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吾心安处是吾乡
脏乱的被单盖在头上，小腹膀胱传来的肿胀感，使陈强不得不从昏睡中醒来，他坐起身子，摇了摇迷糊的脑袋。
自己睡了多久？现在再想这个问题已经毫无意义。
耷拉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环境，只有一缕从窗户透过来的灯光照射的地方是光亮的，那是隔壁幺爷爷家二楼阳台上的节能灯发出来的。
不用想，天已经黑了！
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18点多，自己从一点多睡到了六点多？陈强不适的摇摇头，好久没喝过这么多酒了。
晚冬初春的季节就是这样，地球公转远离近地日，日渐长，夜渐短。但天依旧黑得很早，夜幕笼罩在大地上。
寒风扬起着窗帘吹进了屋子，带走了身上的温热，陈强搓了搓麻木冰凉的脸颊，双眼恢复了几丝清明。老家的气候让他一时有些不适应，虽说东南沿海城市冬天夜也来得早，可晚上并不寒冷。
这个宁静的西南小村，和四川大多地方冬天的气候一样，阴冷潮湿，特别是夜幕降临后，气温急剧下降，有时甚至会到零度以下，人们晚上不会走街串巷，大多天黑吃了饭就早早的躺在床上，在睡梦中度过漫漫长夜。
当然，正值春节期间，那些衣着光鲜的赌徒除外，他们揣着一年到头的积蓄红着眼，吆五喝六围在一起打着火炉，开着空调，鏖战到天明，这是他们狂欢的日子，仿佛桌上堆满的花花绿绿的钞票没有沾满他们的血汗，只是一堆无用的废纸。
陈强搞不懂他们的心理，也不想懂，只是觉得耳边传来的声音很吵。
要不打个电话举报？
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让陈强觉得有些好笑。
四川人好赌是众所周知的，上到八十岁老太，下至七八岁孩童，都喜欢玩一两手牌。
不管是麻将、桥牌还是扑克、骰子又或是牌九，他们总有擅长的。
陈强自己原来也不例外，不过他现在已经不赌了，自从老汉儿过世后。
想着他们那些人一年到头难得见一面，聚在一起打牌又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联络感情方式，那闹点也就闹点吧！
陈强打消了举报的念头。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傍晚被尿憋醒急需如厕的大龄单身醉酒青年。
双眼适应了屋内昏暗的环境，陈强站了起来，捂着肚子，往厕所跑去。
再继续坐在床上发愣，估计要流出来了。
陈强可不想尿裤子，虽然不会有人知道。
但一个成年人的羞耻感，让他觉得这件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
于是黑暗中他的脚步愈发的快了起来，凭借记忆往厕所方向而去，他明显的感觉到，好像是要憋不住了。
打开厕所门，连灯都没开，在黑暗中陈强急切的拉开了裤子拉链，用右手掏着，冬天就是麻烦，还要穿秋裤，摸索了几秒，终于捏住掏出来，凭借他自己的判断对着前方便坑就尿了起来。
一阵“哗啦”水流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响起，鼻子嗅到带着骚臭的热气，陈强秉着呼吸继续撒着，直到完毕，他舒服的打了个激灵，这才收好工具，拉上拉链。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转身走到厕所门口，把厕所的灯给打开，然后一脸晦气的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按了点洗手液在手心，冲洗起来。
紧赶慢赶，没尿裤子上，却尿到了手上！
还好没人看见，陈强把洗了几遍的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暗自庆幸。
确定洗干净后，陈强这才缓缓的转身，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往外走去。他很饿，中午光顾着和幺爷爷喝酒了，其实饭菜根本就没吃几口，现在他饿得前胸贴后背，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这么晚了，想必幺爷爷家已经吃过晚饭，陈强看着隔壁阳台上的灯光，侧耳听了听动静后，打消了去趁饭的念头，随后他在厨房里翻找起来。
八年没回来，家里不会有任何食物，尽管他已经知道，但还是抱着一丝幻想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橱柜里干净得连老鼠也不会光顾，而空荡的冰箱里有几只饿死干枯的蟑螂尸体。
翻箱倒柜一番后，陈强摇摇头，无奈的拿起很久没用挂在墙上的生锈铁锅放在水龙头下用钢丝球清洗着，然后接了半锅自来水，放在气灶上，打着火烧了起来，准备煮点泡面来吃。
还好，家里的天然气还有余额，能用。
陈强看着南黄相间的火苗，笑了。
随后转身往堂屋走去，迷彩包里有他买了没吃的几桶泡面，还有一些熟食。
搁以前，陈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吃这种闻着香吃起来却难以下咽的速食食物的，如果不是因为太饿，身体需要必须的热量和碳酸物质，他宁愿饿着不吃。
这也是他买了几桶泡面，却在回来的火车上一桶都没动过的原因。
他宁愿吃火车上列车员手中小推车里叫卖的昂贵盒饭，也不愿撕开包装，像很多人一样去饮水机前接开水泡面。
泡面真的很难吃，不过再难吃，今晚也就只能这样对付一口了。
陈强没得选，在饿肚子和吃泡面两者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明天早上就去街上买些酱米油盐，还有蔬菜水果肉类。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既然打算回来就不走了，那么生活必备的物品一件都不能少，食物的问题排在第一位。
看着锅里翻腾的泡面，陈强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儿，至少还有泡面可以吃，也不至于晚上饿着肚子睡觉。
毕竟冬天的夜格外的长，很难熬。
端着热气腾腾的泡面，陈强小心翼翼的进了堂屋，把碗放在灰仆仆的茶几上，拿了张矮凳坐在茶几面前，就着明亮的白炽灯光吃了起来。
偶尔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老汉儿的黑白照片，陈强嘴里轻轻呢喃：“老汉儿，吃面了！”
虽然无人应答，但陈强并没有失落之感，看着和记忆中重合熟悉的摆设，他笑得很心安。
只有在自己家里才会有的这种感觉，这或许就是故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