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啊!斗篷!卡伦的斗篷!”突然,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孩声音喊叫起来,我和比亚斯都讶然抬头,看见大厅正中最宽的楼梯口处冒出来一个身形羸弱的金发少年,他一边口齿不清地哽咽着,一边跌跌撞撞地奔下楼梯,直冲着我手里的斗篷扑过来,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比亚斯就迅速地挡了过去,在那少年伸手过来的刹那截住了他。那少年仿佛从恶梦中惊醒般僵住,仰脸看一眼比亚斯,开始瑟瑟地发抖。
我情不自禁站了起来,这少年有一张清俊秀丽但面色苍白的脸庞,澄蓝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他显然怕极了比亚斯,他是谁?
比亚斯的声音低沉暗哑,用不容违抗的语气说:“西伦,你身体不好,不能跑出来,回去乖乖躺着。”
西伦颤抖着,悲怨地望向比亚斯,喃喃道:“我听到有人说斗蓬,这是卡伦的斗蓬,你说过给我的,可你又说不见了……”
“西伦!”比亚斯暴怒地喝叱起来,西伦猛得一哆嗦,畏惧地闭上嘴,收缩肩膀抽了抽鼻子,好似清醒了些,不再理会我手里的东西,转头慢慢往楼梯上走。我刚想说话,比亚斯的声音又响起来:“你最好别管闲事,聪明的小姐。”
我的心里充满了疑问,同时一股火气没来由地一拱一拱,这少年是比亚斯的儿子吗?哪会有这样子的父子?再者,西伦呼唤的那个名字又是谁:卡伦,卡伦的斗蓬?!这意味着什么?
“你不该这样对他!”我还在犹豫是否开口,又一个刺耳吵哑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我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以前从未听过这样难听的声音。在西伦出现而又消失的楼梯口处,现在站着一个诡异的妇人。猛一眼看见她时我差点儿失声惊叫,她的头发枯黄稀疏,如同冬日的干草,她的面孔和裸露的脖颈上布满了皱纹和可怖的疤痕,她抓在栏杆上的手指象鸡爪一样细长和皮包骨头,最要命的是她居然穿着一件样式极其活泼鲜艳的少女式的睡裙……这人是谁?怎会如此恐怖又如此可笑?
比亚斯似乎烦恼极了,他的脸阴得滴水,道:“卡瑞,这儿没你的事,快回房去。”
“不,父亲!”沙沙的声音竟透着一份撒娇的语气。我差点儿笑出来,这奇丑的老太婆居然叫比亚斯父亲,简直滑稽!而老妇根本不理睬我,只看着比亚斯继续说:“西伦思念我,愿上帝保佑他被疾病折磨的灵魂!他现在的不正常都源于我的不幸,你应该对他温和些,他是你唯一的儿子和继承人!”
“闭嘴!”比亚斯再次盛怒非常,吼道:“别再假装你是卡伦,我收留你并不表示我承认你----还有,永远不许叫我父亲!”
“哎呀爸爸,你又生气啦,我就在这儿呀,我才是真正的卡伦对吗?”随着一声如夜莺娇啼般的动听呼唤,如同变戏法儿一样,楼梯口处又显出来一个人。如果说那位叫作卡瑞的老妇让我心生退避之意地话,新出现的这位女郎却让我有心醉神迷之感-----她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同西伦一模一样的金色长发瀑布般披垂至腰间,还有那双一模一样的蓝色大眼睛,直如画中走出的女神。象牙般白皙的皮肤吹弹得破,扶柳般纤细的身姿凹凸有致,这真是难得一见的上帝的杰作,老天,她和卡瑞并肩而立,两者之间美丑的强烈反差对视觉来说几乎是一种刺激。
随着少女的出现,比亚斯蓦地颓丧无比,他慢慢俯下身拾起烟斗,就势无力地坐回到躺椅上,头也不抬地道:“卡琳,你不要闹了,我觉得很累。”
“哎呀爸爸,我没有闹呀。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没耐心的嘛,你总是宽容地任凭我开各种玩笑,不是吗?”被唤作卡琳的女孩儿轻快地笑起来,听着她的声音我才知道什么叫作“银铃般动人”,她一边笑,一边看向我,然后惊喜地睁大眼,道:“哦,瞧呀,我的斗蓬,我的斗蓬怎么在你哪儿?这位姐姐,你是来把它送还给我的吗?真是太谢谢了。”她顾自说着,灵巧地从楼梯上跑下来,她的身影美得象一片浮云。
“卡琳!”比亚斯抬起头来喝止:“你给我站住!我说过你不要闹了,如果你当自已是卡伦,记性就不要那么糟糕。卡伦是个安静的乖孩子,从不开任何玩笑。我以前更加没有宽容或者耐心过。卡琳,我本来不想怀疑你,可是你说话作事都不象是过去的卡伦,你到底想干什么?”
卡琳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她在楼梯上呆呆地立住,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我记错了?我又记错了?”
“够啦!桑迪,桑迪!”比亚斯忍无可忍,大声喊叫着,只一眨眼的工夫,厅门便刷地打开,那个穿皮猎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居然还掂着那支猎枪,道格拉斯摇着尾巴跟在后面,看见我又咕噜了两下,不知是友好还是警告。
比亚斯挥挥手,命令地说:“把她们都赶回房去,把门给我锁紧,再这样无事生非地闹下去,我就要疯了。”
桑迪利落地点点头,横着枪就向楼梯走过去,卡琳和卡瑞的脸色都变了,卡琳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倒退回去,一直退到卡瑞身边,卡瑞却勉强道:“你不过是我家养的仆人,敢对主人如此无礼?”
桑迪平淡而又冷漠地说:“你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叫你们回房去,听清楚了吗?”两个女人似乎十分忌惮桑迪,她们惊恐地对望了一下,竟不再反抗,很快便消失了,桑迪克尽职守地跟了进去,不一会儿便再次下来,对比亚斯恭敬地交差:“老爷,门都锁好了。”比亚斯长出一口气,满意地颌首。桑迪带着留守在门边的道格拉斯离去,自始至终,未向我瞟过一眼。
我定定地站在大厅正中,就象看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活剧,骤然开场又骤然谢幕,看得一头雾水摸不清来龙去脉不说,演员们亦全都高深莫测,完全不顾及观众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