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和一个难缠的孩子，终于使丽娜变得苦闷、急躁、笨得像条虫子。最近，面对布鲁斯一家的幸福，面对他们一家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的同舟共济，面对他们在贫困中的勇气，面对他们孩子可能的成功，一种她起初试图压抑，但现在愈发强烈的感觉——嫉妒，悄悄地爬进了她的心里。大儿子查理，早早就独立，要开始教书了，他很崇拜父母；小儿子也就是布鲁斯，成绩也在班上名列前茅，是母亲的宠儿，就是太安静了，闷骚型，不太符合他母亲的口味，但她知道他很聪明，她对他的感情也是相当不错。

当丽娜看到马克龇牙咧嘴，在白日梦中长大，不安分到让她发疯的地步时，她已经开始害怕自己的儿子了。这个伟大的青春期的孩子呀，很快就会成为一个男人，但是，这个傻孩子，是否做好了保护自己不被他人伤害的准备，她并不确定。当她想到这一切，这一切无休止的痛苦，再加上她无用的行为，她生命的无足轻重，她把头藏在枕头里，尖叫了几个小时。在半夜的时候，马克有时在睡梦中咬牙切齿地呜咽着，她对自己说，那是她的错，她不应该生孩子，她不配生孩子，她受到公正的惩罚。

在电影院里，有时也是如此，当她看到感动的情节时，她就会打开包包，拿出她的手帕，擤了擤鼻子，咳嗽着，肆无忌惮地抽泣着，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那里有一个无法触及的世界似乎在嘲讽她，嘲笑她，嘲笑她的平庸，嘲笑她的不幸，嘲笑她的浮肿的眼睛。她的座位上的邻居，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电影院里嚎啕大哭，他们会谨慎地换位子，或者嘲笑她，用手肘推对方……

所以，让这一切以电视机的形式进入她的屋子，让太过美丽的宇宙侵入她的的世界，而她却永远无法真实地触碰那个世界，那个宇宙——她宁愿死！

这两个女人在短暂了讨论了关于电视机的新闻后，彼此沉默了。丽娜进了自己的房间，布鲁斯妈妈听到了房门关上的声音，知道丽娜在今天剩下的时间里会自闭在那个房间里，现在和她的一切交流都不可能了。可能丽娜不想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布鲁斯妈妈保持着她那“不可一世”“无所不知”的优越感，那样更显得自己无知和可怜。

布鲁斯妈妈再次摊开了那份报纸，再次看了看插图，看了看设备的描述，品牌，价格……

她知道世界上所有的知识都在那里。家里的电影院，比电影院更厉害的是它能在新闻发生的瞬间跟踪全世界的新闻；它是一本向宇宙敞开的书；它是一扇能通过世界的窗户，它绝对能给这个家庭带来各种知识和其他好处!她用手摸了摸那张电视机的插图，就像抚平一块美丽的布或孩子的脸颊一样。一种未知的东西在她体内生长，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决心，一种巨大的力量。她知道这是永远无法摆脱的渴望。她想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这扇看世界的窗户，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无论她那个丽娜怎么说，她都要得到它。

两个孩子就要到了。她想起儿子刚刚经历了一场考试，不免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