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丈量时光
养浩然早先便蹿了进来，但李玄并不担心对方的伏击，一来用那种速度逃脱，必然用尽了他汇聚的所有力量，远不足以在这些时间里恢复过来并且还能做到伏击自己，二来逃走的养浩然已然失去了绝强修者应该具备的厉杀不退的心念，逃一次就会逃第二次，他已然与自己拼到胆寒了，他不敢伏击。
李玄一步一个血脚印向内走去，空洞地空间中回荡着他的脚步声。
刚才三名少年贪婪杀来，李玄虽然已经无力拉弓，但他并没有虚张声势，更没有说假话，他确实只得选择唯杀而已，接下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出手程度了，因为那一刻他虽然虚弱不堪，但是他灵池之中的浪潮却排天蔽日，一次又一次轰击在翠峰般高大的顽石之上。
那座顽石自身也在震动不休。
无数石皮碎屑如雨般脱落，越来越多琥珀般的黑色镜体展现出来。
终于，在那一刻，最后一块石皮也被巨浪击碎，颓然落下。
黑色琥珀般地巨大神镜，第一次完全展露在灵池的世界之中！
三人已然冲至李玄身边的躯体忽然仿佛遇到了某种不可见的巨大力量，在这一瞬间直接被弹飞。
李玄微微眯起的双眼也在此刻骤然睁开。
他手中的长弓劈出去已被敌人直接斩断了弓脊，变成了一件废物，他脱手撒开了那半截废弓，另外警戒的那只手臂上被短剑带起一溜血花，索性伤口不深。
此刻神镜现世，他一步踏入开镜境，终于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名修者，狂暴的灵息之海反馈给他无穷无尽的新的力量，那种圆转如意的对灵息的感知和调用竟如此美妙，几乎要让他高呼出声。
同时，那座黑黝黝琥珀般神镜之中，忽然亮起了一个影子，透过神庭慧眼内视，李玄一眼望去，那是一张晶莹剔透如蓝色水晶般带着繁复花纹的长弓。
一张绝世神弓！
非刀非剑，更不在十八般兵器之列，他的神镜之内孕育的，居然是一张神弓！
随着李玄目光所至，他现实中的左手间，忽然灵息卷起一股狂岚，一张水蓝色半透明状的琉璃般长弓缓缓在他手中成型。
原来，这便是灵息幻器！
感受着那种与自己同源的力量延伸出去，李玄一挑弓弦，一支蓝色纯由灵息凝聚而成的箭羽自动成型，搭在长弓之上。
根本无需瞄准，李玄手指一松，一箭飞出，发出极其令人愉悦的一声哨响。
那名叫嚣的最厉害的拿双节棍的少年应声中箭，根本没有什么惨叫，更没有人被射穿之类的画面出现，少年的整个身躯直接在这一箭之下炸碎成一片血雨，竟然溅了李玄一身。
李玄眼都没有眨一下，再次拉弓，两支灵息箭羽再次成型，指向另外两人。
那两个人刚被弹飞，看到如此诡异可怕的一幕，几乎骇到发狂，一人直接一个翻身从山道边跳了下去，坠入云雾之中不见了踪影，另一个话很少的双剑少年吓得两腿之间一片污秽，弃了双剑，浑身抖如筛糠。
李玄张弓看着他良久，深吸一口气吐出几个字：“滚回去！”
少年如蒙大赦，也学着另一人的样子，直接翻身坠入了云海之中消失不见了。
直到确认他已然离开，李玄这才缓缓散去了一身狂暴的灵息，但再也抑制不住体内沸腾一般地悸动，一口血箭喷了出来，同时鼻腔之中、双眼以及神庭慧眼所在的方位，也各自渗出一道血迹。
强行调运灵息，又强吃了养浩然一拳，他身上的伤势十分沉重，刚才是抱着厉杀信念一直在强撑着，才没有显露端倪，但此刻一旦放松下来，伤势爆发，令他觉得一阵阵眩晕。
养浩然已然进入了一层楼，早一分便有一分的优势，李玄不愿再耽搁，强撑着身躯，缓缓转身向那座楼台挪去。
一步一顿，他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力气擦一擦被血污糊住的眼睑，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移动之上，青山之巅清风阵阵，除了少年孤独而倔强的背影在不断移动，再也没有什么人有资格在这绝巅之上走向那座大门了。
走了许久，他终于来到了门缝处，缓缓走进去并反身费力关上了那扇沉重的门板，李玄背靠在巨门之上，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有力气抬起手来擦了擦面庞上的血迹，那有自己的，更有别人的。
纵然神镜初开，他已然成为了开镜境的修者，但连番极端紧张的战斗，早已经超越了他的承受极限，力敌一只脚踏入虚界境的养浩然，让他完全激发了自身所有的潜力和信念，若不是最后关头的异变，可能此刻他已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重伤垂死中开镜，再遇三名劲敌，没有人知道他拉开神弓的那一刻，五脏六腑中的血液沸腾逆行的那种可怕感觉，死亡也不过如此，但那比死亡更加煎熬。
胸腹间的淤血已然被他刚才喷了出去，此刻他感觉算是好了很多，只不过一身力气提不起百分之一，之所以还能够挪着步子走了进来，都在依靠他那根强韧的神经，但到了这一刻，即便坚韧如他，也觉得那根弦要崩断了。
进入一层楼和能够在一层楼中浏览甚至寻找登入二层楼的途径，这是两件事。
现在的李玄，只能勉强进入这扇门，但是他却没有了足够的力气去做剩下的事。
感受着身体中因为开镜而重新涌动而起的力量，李玄微微苦笑。
灵息的力量不是人的神念更不是肉体的力气，纵然强大无匹却也需要有所依附，没有足够的神念或者说力量去驾驭去调用，就仿若他灵池之内的那一片大海，只能看着他波涛荡漾，却无法支撑自己完成哪怕最简单的奔跑动作。
人终究不是倚靠灵息活着的，或许灵息是上天赐予人类去观察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美妙视角，但你依旧要通过自己的这幅皮囊去实现观看这个动作。
此刻的李玄，一身精气神早已经透支的不能再透支了，空有汹涌如潮的灵息涌动不休，却再无力提起半只小指。
他缓缓背靠着巨门箕坐于地，像一滩烂泥一般，慢慢闭上了双眼。
没有沉睡，他只是需要重新汇聚精力，因为到这里还并不是终点，所以他必须用最短的时间让自己恢复行动。
眉心中的神庭慧眼恹恹地打开，有些无力，但胜在有海量灵息的支撑，这只慧眼能够看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周遭一切环境。
积聚力量不是毫无防备地让自己变成一滩烂泥，他虽然闭着双眼，但并没有忘却警戒，这是一个在边城草甸里生死搏杀出来的少年永远不会忘记的本能。
像一具尸体一般保持静止，过了许久许久，久到让人感觉像是过去了半日时光，李玄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目。
是时候了！
他撑着门板站了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只觉浑身无处不痛，但可喜的是，他的精力已然恢复了许多。
从怀中取出一块肉干，和着口水咀嚼吞咽下去，有东西入腹，再次让他感觉好受了许多。
不管走到哪里，身上总是常备着一点肉干，这是他在战斗中磨砺出来的经验。
尤其是像这样经历过多场高强度战斗之后，人的身体空虚急需补充能量，一块小小的肉干，就能让人提振许多。
原地停顿了一阵，感受到身体的机能正在逐步恢复，李玄迈开步伐，向里面走去。
依旧是那条短短的通道，依旧是那间庞大的难以想象的书舍。
根本没有看书架上的书籍，李玄轻车熟路一路向里面走去，他的目光和神庭慧眼来回扫视，在诺大空间中，并没有发现养浩然的身影。
难不成对方已经登入二层楼了？
李玄觉得没有那么容易，他对于这个诡异地方的熟悉程度绝对远高于对方，他不相信养浩然有能力先于自己登上二层楼，即便对方先于他进来了那么多时间。
径直走到原本应该是进入二层楼楼梯的那道墙前面，面前并没有出现应有的门户，更没有楼梯，只有一道死墙。
他伸手去推了推，是实实在在的墙体，并非空心的机关，又左右看了看墙体的长度，对比自己记忆中的世界，李玄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一切似乎都一模一样，但偏偏没有了那道门户，那道楼梯。
养浩然一定也遇到了和自己一般的情形，那么他又在哪里？
漫步在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之间，李玄的世界里有两个一层楼，眼前的正在和记忆中的逐渐重合，并且不断对比。
他在青山之巅登楼多日，在一层楼中逗留的真实时间超过了一个月，与外界时光流逝速度不同的一层楼，曾是他踏入修者这条道路的最好途径，所以他怎么能不熟悉？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细节！
少年在烛光中拖着长长的影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一步一步，用记忆丈量着这里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