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建档吃了闭门羹,私立医院花高价
标题:怀孕艰难建档,我失了家之后又失了业
在影视基地录完节目,我跟制片领导打了招呼去产检,先撤一步。
刚出大门口,就看见了几个同事有说有笑拉着刚刚录完节目的嘉宾方舟子一起合影。嘉宾本人下了节目也是出奇的和颜悦色。
与我一起出来等车的李编导嘿嘿冷笑两声,拽着我一同走到了马路边。
“说不定明天就变脸哟!”李编一副洞穿人心的模样。
“什么意思?”我不解。
“世事难料!节目是做成了,就怕是人心难测呀。”
24岁的我苦笑,觉得这话意味深长,何尝不是我目前的处境。
下午赶到朝阳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下班了。正想排队加号,却遭当头一棒。
“姑娘你怀孕多久了?这边超过8周以上的就不收了啊!”一个保洁阿姨好心的提醒。
“啊—差不多12周了已经……”我突然心一沉。
“赶紧去别的医院问问吧!现在床位都紧张,建档得趁早哇!”
那个好心的声音渐渐变小,我惊慌失措,动弹不得。
“走,我们去妇产医院,总得有医院让我媳妇儿生孩子吧!”庄穆拉着我上了车,跟着他那个久未更新的汽车导航,堵堵停停,我们磨磨蹭蹭在下午3点到了妇产医院。
还没进门,医院门前溜溜达达的“黄牛们”就不无得意地宣告我的此行无效。
“8周你都不一定建得上呢,还12周……我这有路子,大哥……”
“走开,不需要!”庄穆有点急了,拽着我拨开人群走向门诊大厅。
我感觉到恶心之外的一阵乏力,长时间的堵车让我难受至极,我实在不想动弹了。
“我们回燕郊吧,这儿太远了,产检也不方便……”我扯住庄穆的衣服。
“能行吗?燕郊根本没有一家像样的公立医院……”
“那就去私立吧……”我昏睡在车里。
日落黄昏,车子在绵延一公里之外的车流中缓缓跨过潮白河开进了燕郊。
当停在气派恢宏的古尔斯医院门口时,我知道我们别无选择了。
齐刷刷的一堆单子递到缴费窗口,对面玻璃窗后冷冰冰的一句:“5800。”
庄穆慌忙从钱包中翻出了信用卡,交了5800块的建档费之后,我终于踏实坐在了医生的面前。
“你的孕酮太低了,有流产的风险,一定要卧床保胎,有没有出血倾向?”
想起最近搬家折腾的这些日子,又从燕郊艰难地辗转去上班,的确有过微量出血的迹象。
“她还能上班吗?”庄穆弱弱的问。
“听不懂什么叫卧床吗?这孩子你们到底要不要啊,不要也得趁早做了啊!晚了就是引产了!”
“要,要!”惊恐之下,初为人父的庄穆如临大难一般被吓得脸色煞白。
夜幕降临,年轻的我们坐进冰冷的汽车时,双双不知所措,面面相觑之后是一路无言。我们任车子晃晃悠悠,走走停停,无声地接纳生活赐给新婚我们的一桩又一桩考验。
“咦,咱小区门口又开了一家麻辣烫!”开进北门时,庄穆突然回过神儿。
此时辗转了一天的我已是饥肠辘辘,按下车窗,一股子麻辣味道随风飘来,突然也是击中了胃的知觉。我瞬间被勾起馋虫,顿觉人生明亮。
进了小店,才发现所谓新开的麻辣烫不过是之前的小面馆改造的。半个多月忙忙碌碌,未曾发觉,里面的老板依然是之前从山西来的中年夫妻二人。
“刚学来的手艺,尝尝看吃不吃得喜欢咧。”老板满脸堆笑端来热气腾腾的麻辣烫,里面还夹杂着招牌手艺刀削面。
简陋的小店餐桌旁,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们哪里还吃得出什么正宗与山寨,喜欢与厌恶。热气腾腾的辣子油里全是我们对食物的原始期待与需要。
玻璃窗雾气氤氲,老板娘家的俩儿子满地欢笑追跑。突然我和庄穆饶有默契的抬头相对,隔着麻辣烫的热气相视一笑,他见我会心地回应,低头把面吃得滋遛滋遛作响,如吞了蜜一般喜悦。
燕郊荒芜的暗夜,因为这两碗麻辣烫,徒生了出奇的温暖与宝贵。我们一身暖流“酒足饭饱”而出。径自在这未完工的孤岛小区里信步起来,仿佛生活从未辜负我们。
他的手向我伸过来,暖暖的带着诚意,我挽住他的手,只觉人生无处不光辉,再难再痛,只怕也是谷底了吧?爱情像一粒火种,总在艰辛的时刻燃烧起希望。
漫步回到空荡荡的出租“家”中,已是深夜10点多了。
衣服从洗衣桶扔进甩干桶,庄穆吐一大口气瘫坐在沙发上,而我瘫靠在他身上。电视里《中国好声音》刘欢战队已经入选了好几名选手,而空无一人的杨坤战队有点抓狂。
彼时彼刻,我们把遥控器的音量几乎开到了最大,歌声充满了空荡的房间,主宰了暗夜……
第二天,果然方舟子在微博上犀利地抨击了我们节目,制片人和主编开会时气个半死。而我垫在电脑下面的辞职信,A4纸的边缘已经被我捏变了形。
“阿莹,这期节目你让秘书从我们内部名单里推荐嘉宾,以后大家都注意影响……”
我支支吾吾答应着,把辞呈又往回塞了塞。
三天后,我拿着医生的诊断报告和辞职信一起交给了制片人。
“想好了啊,穷得时候还是可以找我借钱的。”领导使劲抬抬眼皮和额头肌肉,整个面部显出无奈地上扬。
“阿莹人家结婚后北京燕郊都有房,领导你想借钱咋不借给我?”主编开他的玩笑。
同事们七嘴八舌调侃起来,我涨红了脸,虚荣心作祟没说实话。
“20多岁你就结婚生孩子,你可不想让我们有活路了啊……”身边36岁的张姐狠狠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同样住在燕郊的她,有房有车,唯独没对象。
庄穆的电话响起,接我的车已停到楼下。我收拾完东西发现,要拿走东西连个小纸箱子都装不满,那些起早贪黑做节目的夜晚,所有的轨迹都横躺在电脑一个个文件夹了。
等我下班的那些日子,庄穆常常在楼下一坐就是2,3个小时。每当星夜收工下楼时,我们就像久别重逢一般珍惜彼此,无论多晚都会吃得开开心心再牵手走回CBD的小次卧。从未考虑过未来的路竟会走得这样深刻又惊心动魄。
出租房的恋爱生活再穷都像是一首诗,而婚后的浪漫却随着残酷的真相一点点被撕碎。
车子一路向东,直线向东,那是离京之路,亦是回家之路。我们的心都在北京,我们的家却挪到了燕郊。
玻璃窗外光影飞速倒退,这一路向右的穿行,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放弃掉工作的我,离北京仿佛越来越远了。但懵懂轻狂的我们因涉世未深,仍不觉生活有多苦,因为爱情包裹着所有的难。
回家后的电视里,关喆深情地声线诉说着卸下疲惫的我们内心深处的创伤:
爱与痛在我心里纠缠
我们的爱走到了今天
是不是我太自私了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