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布鲁斯踮着脚尖往教室里面看。通常在那里的相对平静,可能预示“狂风暴雨”即将到来。
快乐的男孩们通常把他们头疼的源头、怨恨的对象、受罚的原因扔在老师的脚下——教科书。他们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踩着油腻腻、破烂烂、沾满墨汁的试卷,跑到老师面前,把数学课本、语法练习册等旧书放到老师身边,然后轻盈地、轻松地、微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他们摆脱旧书本的方式,就能认识到每个人的个性。菲利普是班上最高的一个,他带着一丝高傲的微笑,把地图册和语法书扔在墙上;米歇尔是三十个学生中最吝啬的一个,他看完每本书后都会写上自己的名字。
丹尼斯,那个轻度肥胖、呼吸急促的人,他的课本上有牙印,他无法弯腰或懒得弯腰,他伸出双手,张开双手,欣喜地听着书本落在地上。
开学典礼,是这个学年最受欢迎的仪式之一,仪式终于结束了。布鲁斯讨厌交出自己的旧课本这个传统环节,一直梦想着自己怎么想方设法把课本留下来,但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留着这些东西,其实他也绝对不会在暑假里去查阅。假期就是假期嘛。不过,但如果有这些东西,在他需要的时候,他可以随手翻翻,里面装满了他在这一年里学到的一切,以及下一年要努力学习的东西。这样子,会让他感到欣慰。他热爱学校,显然没有爱的那么夸张,但想到在他床下的某个地方,或者在他兄弟们放书的书架底层,有一堆静静陪伴过自己书,他觉得自己是没有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
布鲁斯尽量轻轻地拉开教室的门,但米歇尔同学还是注意到了他,大喊了一声:“啊哈,迟到的家伙终于出现了”。”所有的人都向他转过头来。他站在门口,衣衫不整,手臂上有些污垢。他期待着教室里的阵阵笑声,却没有想到老师只是淡然地说:”你今天的打扮很有创意......到你座位上去吧。”然后老师继续点名。布鲁斯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打开书包,有条不紊地清空书包,而其他同学则继续在教室的过道上走来走去。
他把书堆放在书桌上后坐下,开始撕下前年9月父亲帮他装上的棕色纸套。他把纸套揉成一团,扔掉后才发现,书本在书套的保护下还是那么新,和刚才是“判若两书”。就像马克在魔法森林里卸下伪装,直面自时己的不幸,马克认为自己的生命刚刚被切成两半,在几分钟内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他不想成为的人,因为他没有做好准备。他没有准备好迎接不幸。马克的不幸和绝望使布鲁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在此之前,布鲁斯一直隐隐约约地认为,不幸只有在书本上或收音机里,在母亲和姑姑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听的小说和看的连环画里才能找到,但现在,一个离他很近的人,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匪夷所思的大戏,太大了,他也没做好心里准备。
不露是已经拆完了所有纸套,正在看他面前堆放的书。他的名字还没有被叫出来。他在等待。他要把它们轻轻放下,像珍贵的物品一样,他要和它们做最后的告别,甚至和图册告别,带着遗憾离开......。
他开始进入了自己幻想
“等大家都结束了,你可以把你的课本交给我们...我希望你的课本没有比你的衬衫和裤子还脏。”幻想中,老师这样说道。他幻想自己带着课本走了,不是一个人逃课,只是想把课本藏了起来......藏在了魔法森林里,他知道没有人会去那里找课本......。他几乎做到了。他感觉自己在向街道漂移,自己身处虚空的眩晕感而心脏都似乎停止了几秒钟的跳动......天空是那么空洞...书本是那么沉重......老师们会不会用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他飞走,让地图册、字典和语法书落在路人的头上,把他们打晕。
“布鲁斯!”
终于叫到他名字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像别人一样,把所有的书都抱在怀里,向周围摆放着世界上所有知识的讲台走去,张开双臂,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灵魂解脱了。他静静地回到座位,想到马克一定已经在画猫了,而不是像他那样在告别书本。他自言自语地说,“与其说我因为离别书本而不开心,不如说马克画的如何吧。”
“你背后真够脏的!你不直接来学校而是躺在土里吧把?”背后的同学嘲讽他。
布鲁斯学着马克的样子,懒得转身回答。
“是呀,我还差点睡着了,怎么了?”
他以为会有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这常是不可避免的。他的耳朵红红的,准备迎接那一巴掌。
“算你厉害,你成绩好,否则你就会在办公室里了。”
没有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