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单落地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M方如此肆意地对中国产品加征关税,挑起贸易战,中方予以反制是必然的……”
“不是,不是,是我们的结论将被推翻了。”
罗卫叹了口气。他们已经在这里工作两天一夜了。这两天里,他听够了对坠楼身亡者抑郁绝望的描述和没有陌生人在现场的证词。他晒得跟黑泥鳅似的,手臂皮肤干裂燥痛,这时候出现证据印证当事人家属的猜想,对他来说可不是好事儿。
罗卫一口气喝干捂得发烫的半瓶子矿泉水,对死者丈夫老皮道了声歉,转身走出闷热的客厅,然后对来人说:“慢点儿说,肖教导,怎么回事?”
“啊……嗯……还是你亲自去现场看看吧!”
肖教导,梅雁派出所教导员,大名肖可语,梅阳分局十年不败的警花。虽然已经三十岁,但依然面目姣好,特别是工作时身上散发出的那份机智的聪慧之气,更使她韵致娴雅。但她毕竟是个警察,言谈举止间免不了带了些英武的味道。
肖可语没等罗卫回答就快步走开,转过屋角,在阳光下绕着现场警戒线一路小跑,罗卫只得紧跟其后。围着黄色警戒带的现场是一栋七层楼房,三间门面,中间一道楼梯。楼房正在做基础装修,楼梯口堆着建筑垃圾。
沿梯而上,楼面更是一片狼藉。断裂的砖头乱糟糟地散落着,黏糊糊的混凝土东一堆西一块,乱插的钢筋、玻璃碎片对上楼人员来说都是威胁。即使是最具经验的证物收集专家,对这种现场都感到无从措手。出事时,楼房装修已经停工三个多月,但死者丈夫坚持楼里有人,妻子死于他杀。因此,两天来,罗卫的人从艰难到不知从何下手,进入到自如地摄录资料的阶段,在楼里不眠不休地待了几十个小时。
现在,除了罗卫留下来继续做死者丈夫的工作,侦技人员都完成任务,回家洗去现场的血腥气,正在享受难得的休整时刻。
没人知道肖可语仍留在现场。炽烈的三伏日头将钢筋混凝土砖房晒得宛如烤箱,周围没有任何行人,公路上车流如梭,急于逃离这炽热……
肖可语仍旧步幅很大,挑起警戒带,跃上垃圾杂陈的楼梯,右手伸进警裤口袋,拿出一双勘查手套戴上……
“肖教导,究竟发现了什么?”罗卫忍不住追问。
肖可语没有回头。罗卫从来不甘于人后,他盯了一眼俏美的背影,紧跟着跳进楼梯口,脚步像枯燥的蝉鸣,咚咚地响过七层。肖可语左转走进顶层露台的脚手架下,面前一片狼藉,裸露的钢筋像残缺不齐的黑色长剑笔直地刺向炫亮刺眼的天空。
“最好给我干货,肖教导。”
“嗯。”
“如果只是让我看看这些勘查过无数次的垃圾和砖墙,我再也不会理你。”
“放心吧!”
肖可语在凌乱的砖头上踉踉跄跄地穿行着,绕开了脚手架下杂乱的工具。她停下来时,罗卫差点儿撞到她的背上。
“俯身过来。”肖可语说。
罗卫蹲下身子,接过肖可语手里的勘查放大镜。“啊!看来此事真的不能善了啦!”
罗卫是汉洲市公安局梅阳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妻子也是警察。妻子高媛在市局网安支队工作,一大队教导员,现在正怀着孕。怀孕的女人特别依恋丈夫,一天给他打好几个电话,腻得要命。罗卫高大挺拔、英武帅气,一看就是军警坯子,而且他文笔不错,市局警令部一直想调他过去任综合科科长。
但他更喜欢刑侦工作。在警官大学学习时,他就特别注意体能和武器装备训练,曾蝉联两届射击冠军。他爱好写作,这一点,警官大学的学生迄今为止还无人能出其右。他的小说上过《当代》,获得过当年的文学拉力赛冠军。参加工作后,偶尔写点儿工作感悟,省内的报刊都追着刊发。
罗卫参加工作九年,其中七年在派出所,当过副所长、教导员,去年调到刑侦大队。他的事业基本走上了正轨,至少学尽其用,但也并非无忧无虑。如今的刑侦工作更多的依赖科技,几年甚至几个月一次的科技革命让警官大学的培训教材永远落后一大截儿。就像同事们调侃的那样:“侦查工作都是技侦、科信、网安在做,刑侦队变成附庸啦!”
眼下,罗卫遇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名叫刘群的女人坠楼身亡后,她丈夫老皮坚持是他杀,警方调查却认为是自杀,现在却又在坠楼处发现其他血迹。
罗卫取了血样,急匆匆地赶回刑侦大队鉴定中心。路上,他问肖可语:“痕迹组都没有发现,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蚊蝇。”肖可语答道,“我在楼顶正在想象刘群坠楼的情形,忽然看到一只苍蝇飞上这么高的楼来,就想到这周围肯定有腥臭之物,然后就想是什么东西吸引了苍蝇过来。然后……”肖可语做了娇憨的耸肩动作。
这就是城乡差异。罗卫出生在汉洲市区,从小在高楼套房里长大,苍蝇都很少看到。但肖可语不同,虽然是娇滴滴的女性,但在乡下土屋长大,对苍蝇这种恶心动物有着独特的观察。她一直在派出所工作,对背街陋巷哪一只猫、哪一只狗是谁家的,都十分清楚。对辖区的刘群坠楼身亡,开始她也不相信是自杀,但刑侦队做出结论,她服从。
“你要向胡队汇报吗?”肖可语问。
罗卫皱了皱眉头:“当然。”然后接着说,“你觉得这会扭转案情吗?”
肖可语说:“恐怕会。房主说楼上三个月没进入了,但血迹很新,可能是铁器刺伤留下的,与刘群的坠楼有呼应。”
虽然仍是猜想,她还是重点强调了后一句。罗卫明白她的意思,肖可语说得有道理。
罗卫看着手机里妻子发来的信息,想象高媛怀孕的模样,假装对肖可语的话漠不关心。
坠楼事件发生在周四清晨。刘群有晨练的习惯,老皮很支持,肖可语也知道,这也是他们一开始便不约而同地觉得她不会自杀的原因。一个如此热爱生活的人怎么会毫无先兆地自寻绝路呢?
不过,刘群自杀的原因还是存在的。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是唉声叹气,抑郁得不行。追问得急了,就说“怪只怪自己贪钱,想发大财”。有时却又恨得牙痒痒,说什么“扔个石头甩破天也没能耐啊,怎么办呢?这能怎么办呢”,很绝望的样子。
事件发生后,老皮清查刘群保管的存款,发现卡里只有几千元钱。家里的钱哪里去了呢?那可是他们的土地出让流转后,国家发放的所有补偿啊!安置楼的装修、儿子的抚养和家庭的生活可全靠它呢!接着,要好的邻里、朋友陆陆续续透出口风来:几个月前,刘群加入了一个投资微信群,她跟着别人炒股票,把钱全亏了。
难怪……
老皮想起近一个月来跟妻子要钱的情形。不论他如何小心翼翼开口,每次都以吵架结束。他一直以为是妻子节俭,是妻子怕他乱花钱,是妻子要省钱办大事。抚摩着妻子的尸体,老皮一边号啕大哭,一边扇自己的耳光:“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怎么就没想到呢……”
周四清晨,老皮还躺在床上,刘群像往常一样出门晨练。但是,她没有往晨练的广场去,而是直接登上了自家毛坯房的顶楼……
七点钟,正好当值的肖可语刚起床洗漱,报警电话来了。她没来得及梳妆,便一边打电话向所长报告,一边带着民警往现场赶。
七层楼,楼下是硬化的水泥地。警车和救护车赶到时,刘群已经香消玉殒。随后,分局刑侦队勘验人员进入现场展开调查。根据分局的要求,市局技术中心派人协助证据收集工作。
梅阳分局局长黎政、刑侦大队长胡志远赶到了现场,成立了专案组,胡志远任组长。按照规定,专案组下设三个小组,除了勘验组外,肖可语任现场调查组组长,罗卫任嫌疑对象控制组组长。后来,调查组和控制组合二为一,一起协助勘验组收集证据。
专案民警都十分努力,接下来一切都清楚了:毛坯房周边虽然没有安装电子眼,但不到一百米的四个方向都分别有治安监控,各个方向都没有陌生人出现;同楼邻居反映,刘群出门时情绪低落,竟然没打招呼;楼道及顶楼没有挣扎反抗的痕迹;从出门到坠楼,除去正常的步行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空隙,犹豫的时间很短,给人一种直赴黄泉的感觉。
专案组在电脑上模拟了坠楼前后的经过,过程清晰简单得令人感叹命运的诡秘和奇异。
走进鉴定中心,罗卫首先看到两个穿白大褂的人,那是分局仅有的两个法医,正是他俩发现死者身上沾着别人的血迹;接着,技术中心主任沉着脸走过来,默不作声地接过他从墙根取下的血样;然后,罗卫才看到闻讯赶来的胡志远,他比任何人都要心急。
胡志远手里拿着两份血样结论。
他瞥着罗卫和肖可语,说:“你们对证据清单这么有信心?”
胡志远原来是中学的一名中级教师,半途改变主意考进了公安局。之后,他由办公室副主任到派出所任教导员、所长,然后担任了刑侦队长。他自称在公安部门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他对细节的敏锐观察力、勘查痕迹物证的过人之处,以及辨识陌生人表情的痴迷,足以证明他在刑侦方面的天赋高于做教师的天赋。
这些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胡志远从来只向前看,当年英俊帅气的年轻小伙成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勾头弯腰、把身子扭成麻花钻现场找物证的事情已交给年轻人去做,但他工作起来仍然十分投入,是位努力认真的干探。
现在,如果第二份血样属实,胡志远又将开始侦查他刑警生涯中的又一起谋杀案。
“你这是退化吗?”胡志远低声吼道。
三人走进隔壁的休息室,远离了技术中心的同志。胡志远始终将同事当兄弟,但在私底下训斥起来毫不留情。
“查了两天竟然没发现这一粒血珠?”
“这……血珠在砖石混凝土堆旁边,不容易看到。”罗卫犟了一句嘴。
“这么亮晃晃的阳光,砖石跟血能一样吗?”
“在砖石下面,”肖可语说,“翻开砖石才能看到。勘查时说过不动现场砖石,如果不是我心里一直存疑,不可能发现。”
罗卫感激地看了肖可语一眼。肖可语娇憨地冲胡志远抿着嘴。在美女面前,胡志远也会心软,终于没有苛求罗卫。
“乱弹琴!”胡志远转头抱怨道,“忙乎了两天,这样的事早就应该清楚明了,而不是重新开始调查。真是……”
肖可语接着说:“这样也正常。去年的失踪案,还有年初的电信诈骗,哪一起不是几经反复,最后还不是在您手里水落石出。”
“嗯……”这马屁受用。
“是不是扩大监控调阅范围,重点搜索她出门的区域,重新分析她的电话记录和微信、QQ联系记录?哦,那血是怎么留下来的呢?”
这时,胡志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现场就这一粒血珠吗?”
罗卫答道:“嗯,我仔细搜索过,就这一粒血珠。”
“可能是有人滴血后,动了砖石掩盖。”肖可语进一步说明。
胡志远恍然笑起来,说道:“会不会是死者本人的呢?你的他杀证据清单说的是寻找其他人的血样,如果这血样又跟死者身上的第二份血样重合的话……”
罗卫看了一眼肖可语,对胡志远说:“如果是死者本人的血,我们的麻烦依然存在。”
痕迹技术员被重新召集拢来,带着勘查工具出发。胡志远想亲眼看看现场,没准儿会幸运地发现更多的血珠、血块,甚至脚印,或者最好是掌纹或指纹。不是搬动过砖石吗,说不定凶手来不及戴上手套呢!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天黑了,他们将聚光灯搬上警车,准备打持久战。
痕检员从入口开始查起,以免漏掉任何蛛丝马迹,然后进行大面积清场,一块砖头、一坨混凝土、一堆搅乱的钢丝,全部过细。肖可语在侧面搬移工具,并负责照相;胡志远一手拿着显影粉,一手拿着卡尺,既做指纹、脚模按印,又进行测量;罗卫负责对场地物品进行关联记录和距离测算。
他们记录了所有有价值的数据。夕阳炽热,暑风吹得皮肤干裂。可怜肖可语穿着警裙,手臂和小腿裸露着,虽然背对着阳光,俏脸还是禁不住燥痛。最后,罗卫接过她手里的工具,把她推到西面安全墙下。胡志远头都不抬地检测着,时不时地与痕检员交换意见。
“高手!”胡志远咕哝了一句,不知是骂还是夸。
要么,除了刘群,楼顶委实没其他人去过;要么,挟持刘群上楼的人是个绝顶高手。因为,他们将楼顶翻了个遍,就是没有找到任何其他人在场的痕迹。
胡志远看着肖可语,问:“你确定血珠是在这里取下来的?”
这次证据收集工作真是冒昧,他想让自己保持平静,但是却做不到。尤其是现在,发现现场确实没有明显证物时,他心里的确很不舒服。他接着问:“我的意思是,整个楼顶几乎没有人为活动的痕迹,一粒血珠就那样刚好滴在砖石下面?”
“事实上,盖着血珠的砖石仍然是日晒雨淋的一面朝着上面,真是难以发现。但我在查看血珠时,感觉那些砖石动过不久,是刻意掩盖的模样。”
“既然要掩盖,为什么不抹去呢?”胡志远再次质疑。
“有意欲盖弥彰?”罗卫说,“他这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可刚说出口,他就觉得自己说错了。他这是先入为主地设定了杀人犯,而且认为血珠就是杀人犯留下的。或许,这纯粹就是一起自杀事件,一切都是他们臆测而已。
“我不明白。”胡志远原地转了个圈儿,仔细看着挡风墙。“这就是刘群坠楼的地方。”他指着墙体内面灰尘脱落的地方说道,“她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大约稍有迟疑,然后靠着墙体,两手抓住墙,撑起来,俯身过去。”他转了一下身,墙体大约只有他大腿根部的高度。“这么矮的墙体,她不需要站上墙,俯一下身就跃过去了。”
“还原坠楼经过,大致是这个样子。”肖可语接着说,“她站的地方跟出现血珠的地面很近,血珠是她衣服带上来的也未可知。”
“那么早,她几乎没有接触过其他人,她身上的血是哪里来的?”胡志远再次俯下身,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落下血珠的地面。肖可语往前趋了趋,想给队长指点指点。
不幸发生了。她踩中一块斜翻的砖头,脚踝一扭,玉体倾倒,落在胡志远怀里。背后响起一片暧昧的吆喝声。胡志远却没有“吃豆腐”的感觉,也没有“吃豆腐”的心情。
肖可语没有尖叫,甚至没有惊讶,脸上反而漾起一份惊喜。她顾不上疼痛,迅速从胡志远身上弹起来,却又反身往胡志远肩头拍了一下。
如果说跌倒出于无意,这一拍就显得轻佻了。胡志远着恼地看向肖可语。
这一盯,幸运的事发生了。在距他脚下几厘米的地方,肖可语踩翻的石头下面,他看到了他们寻找的东西。那块砖头是镶嵌在墙脚的,如果不是恰巧踩翻,任谁都会认定它是墙体的一部分。痕检人员不可能把墙体拆卸下来进行检验呀!
薄薄的一层塑料膜,包裹着一张银行卡和几张发黄的银行单据。
“我们是不是走弯路了。”肖可语说。罗卫赶忙凑过来。
“这能说明什么呢?”罗卫怀疑地问道,“难道她把钱都藏匿在这里?”
“这里面不应该有钱。”胡志远说,“而是亏钱的线索。她把钱存在卡里,然后通过什么方式,极有可能是网络,转账到其他地方。应该可以通过这张卡查到银行流水。”
“可怜的人。”肖可语抱怨道,“何不直接报警……”
“玩儿股票、期货、外汇亏钱的千千万万,警察查得过来吗?”胡志远抢白道。
“但是,即使是在大股灾的时候,自杀的又有几个?”
肖可语感叹道:“女人脆弱,加上家庭的责任感压得她活不下去啊!”
罗卫一脸严肃,却忍不住叹了口气,控制住情绪,说:“那就接着查吧,别浪费时间了。”
事实上,分局领导对刘群资金亏损的银行流水并不太感兴趣。一个人投资失败也许会增加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却不是公安能够管得着的。
胡志远打了几个电话,向黎政汇报了新发现,跟查获的银行卡的发卡行进行了接洽,派了经验丰富的经侦民警赶过去调查。楼顶的痕检人员再次展开细致入微的勘查,几乎将楼顶的每一个能够拆卸的地方都拆卸了一遍。
罗卫更在意那粒血珠的鉴定结果。他留了中队长林立仁在鉴定中心,但林立仁一直没有打电话汇报情况,让他有些担心。就能力而言,林立仁是他十分信任的人,但是他的特长是音视频监控和模糊辨识嫌疑人相貌,所以,顶楼的传统现场勘查就没有安排他参加。
另外,林立仁与高媛是警官大学的同班同学,高媛结婚前,林立仁是她最忠诚的追求者。这一层关系,让罗卫对林立仁始终有些别扭。
林立仁说:“结果还没有出来,鉴定中似乎出现异常情况。”
罗卫没有答话,隔着玻璃看鉴定法医的脸色。当然,表情里没有他要的结果。
高媛一直在给他发信息,告诉他儿子又踢她了,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信息里还时不时地提到林立仁,说他跟未婚妻约好今晚去商场选购结婚用品,能不能早点儿放他的假。
罗卫想象高媛两手搭在腹部的准妈妈动作,不知她身体左侧的痉挛有没有缓解一些。女人不仅生孩子痛,怀孕的辛苦也是男人无法体味的。
林立仁捕捉到罗卫嘴角的笑意,讨好地说:“罗队,您先回去吧,嫂子该想您了。”自从高媛结婚后,林立仁就改口了。为此,高媛臭骂了他一顿,但他不为所动。
罗卫恼怒地瞥了他一眼,但终于心软起来。他在属下眼里是一副刀枪不入的强悍形象,甚至有人在高媛面前说他没有柔情。这时,林立仁递给他一瓶水,示意他可以担当。这个笨蛋。罗卫在心里骂道,虽然并不买他的账,但心里充满了好感。
罗卫接过矿泉水,以命令的口气说:“就目前的情况看,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你走吧!我等着跟他们说声‘谢谢’就回去。”
林立仁小声地说:“我来说‘谢谢’吧,您先回去。”
罗卫转过头。林立仁无趣地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却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两袋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