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哦,天啊,今天又是全校考试日!
马克从来没有在一张有他名字的画上写上他的名字。他给老师的每张画的底部总会出现一只猫,总是同一只,一只黑猫,根据马克的心情用黑铅笔画的,站着的,躺着的,背部圆圆的,或者是坐着的,尾巴缠着后腿的。但都有一个共同点,这只猫在笑。你在看它,它也在看你似的。
威廉老师负责辅助班的工作,他一直满怀激情地关注着这只猫的演变。起初,它是一只不受欢迎的猫,方方正正,腿细长,没有尾巴。马克对这个猫的重视程度往往超过了画作本身,仿佛它始终是真正的主体,这才是应该注意的。
当威廉老师问马克这只猫的含义时,马塞尔总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这是莱西。这是我的朋友。”,威廉老师从来没有能从他嘴里得到更多的答案。久而久之,这只猫似乎成了马克的招牌,威廉老师也不再说它,只是默默关注它的进化。
当猫咪缩一旁给树木、房屋、其他动物腾出空间时,它的形状也变得更加精确,更加逼真,但马克总把它画的小小的。
威廉老师曾问过马克:“你为什么不给我画一张漂亮的大画,把它占满整张纸的那种?”
马克曾这样回答:“你,如果让你在整张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你会这么干吗?”
后来,马克的猫奇怪地变了。它不再是纯黑色了,上面增加了很多不规则的圆圈,这让莱西有了野性一面。老师先是怀疑马克画的不是猫,而是豹,仔细一看,这些圆圈原来是纸上的洞。老师很好奇,就委婉地问他为什么会有洞,但马克总是用一句玩笑话来回避:“我有权在纸上打洞,不是吗?”然后就是沉默。
但在五六月份的时候,莱西几乎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威廉老师在马克的画的下方发现了两只眼睛、两只尖耳朵和一撮猫胡子,但没完整的猫。这猫隐形了吗?
马克今天晚到了半个小时,所以他比别人晚了很久才开始画画。但他大笔一挥,近乎狂热地画了起来,这狂野又潇洒的阵势让威廉老师都大吃一惊。
马克本是坐着画的,他画着画着,一激动还会站起来,叹几口气,似乎是他对还不能如愿呈现他所想呈现的东西,而感到不满或沮丧。他给人的感觉是,他想把自己从一些无法用形象表达的东西中解放出来,但又做不到,他很纠结。
他很明智地把画放在威廉老师的桌子上后,回到座位上,抬头看了看钟,他盯着钟,一动不动,双手平放在桌子上。威廉老师低头一看,这是一张漂亮的画。
老师抬头看看马克。少年还沉浸在对时钟的沉思中。他已经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刚刚画的画,也忘记了自己此刻的位置。只有钟声的敲响,才能让他从沉思中醒来。他像一些同学一样,经常数着与课间休息相隔的分、秒,以为时间会过得更快?不,他倒是给人一种感觉——他是时钟里面的奴隶。
然后,老师突然意识到这画是没有“签名”的。这是他认识马克以来的第一次,在他的画上,哪里都没有猫,甚至连他一阵发现的“半隐形”的猫也没有。猫咪已经完全消失了。
当学校的铃声响起时,辅助班的学生不等老师的信号就冲到了老师的办公桌前,威廉老师,发现有的学生只画了一半,有的只勉强画了个草图,有的甚至直接交了一张白纸,有的是白纸上写了一行字:不知道画什么,给我点分吧。
奇怪的是,马克一直没动。他没有再看钟,只是缩在自己座位上。可平时,下课铃声一响,他都是第一个冲出门,大喊:“我要第一个进厕所!”
威廉老师感到反常,向马克走了过去。马克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来,眼神熄灭,仿佛他的大脑并没有真正察觉到有人在接近他。老师走到他旁边。马克没有动,只是眼睛又看向了时钟。
他们之间沉默了很久。透过四扇敞开的窗户,可以听到学校里,课间休息时,有些学生为马上到来的考试而焦虑又紧张地尖叫,叫的那么歇斯底里,仿佛他们可怕的知识和记忆力测试还没开始前,就应经精神崩溃了。
最后还是马克打破了沉默。他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对威廉老师说:“我们辅助班的人,没有这些问题吧?我们不需要紧张,我们没有考试......他们考试,我们要做什么?还是画画?下午也是?……”
他转头看向弯下腰来的老师,想好好掌握他说的话。
马克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巴上已经开始滴下一点口水。
威廉老师吓了一跳。他曾有好几个学生患有这种病,但他没想到马克也患有这种病。马克的眼睛向后翻了翻,身体紧绷,开始颤抖。
威廉老师从桌上拿起一支铅笔,插在马克的嘴里。
“咬住铅笔,马克,我抱着你......”
这是一场短暂但非常猛烈的危机。
威廉老师把马克抱在怀里,马克瘦弱的身躯、抽搐肌肉让他心烦意乱。为了不影响马克的呼吸,威廉老师把马克放在教室的地板上。马克脸色苍白,铅笔在少年的嘴里已经断成了两半。
危机已经结束了。威廉老师拿出了铅笔。马克放松了下来,似乎陷入了沉睡,而这种沉睡只持续了几分钟,老师去窗前呼吸空气的时间,听到了课间休息结束的铃声。当他转过身来时,坐在地上的马克正靠在教室的一角,面目狰狞地抹着嘴,像个刚吐了一地奶的小孩子。
“你可以回家了,马克。你明天再来吧……如果你感觉好些的话。”
“别担心我,下午我就没事了。它永远不会持续很久。结束了就结束了,就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只是有点累”
“你早就感觉到了?”
“感觉到什么?”
“它要发作了。”
“不,我只是累了。”
“这是种病,你知道吗?”
“嗯?什么病?”
“癫痫。”
“哦,是的,我以前听说过。我觉得......空虚和累。”
“这种情况在你身上发生的频率有多高?”
“不,只是有时候很有趣,不是吗,但它似乎让我感到放松。”
“哪放松了?”
“一切都放松了。”
马克眨巴眨巴眼睛说:“我知道你走过来本想问什么。这画我不满意,配不上我的签名。”
马克说完,他迈着小碎步离开了班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