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巴拉巴斯身处自己的账房里，面前摆着一堆金币】

巴拉巴斯：收益相当可观。

船从波斯带回的财富，

只要三分之一就足以抵消早期的投入。

至于那些萨莫奈人和乌兹人，

买下我的西班牙精油、希腊葡萄酒，

付给我这些不值钱的银币。

吓，这堆破烂数起来真是麻烦！

还是阿拉伯商人会做生意，

他们买下货物，付的都是实在的金子，

足够让人数上一整天，

足够让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那些连碎银子都没见过的贪心人，

见到这么多金子，大概以为是天降奇迹吧。

可如果一个人的棺材已经堆满财宝，用钢铁焊牢，

一辈子奔忙劳碌，

指尖因为数点金币而磨损，

到了这把年纪，他再不会如此卖命，

更不会为了一磅小钱汗流浃背。

让寻矿的印度商人来吧，

他们只交易最纯的金属；

让富有的摩尔人来吧，在东方山间，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聚敛财富的双手，

他们家里，珍珠就像鹅卵石一样堆在角落里。

让这些宝石来吧，花多大价钱都无妨，然后成袋成袋地卖出去；

一袋袋耀眼的蛋白石、蓝宝石、紫水晶、

红锆石、黄宝石，草绿的翡翠，

美丽的红宝石，夺目的钻石，

还有各种价格不菲的罕见珠宝，

其中任何一颗，这么沉甸甸的一颗，

只要估价公平，

大难关头，

足以赎出深陷囹圄的君主。

我的财富便蕴藏在这些宝物之中。

我深信，精明的商人

绝不可学庸俗小贩的经商之道，

聚敛来一分一厘财富

都要紧锁在小房间里小心保管。

眼下风势如何？

翠鸟的喙[5]正朝着哪个方向？

哈！东方吗？正是。看看风向标吧——

正东偏南。我想，

派去埃及和周边诸岛的船

应已抵达尼罗河蜿蜒的河岸。

我在亚历山大的商船队伍

此刻已满载着香料和丝绸启航，

正平缓地驶过克里特海岸，

穿过地中海，来到马耳他岛。

谁来了？

【一位商人上场】

什么情况？

商人：巴拉巴斯，您的船已经安全抵达马耳他；

船上的商人和管辖的货物全部安然无恙。

他们派我来询问，

您是否亲自前去关口处理手续。

巴拉巴斯：你说船只平安，满载而归？

商人：没错。

巴拉巴斯：那快去让他们

带着物品清单上岸：

我在关口账户上有不小的流水，

希望能像我本人亲自在场一样管用。

给他们安排三十头骆驼、三十头骡子

再加二十辆马车，用来运送货物。

你不也是我其中一艘船的船长吗？

你账上的数目难道不够？

商人：先生，只关税一项的数额，

就远高出镇上大多商人的身价，

远不是我能承担的。

巴拉巴斯：去告诉他们，小子，是马耳他的犹太人派你去的。

呵，他们谁不认识巴拉巴斯？

商人：我去了。

巴拉巴斯：如此，至少一部分船靠岸了。

小子，你在我哪艘船上管事？

商人：回先生，斯佩兰萨。

巴拉巴斯：你可见过

我在亚历山大的船队？

你应该不是从埃及来，也未必经过开罗，

但是尼罗河从那里汇入大海，

要从那儿驶入海上，

非经过亚历山大不可。

商人：我没见过，也不曾打听过。

可我听船员议论，

您这么富有的人

怎么会雇用那种不牢靠的船，如此这般。

巴拉巴斯：哟，知道得还不少！

我了解那艘船，她的本事我心知肚明。

走吧，走吧，卸船去吧。

顺便让我手下把清单送来。

【商人下场】

这条商船还是让人挂心。

【商人乙上场】

商人乙：巴拉巴斯，请您放心，

您亚历山大的船队已经驶入马耳他，

船满载而归，波斯绸、

金币和东方的珠宝多得再也装不下。

巴拉巴斯：你怎么没有

和路过埃及的其它船一起回来？

商人乙：回先生，我们并没遇上他们。

巴拉巴斯：或许他们在克列特岛靠岸

买些橄榄油，或其它什么。

你要航行这么远，

却没有这些船只跟着，实在不明智。

商人乙：先生，倒是有一支西班牙舰队跟着我们，

在距离我们一海里开外，跟得很紧，

大概是在追踪土耳其人的战舰。

巴拉巴斯：哦，一定是去西西里的吧。

好了，走吧，

解散商人和我的手下，

让他们上岸，然后把货物也卸下。

商人乙：我去了。

【下场】

巴拉巴斯：财富从陆路和水路源源而来，

我们四方发财：

这是应许给犹太人的福祉，

是老亚伯拉罕[6]的福气。

上天能为凡人做的，最好的难道不是

把无尽的财富倾倒在他们膝头，

为他们掘出地下的宝藏，

让大海成为他们的奴仆，

让风为他们带去这些宝物？

有没有人因我的幸福而憎恨我？

有没有人因一贫如洗而得到荣耀？

身为犹太人，我宁可被憎恨，

也不愿像基督徒那样恪守清贫，受人怜悯。

我看不出他们的信仰会结出什么好果实，

不过是滋生罪恶、虚假和极度傲慢罢了。

那不正和他们的信仰相悖。

幸运的是，这些不幸的人尚有良心，

为了良心，甘心活得一贫如洗。

人们说我们是四分五裂的民族：

这我无从评价。可是时至今日，

我们聚集的财富之多，让那些吹嘘自己信仰的人望尘莫及。

希腊有了不起的犹太人基里亚·耶利姆，

贝拉塞斯有敖贝，葡萄牙有诺内斯，

马耳他有我本人，还有一些在意大利，

许多在法国，每一个都腰缠万贯。

呵，比任何一位基督徒都要富裕得多。

不得不说，我们成不了君主，

可那不是我们的过错：可惜，我们族人稀少！

而王冠要么世袭，要么暴力夺取。

我常听说，

暴力得来的，没有什么能够长久。

让我们身处和平的统治之下吧；

基督徒渴望教义伸张，那就让他们为王。

我没有负担，也没有众多子女，

只有一个女儿，我视若珍宝。

我爱她，就像阿伽门农宠爱伊菲革涅亚[7]。

我的一切都是她的。——谁来了？

【三位犹太人上场】

犹太人甲：呵，别提了，这一定是政治把戏。

犹太人乙：所以我们才要去找巴拉巴斯；

这种事上他最有主意。

他过来了。

巴拉巴斯：怎么，诸位同胞，出了什么事？

你们为何结伴来找我？

是不是什么灾祸落在了犹太人头上？

犹太人甲：巴拉巴斯，全副武装的舰队

从土耳其驶来，已经到了我们的地盘。

如今马耳他的官员正在参议厅，

接待他们和同行的使节。

巴拉巴斯：好啊，随他们来吧，只要不是来打仗；

要么就随他们打仗，只要我们能胜利。

不，让他们争斗、征服、屠杀一切吧，

只要他们放过我，放过我的女儿和我的财宝。【旁白】[8]

犹太人甲：若是作为盟国来访，

怎么会这般剑拔弩张。

犹太人乙：我担心他们这一来会波及我们所有人。

巴拉巴斯：好人，你何必担心他们人多势众？

土耳其人和马耳他人缔结了盟约。

既有结盟，又何必谈判和平？

啧，啧，事情另有蹊跷。

犹太人甲：怎么可能，巴拉巴斯，他们前来，不为和平，就是为战争。

巴拉巴斯：幸运的话，两者都不是，他们只是路过，

要通过亚得里亚海到威尼斯去。

他们好几次想要征服那里，

可是用尽谋略，没有一次成功。

犹太人丙：这看法真高明。或许正是这样。

犹太人乙：可此刻参议院正召开会议，

要求所有马耳他的犹太人必须到场。

巴拉巴斯：嗯——所有马耳他的犹太人必须到场！

啊，这就对了：既然这样，出于礼节，

大家就准备妥当，出席会议吧。

如果有任何牵涉你我利益的事，

诸位放心，我一定全力保全——我自己。【旁白】

犹太人甲：我知道你一定会的。那么诸位兄弟，我们去吧。

犹太人乙：我们走吧。再会，巴拉巴斯。

巴拉巴斯：再会，扎赖斯；再会，特敏特。

【三位犹太人下场】

好了，巴拉巴斯，是时候解开谜团了。

调用你的感官，集中你的智慧。

这些蠢货显然搞错了情况。

马耳他常年为土耳其进贡，

恐怕土耳其人耍了手腕，

金额已经涨得奇高，

马耳他倾尽全国财富也无力支付。

如今他们占了上风，又想着攻占这座城市。

没错，这就是他想要的。

无论时局如何，我一定自保为先，

及时出手，防止局势恶化，

小心保护我的一切。

最亲密的朋友是自己。

好啊，让他们来吧，让他们占领这里吧。

【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