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隐喻翻译策略
认知语言学是以语义作为中心的,其核心观点是语义是人们对世界经验和认知事物的概括和总结,是与人们对事物的认识规律相一致的。而翻译的最终目的是源域和目的域的最佳对等。语言只是人们表达对客观世界认识的工具,这种对等不应该先从语言自身上寻找,而应该从其背后的认知规律中寻找。人们在使用语言时不停地建构心理空间,同样,翻译时译者也在建构两大心理空间:原文空间和译者空间。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首先确定原文空间里所反映的客观世界,即触发物和目的物及其可能的认知联系,译者需要把原文空间的事物及其之间的认知联系转移到译者空间,也就是说,翻译的对等还是建立在客观事物之间的认知联系基础之上的(孙亚,2008)。Fauconnier & Sweetser(1996,引自孙亚,2008)认为认知联系有语用功能、转喻、隐喻、角色价值关系等。如以下例句:
(4)原文:While it may seem to be painting the lily,I would like to add somewhat to Mr.Alistair Cook's excellent article.
译文:我想给阿利斯太尔·库克先生的杰作稍加几笔,尽管这也许是为百合花上色,画蛇添足。
该句涉及的认知联系为隐喻。由于隐喻的作用,原文空间内建立了两个子空间:源域和目的域,两个空间之间本来没有什么联系,但人们在认知上却将它们相连。在翻译该句时,译者也要在译者空间中移植原文空间中的两个子空间,把隐喻关系恢复出来。
例句中的painting the lily(为百合花上色)和add somewhat to Mr.Alistair Cook's excellent article(给阿利斯太尔·库克先生的杰作稍加几笔)分别属于不同认知域的元素。在源域中,百合花本来就是纯白美丽的花朵,而给百合花涂色只是画蛇添足,不但不能增加美感,反而会破坏百合花本身的美。在目的域中,阿利斯太尔·库克先生的文章本身就写得很好了,如果再加几笔,不但不能增加文章的价值,反而会破坏文章原有的结构。通过映射,源域中给百合花涂色这种关系传递至目的域中,即对已经写得很好的文章再加几笔,不但不能增加说服力,反而显得累赘。原文空间里两个子空间域之间的认知联系通过隐喻得到隐含的勾勒,但这在译文空间域里却不存在,不为目的语读者熟知。因此,译者翻译时应采取增补法,不能只译出两个子空间的元素,还应译出两个子空间的隐喻关系。所以该句可以译为:“我想给阿利斯太尔·库克先生的杰作稍加几笔,尽管这也许是为百合花上色,画蛇添足。”
3.4.1 隐喻概念域的对等映射:直译
认知语言学的哲学基础是体验哲学,语言是人类一般认知能力的一部分。因此,人类对于世界的经验以及在其基础上形成的认知系统是语言形成的根本理据之所在(王寅,2005a)。既然人们认识客观世界是从自己的身体感知开始的,而客观世界是由各种实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构成。在主客观互动中,各种关系反复作用于我们的身体,在记忆中形成丰富的意象。所以,基于相同意象而建构的隐喻就具有民族共通性,即隐喻的概念域可能具有对等映射的目标域。所以在翻译时,我们就可以通过寻找目标语中相同认知意象,直接翻译。由于人类生活的共同经历,即使像汉语和英语这样差异极大的语言体系中也会有一些大体对应的说法,翻译中大多可以直接拿来使用。有的隐喻意象几乎完全一致,如:an eye for an eye(以眼还眼)、time is money(时间就是金钱)、break the record(打破纪录)、Failure is the mother of success.(失败是成功之母。)、Misfortune never comes singly.(祸不单行。),等等。这些隐喻涉及人类对世界的普遍认知感受,所以有共通性存在的可能。
另外直译法在保留原来隐喻内容形式和文化含义的同时,丰富了目的语的表达方式,直译法既体现了语言文化的相互可容性,又达到了形神兼备,充分保持原隐喻意义、形象和结构的最佳效果(张润田,2010)。例如:
(5)原文:Life is a journey.
译文:人生是一个旅程。
这一直译把人生比作是有起点与终点的一种旅行,喻指人生像旅行一样要经历一切风风雨雨,汉语读者稍加联想,即可理解其意。
(6)原文:It is very easy for those academic to look out of their carpeted ivory tower across the quagmire of business stagnation.
译文:对于那些高端学府的人来说,他们很容易透过舒适的象牙塔看到外面经济的停滞。
以上例句用象牙塔来比喻高等学府学子的不谙世事,这一隐喻已被汉语读者接受。又如一些直译但被大部分汉语读者接受的例子:an olive branch(橄榄枝)、dark house(黑马)、crocodile's tears(鳄鱼的眼泪)、Judas's kiss(犹大之吻)、Pandora's box(潘多拉的盒子)和All the world is a stage.(整个世界是个舞台。)等。
但是几乎完全对等的映射是可遇不可求的,这时候需要用补偿或转换喻体的方法来实现翻译上的对等。
3.4.2 转换喻体
尽管人们所处的一般概念上的自然环境和生理结构及其由两者所决定的认知模式是相同的,但由于各自所处的具体小环境和所经历的历史和文化的进程不同,使得文化各具特点,出现了许多相互区别的文化特征,不同语言文化必然会形成不同的思维方式和习惯表达,在表达同一概念的时候可能会采用不同的喻体。这种情况下,直译往往会引起目的语读者的认知误读,就无法最大限度地保证交际功能的实现。所以,面对隐喻概念域的不同映射时,我们优先考虑的是喻义的传递。译者把源语的隐喻通过借用喻体或调整结构转译成目的语的隐喻。在翻译实践中,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将源语中的喻体替换成符合目的语读者习惯的喻体,这就是转换喻体,以实现目标语读者与源语读者的心理共鸣,达到共同的语用效果(张广林、薛亚红,2009)。如Man proposes,god disposes.(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英文用了god,但是中国并非基督教国家,“上帝”的概念不如在西方世界里那么深入人心,所以换成“上天”的概念更能为国人所接受。又如在表达“事物的大量产生和迅速发展”时,汉语用成语“雨后春笋”来形容,而英语则用like mushrooms。这是因为英国不出产竹子,而英语中的bamboo也是外来词,因此,在翻译“雨后春笋”时,要转换成英语国家熟知的喻体like mushrooms,这才能为英语读者所
了解。
另外,中西方对颜色和动物的认知也存在一定的差异。在翻译颜色和动物的隐喻时,译者需注意转换成符合目的语读者认同的概念含义。如“红色”在中国多为褒义,象征着喜庆、顺利、成功、青春、健康、革命和社会主义等概念隐喻。而在英语中red是一个贬义相当强的词,大多表示残暴、流血,是恐怖、危险、血腥的代名词,只有少许褒义隐喻,如red revenge(血腥复仇)、red alert(空袭报警)、a red flag(危险信号旗)、in the red(亏损)等。中西方文化中许多动物具有不同的象征意义。西方人认为兔子是怯弱的象征,而在中国“老鼠”才是胆小的代称。因此,在翻译“胆小如鼠”时,英语是as timid as a rabbit。在西方人眼中“马”是强壮的象征,而在中国人眼中,这一象征由“牛”来承担。因此“力大如牛”翻译成英语应是as strong as a horse。
3.4.3 隐喻和喻底结合
不同的人和民族会有不同的认知方式,这在人类的思维和语言表达中都有充分的表现,从而也就解释了各种语言之间必然会有不同程度的差异性,其中有些表达差异可以通过各种处理方法在翻译过程中被映射转述出来,如转换喻体。但源语的概念隐喻在目的语中不存在的情况也很多。而且这种空缺大多是因为源语的概念隐喻中包含其独有的历史文化信息和背景知识。在汉语和英语中,类似概念隐喻很多。在这种情况下,把源语的概念隐喻直译出来,并结合喻底,适当加以注解补偿是合适的。
如take owls to Athens,该短语可译成“带猫头鹰到雅典,多此一举”(注:雅典盛产猫头鹰,而且在希腊神话中,猫头鹰是雅典守护神Pallas的标志)。这里除了直接对译外,添加“多此一举”和对猫头鹰的加注共同传达短语喻义,便于读者的理解,同时增加对源语文化的认识。
再如下面的句子:They are all tarred with the same brush—all stuffed with a heap of lies.这句话可以译作:“他们都是一路货色,满口谎言。”同时添加注解:tar with the same brush,源于牧羊,原意为“用同一把刷子刷柏油”。羊群的主人为了不将自己的羊同别人的羊混淆,就用刷子(brush)蘸上柏油(tar)在每只羊身上做标记。这条习语现用于牧羊以外的领域,含贬义,意义为“一路货色”。这样,源语文化意象保留,同时隐喻意义得以顺利传达。
汉语典故中的隐喻在英语中大多是空缺的,翻译时需要另外加注。例如:
(7)原文:你这是在班门弄斧。
译文:You're showing off your proficiency with an axe before Lu Ban the master carpenter.
由于英语读者不知道鲁班这个人的故事,为了便于读者理解,译者首先在译文中增译showing off your proficiency来点明“班门弄斧”的喻义,又增添了理解隐喻所需的背景知识,即鲁班是master carpenter。
3.4.4 舍喻体译喻义
由于历史渊源不同,不同语言文化背景下所形成的语言要素存在很大的差异,在一定程度上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文化深深地植根于语言之中,这种根源导致译者在翻译中会碰到很多不可调和的翻译矛盾,如对一些特定的意象,中西方的认知是相矛盾的。在翻译此类互相矛盾的意象是,则可以舍弃原本的喻体,只翻译出喻义。如:
(8)原文:人多出韩信。
译文:More people can come up with more ideas.
这种翻译主要是基于目的语文化中没有相同的对等认知,也不能找到概念域在目的语中的隐喻的情况,在对它翻译的时候就没有必要交代韩信的特点,只需要抓住韩信善于用兵,比喻才智过人的特点就行,然后将这种涵义用英语的表达习惯表达出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