎么会突然去后山？”
萧柏摇头：“老乞丐这就不知道了，他也是听见外人议论纷纷才知道的。那位县官的尸首零零落落，一看就像是被野兽啃过的样子，还是秦师爷带人把尸身捡回来好生安葬。”
“那次之后，只要有人进后山就会出事，而且有些人进去的再也没出来了，连尸首都没找到。久而久之，容县的百姓就没敢去后山，连山脚都不敢去。”
祝知微若有所思，这后山怎么好像突然出现野兽一样，而且那些失踪的人又去哪里了，真的都死了吗？
“看来还是要去后山走一趟，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老乞丐说得渗人，萧柏小心翼翼问道：“大人真要去吗？不如先让差役去看看，又或者禀报上峰，多派人手再到后山？”
“人多容易走漏风声，我打算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夜里偷偷去后山瞧一瞧。”
祝知微环顾四周，明白这县衙里能相信的除了木风和红叶两姐弟，就只有萧正翼和萧柏了。
“这样，明晚我一个人去后山，红叶帮我打掩护，睡在榻上装作是我。木风守在门口，别让人进去发现我不在。”
萧正翼打断道：“不行，这样大人就太危险了，小生陪大人一起去后山。”
萧柏也想去，被萧正翼拒绝了：“你留下，我们的院子要一个人都没有，很容易被发现。”
祝知微上下打量萧正翼，担心这个文书看着就手无缚鸡之力，去后山会不会更危险？
被她小心打量，萧正翼无奈道：“小生再不是孔武有力，总比大人要强壮一些。而且两个人结伴，有什么事也能互相帮把手，就这么决定了。”
他就此拍板，祝知微也觉得两个人起码能互相照应，便答应下来：“要准备什么，夜行衣吗？”
萧正翼听得无奈：“不用，这会儿去买什么夜行衣，不就告诉别人我们要趁夜出门做坏事吗？别穿白色衣服就行，深色衣服在夜里都看不大清楚。”
第二天晚上他们悄悄从后门出发，很快赶到后山。
不敢点灯笼，两人只能摸黑上山。
祝知微脚下一空险些摔倒，幸好身后的萧正翼眼明手快扶住她，才不至于从山坡上滚下去：“大人小心。”
等祝知微站稳后，他才松开手，却感觉刚才扶住这位大人的腰身十分纤细，简直是瘦得盈盈一握。
她吓得不轻，在月色下脸色都有点发白，却依旧嘴硬道：“我没事，没看清这里有个坑，路不太好走，看来的确好几年没什么人上山了。”
走的人多了，自然就有路，挡路的树丛枝桠也会被砍开。
如今乱糟糟的，一会勾住衣角，一会儿地上有石头险些被绊倒，更别提是有坑，一脚踩下去容易摔。
祝知微寻思着是不是捡一根长棍子来当拐杖好走，也能探探路，手上一暖就被萧正翼牵住了。
“小生走前面，大人慢点跟着。”
萧正翼的声音压得很低，担心发出声响引来不必要的东西，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说的。
热乎乎的气息喷进耳朵里，痒痒的叫祝知微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轻轻点了下头，又察觉萧正翼看不见就开口：“我知道了，你也小心点。”
萧正翼走得犹如平地，好像那些坑坑洼洼的徒弟不存在一样。
祝知微就走得艰难多了，要不是被他牵着又提醒脚边，恐怕要一路摔过去。
走到半山腰，她已经气喘吁吁，萧正翼却脸不红心不跳，走得依旧轻松。
果然人不可貌相，还以为身为书生的萧正翼会先累倒，谁知道祝知微这个从小做惯粗活的反倒快走不动了。
周围黑漆漆的，压根没什么特别的动静，也没碰到野兽什么的。
萧正翼查看周围，然后选了一块大石头，让祝知微靠着坐下休息一会儿。
两人倚着石头刚坐下，从石缝里看见山路上有一行人背着箱子，不由诧异地看向对方。
萧正翼点了点下唇示意祝知微不要出声，他贴着石缝看那些人，祝知微也想看，两人脸贴脸。
祝知微尴尬了一下，很快注意力就在那些人身上。
高大赤膊，人数众多，大半夜也不知道要把什么东西送走。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看来今晚没有白跑一趟。
萧正翼又在祝知微的手心写字，轻轻痒痒的，她缩了缩手腕，被他抓住又写了一遍：‘我去看，你留下’。
祝知微摇头，哪里能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她也学着萧正翼的样子在他手上写了‘一起’二字，他也不放心瘦弱的祝知微一个人留下，遇到谁都打不过，实在太危险了。
萧正翼猫着腰从石头边上走开，周围太黑，祝知微根本就看不见他去哪里，伸手摸索着跟上，还担心发出动静被底下人听见，手心里全是汗。
他走了好几步，回头见祝知微小心翼翼，跟瞎子摸象一样慢吞吞跟着，索性伸出手。
握住萧正翼温暖的大手，祝知微才安定下来，不用担心前面没有路，被他牵着走得快了一些。
很快两人到了山下，突然有两道人声传来。
“这鬼地方还要呆多久，连下山找花娘都不行，老子都快憋坏了！”
一个大汉低声咒骂，语气粗鄙，旁边的人嘲笑道：“再忍忍，等挖完了你去找十个八个花娘一起伺候都行，就怕你真玩坏了。”
两人笑着就在附近停下不动，很快传来窸窣的流水声。
祝知微满脸通红，被萧正翼压在山壁的缝隙里，她后背贴着萧正翼火热的胸膛，被他捂着嘴一动不敢动。
萧正翼呼出的热气正好在她耳后，又热又痒，祝知微憋了一会忍不住腿软。
她一时没站稳，右脚挪了一下就踢到脚边一块石头滚了出去。
大晚上到处静悄悄的，石头滚动的声音就尤为明显。
大汉警惕地扭头：“谁？”
两人慢慢靠近，祝知微往后紧紧贴着萧正翼的胸膛，心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天色昏暗，这里原本是个好躲的地方，但是靠得太近的话必然暴露他们二人，外面还有那么多同伙在，根本跑不掉！
祝知微心跳如鼓，看着他们一点点靠近，已经能听见靠近的脚步声。
近了，越来越近了，怎么办？
忽然头顶有东西呼啸而过，就见大汉骂道：“居然是乌鸦，真是晦气！”
旁边人松口气：“出来久了，赶紧回去，不然你的花娘怕是要跑了。”
大汉骂了两句，两人慢慢走远，祝知微想出去，却被萧正翼伸手搂住腰身，低头对她轻轻摇头。
果然没一会儿，他们又绕回来看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动静，这才放心离去。
祝知微等了一阵子，两人终于就再回来，这才敢松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萧正翼才把手收回去，掌心擦过她柔软的唇瓣，勾得他心里也跟着痒痒的。
他定了定神，感觉自己可能太久没跟人如此靠近，于是产生错觉：“大人，失礼了。”
两人不敢太深入山中，遥遥见送货队伍源头的位置，无法照明，天色昏暗根本看不清，于是打算明天再来一趟。
后山不是久留的地方，他们在石壁角落留下不显眼的记号，看着四周没动静就赶紧下山回去县衙了。
祝知微没察觉到在身边的萧正翼忽然捡起脚边刚才她踢到的小石头，飞快藏进手帕里，自然而然放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