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节一
小学校门口已经有家长在等待自己的孩子,着眼看着就快五点了,才听到学校的下课铃响了起来。
乔醒翘了最后的大课间,先翻墙从中学那边跑过来小学这边。
她要接她的妹妹一起回家。
妹妹元歌,和她同母异父,生父好赌,母亲就带着她离婚改嫁了,如今的继父倒是比亲生父亲要好。
如果她没有偷听到些什么闲言碎语的话,这个继父在她印象中,确实很不错。
“乔醒!书包!”
有个小姑娘慢悠悠的出了学校大门,直奔她来,明明是个刚上三年级的小丫头,面对大她七岁的姐姐却毫无尊重可言,甚至不给乔醒说话的机会,就已经将书包丢到乔醒身上了,正好砸乔醒肚子上。
乔醒叹了口老气,将书包捞好,防止它掉地上,看着已经走向对面的小卖部,此刻红灯也不顾忌,仗着乡下红绿灯只是个装饰,没车就跑了过去。
看着妹妹这样乱窜,乔醒也懒得再关心了。
受了伤也是她自找的。
要是此时有辆车就好了,她要是被撞了应该就活不了了吧?
心里的恶不断滋生,乔醒晃神,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想法的?
大概从元歌出生之后吧……
父母自她没有记忆时就已经离婚了,等她有记忆时只知道,母亲带着她嫁到隔壁镇了。
这些,都是她从街坊邻居那里听到的闲言碎语,谈不上什么好话,但是却都是真的。
而且她也经常被送回隔壁镇的亲生父亲那,去看看那个没在家几次的父亲。
那时候还小,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两个爸爸,后来就慢慢懂了,也不知道是母亲追的八点档黄金剧场里播放的什么剧里看到的家庭伦理剧。
剧里面的继父继母大多不太友好,但是她却觉得,她的继父对她还不错,至少,她为数不多的父爱,他贡献了一大半。
直到妹妹会走会说,直到妹妹被送去读幼儿园,无意中听到母亲和继父的争论。
继父一句,她不过一个外人,能有书给她读就不错了,还要花钱去给她买什么学习资料……
前一天晚上乔醒和母亲说过,要买一套初中的资料先预习,结果第二天就听到这些争吵。
之后,她就没在和母亲说过要买什么了。
自己在一个刚开发旅游区的小村庄里找了个农家乐,每天中午晚上放学就跑过去给人家洗洗碗筷打打杂,赚点小费以备不时之需。
从五年级到现在初三,她攒下来的钱加上亲戚年节给的,也有小一万了。
她上初三后,去农家乐那边就少了,毕竟母亲在城里找了份工作,刚上三年级的妹妹上下学就由她接送了。
看着妹妹买了不少零食,拿着个小袋子拎着,也不等她,自己一蹦三跳的走上回家的路。
她和妹妹不一样,妹妹是爷爷奶奶的亲孙女,每天都会给妹妹五块钱的零用,供她买零食,她则从来没有收到过一分的零用。
她理解,毕竟她在他们眼里,始终是个外人。
但是有些事不说出来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一被说出来,就知道这话有多伤人了。
“乔醒,棒棒糖,好甜哦~但是我有你没有,我有两个,但是都不给你,略略略……”
元歌蹦跶到她跟前,小个子蹦蹦跳跳想要比自己高一点,但是任她怎么跳,暂时都还没有乔醒高。
乔醒毫不留情的将在自己面前蹦跶炫耀着自己糖果的妹妹的糖果给抢了过来。
“你还给我!啊啊啊!坏人!你还给我!这是我的!”毫不例外的听到了元歌的怒叫。
这妹妹学不乖,大概也不曾将她当做一个姐姐,使唤起她来得心应手得很。
“乔醒!我要告诉妈妈你欺负我!”见乔醒依旧没把棒棒糖还给自己,元歌气得把妈妈都给搬了出来。
想到那个女人,乔醒舒了口气,将棒棒糖还给了妹妹。
她现在倒是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和看法了。
只是啊……
原来受欺负了还可以找妈妈……
……
“妈妈,我能不能不去学校……他们都欺负我……”
小女孩坐在单车后面,手紧紧的环着前面踩着单车的女人。
“你不去学校想干嘛?啊?他们欺负你干嘛?”
女孩没有想到,她会得到自己的母亲这样的回答,一句安慰没有,满是指责。
她不再说话了,或许是意识到,说什么都没用吧。
第二天,女人照常送她去了学校,将她送到校门口就走了,她则站在学校门口,一直等到打了预备铃才慢悠悠的进了学校大门,走向课室。
她不喜欢学校,因为同学对她很不友好。
乡下的孩子要么特别善良淳朴,要么心眼小爱计较,但都没什么坏心眼,唯独少数。
即便响了预备铃,走廊上还是有学生在追逐打闹,高年级的学生匆忙的上楼,经常被这突然从教室蹿出来的学生撞到。
这只是少数。
“矮冬瓜来了!”
“她妈妈没跟来!”
“就说她不敢和她妈妈告状吧,你们还不信,她胆子可小了!”
看到她来,课室里追打的同学聚到了一起,说的话自以为很小声,却足以让她听见。
靠近课室,她听到同学的话,她知道是在说她,但这又能怎样?
她个头确实不高,但在班上也不是最矮的一个,只是因为她不爱说话,因为她脾气好,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捉弄她。
她不止一次和妈妈说过,学校里的事,但是妈妈总以为她夸大其词,从来没有关心过什么。
之前还会给妈妈看自己被剪得参差不齐的头发,本子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但是一次次被冷落之后,她就再也没和妈妈说过学校的事了,人也越来越沉默了。
如今她刚上三年级,新分了班,有新同学也有老同学。
他们都有自己的玩伴,就她没有。
昨天和妈妈最后一次说不想去学校,是因为昨天她哭了。
但是刚生了妹妹的妈妈并没有耐心听她受的伤,她的心全扑在妹妹上,留给她的,只有一点点。
学校的同学很不友好,他们会明目张胆的欺负她,因为她不会反抗,一直被冠上懦弱的标签,这个标签是她懦弱的证明,她有无数次可以反抗,但是也不知道是为了证明什么,从来都表现得和自己的外表一样无辜又无害。
一次次受的伤,一次次的倾诉,想要换取一点点的关爱,一次次的失望告终……
她终于还是心灰意冷了。
三年级下学期时,继父家这边要建新房,她由走读改为住宿。
一间宿舍,上下床铺有十二个位置,他们班的住宿生不多,加上她女生宿舍他们班也才四个人。
另外三个已经是玩得很好的朋友,她就一个人。
她被舍长忽略了三年级的整个下半个学期。
她是这样以为的,她以为是自己容易被忽略,所以才导致她的饭票常常被舍长忽略忘给。
甚至心细如她,其实已经发现自己到手的饭票总会没了几张,但是却老是麻痹自己不要去计较那些。
三年级的舍友们很顽强的和她升学时又分到了同一个班。
舍长依旧是那个贪她饭票的女孩子。
乔醒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女孩子叫什么,但是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虽然有时候一晃神,感觉这些事还是昨天发生的。
……
小学的学校虽然不像高中大学那样查寝查得那么严,但是也是有老师检查加分扣分的。
宿舍里多了几个舍友,还是舍长的那个女孩子和宿舍里另一个女孩子不对付,但是俩人都挣不出来个输赢,乔醒的存在就成了她们共同发泄怒火的容器。
因为她不爱说话,因为她看着很乖巧,因为她总是和所有人都不玩不来,因为她……
不管因为什么,反正她们欺负她,把怒火和不满都发泄到她身上就对了。
开始也确实是这样,乔醒根本不会反抗,对于她们的捉弄甚至有点过分的玩笑,她不哭也不闹,也不知道反抗。
直到……
“我被子呢?”
乔醒回来宿舍的时候,看着自己空荡荡只剩下枕头的床,难得主动开口说了话。
一个舍友指了指宿舍内的阳台:“在厕所……”
她说话时乔醒已经顺着她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阳台不大,一个两人连体课桌再加一个椅子的宽度,长度算上厕所也就最多四米。
敞开的厕所门里,乔醒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花棉被。
下午刚放学,厕所还没被使用过,被子丢进去其实并没有湿。
但是乔醒心里就是无端生起了火。
她从来就没有和谁交恶吧?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吧?小打小闹的开玩笑她也没去计较吧?那为什么要无缘无故丢她被子到厕所里去?
“谁丢的?”乔醒有些许哽咽,她想哭的,但是哭从来没得到过安慰给她带来深刻的醒悟,哭没有用。
所以她强忍着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现在想来乔醒都觉得自己很勇敢很坚强,那样都没有哭过,哪像现在……
想起当初,貌似被子被丢的起因是查寝,她们宿舍一个女孩子的被子没有叠,被扣了分,那个舍长不敢说那个女孩子,所以才丢了她的被子出气的。
被子就像是所有委屈的导火索,快上晚自习时乔醒没有那么早的去课室,而是留在最后。
她等所有人都走了,这才爬上上铺将舍长的被子抱了下来,除了舍长的,还有那个没有叠被子的女孩子的被子,她将她们的被子一同丢进去了厕所。
她的被子躺在厕所时厕所是干的,但是她丢她们的被子时厕所被使用过,即使是比较干燥的秋天也很湿润,她还开了水龙头,把厕所弄得很湿,这才将她们的被子丢去了厕所。
晚上回来时无疑是一场大战爆发的现场直播,乔醒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但是人却格外的冷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八点半准时敲响了下课铃,宿舍里的人手拉着手成组成队的回了宿舍,乔醒坐在课室后门的位置,打下课铃之前她就先出了课室,回到了宿舍。
她当然要先回去了,毕竟她要是回来晚了,她的被子可能就没了。
“我的被子呢?”舍长和另一个女孩子进宿舍之后说了一句她下午放学回来时说的话,一字不差。
但是她们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被子去了哪,除非去厕所。
“呀!娟姐你快来看,这不是你和阿英的被子吗?怎么被丢在了厕所?”随着舍友的话,舍长和另一位少被子的舍友一起跑到阳台去了。
门就那么宽,两个长期不对付的孩子往厕所门一站,这门就没了位置,她们都想独自一人霸占这条门,但是互相势均力敌,谁都推不开谁,最后两人推搡间一起跌了进去。
“哎呦——”三个人的惊叫声一同响起。
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倒下去的时候连带着站在厕所里面的舍友一起推到了,就一起倒在那两床被丢在厕所的被子上。
被连累的舍友被她们两人压着,但是她们爬起来后直接扯起自己的被子,丝毫不去理会被她们误伤的舍友。
舍友自己爬起来间,还没来得及躲避触碰到的被子,被舍长那么一拉扯一个摇晃又栽了回去,接着又是另一个女孩子重复着刚才舍长做的事。
舍友是宿舍除了乔醒外最瘦小的了,不说话时看着比乔醒都要柔弱几分,自然比不得舍长她们的动作利索又迅速。
厕所外面的阳台上围了其他两个舍友,她们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看着此景讨论着这事怎么发生的,而乔醒已经先将扫把和拖把拖进了床底下,只留下一把扫把在自己手里拿着。
舍长团好自己的被子,壮实的人在厚重的被子下竟然也显得纤瘦起来,另外一床被子也落后一步被丢到原本的床上。
“乔醒!是不是你做的?!”不管是谁,只要她不知道是谁,那么都可以说是乔醒做的,更何况把被子丢厕所的事她今天才做过一次,丢的也正是乔醒的被子,乔醒的嫌疑最大。
“是我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