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闽粤南越和西南夷
以上三节所说,都是对外的事情。“中国本部的统一”,却也是到汉武帝手里规模才大定的。秦始皇略取南越地,置桂林、南海、象三郡,已见第一章。秦朝灭亡的时候,龙川令赵佗并了这三郡之地,自称南越武王。越国灭亡之后,“诸族子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滨于江南海上,服朝于楚”(《史记·越勾践世家》)。秦有天下,取其地置闽中郡,粤王无诸,和他的同族名摇的,都佐诸侯灭秦有功。汉高帝立无诸做闽越王(都治,如今福建的闽侯县),惠帝又立摇做东瓯王(如今浙江的永嘉县)。公元前138年,闽越攻东瓯,武帝发兵救之,兵还没有到,闽越兵先已退去,东瓯请“举国内徙”。于是徙其人江淮间,东瓯的地方就空了起来。公元前112年中国灭掉南越,又灭掉东越,福建、广东两省,就永入中国版图。
当时又有所谓西南夷,《汉书》叙述它的形势是:
南夷君长以十数,夜郎最大(如今贵州的桐梓县)。其西,靡莫之属以十数,滇最大(如今云南的昆明市)。自滇以北,君长以十数,邛都最大(如今四川的西昌市)。此皆椎结,耕田,有邑聚。
其外,西自桐师以东,北至叶榆,名为隽、昆明(如今云南的大理市)。编发,随畜移徙,无常处,亡君长,地方可数千里。自隽以东北,君长以十数,徙,莋都,最大(徙,如今四川的天全县。莋都,如今四川的清溪县)。自莋以东北,君长以十数,冉拢最大(如今四川的茂县)。其俗或土著,或移徙,在蜀之西。自驰以东北,君长以十数,白马最大。皆氐类也。
以上所述,第一种是濮族(倮罗),从黔江流域到金沙江流域,文明程度最高。第二种大约也是氐羌一类(因为若是粤族,便要断发,氐羌则或编发〈就是辫发〉或被发。又粤族本居沿海,没有畜牧的。这一族人“随畜移徙”,明是从北方高原之地迁来。所以知道它是氐或羌族)。在澜沧江流域,文明程度极低。第三种是氐族,在岷江、大渡河流域和嘉陵江上源。
汉武帝时,有一个人唤做唐蒙,出使南越。南越人请他吃蜀的“枸酱”,唐蒙问他这枸酱从什么地方来的,南越人说:从夜郎国里,走牁江来的(如今的北盘江)。唐蒙才晓得走牁江可以通南越。回来时候,就上书武帝,请通夜郎,以为是“制粤一奇”。武帝就拜唐蒙做中郎将,去晓谕夜郎。于是把夜郎的地方置了个犍为郡。隔了几年,公孙弘做了宰相。说“事西南夷繁费”,于是“罢事西南夷”。后来张骞从西域回来,说在大夏时看见蜀的布和邛的竹杖,问他从什么地方来,他说从身毒国来的(如今的印度)。如此看来,从蜀走西南夷,一定可通身毒,到得身毒,就可以通大夏。这一条路,比走“匈奴中”安稳得多了。于是再事西南夷,想要找通身毒的路。找了几年,到底找不到。伐南越这一年,发了夜郎的兵沿牁江而下。夜郎等国起初以为汉朝离它远,断不能占它的地方的。且乐得弄些缯帛,所以都听了唐蒙的话,愿意等中国去置郡。到这时候,见中国要发它的兵出去打仗,就有些不愿意,于是夜郎附近的且兰(如今贵州的平越县)先反,给汉朝打破了,把它的地方置了个牁郡。于是“西南夷振恐”,纷纷都请“置吏”,就邛都(越巂郡)、莋都(沈黎郡)、冉驰(汶山郡)、白马(武都郡)的地方都置了郡,后二年,又灭掉了滇,把它的地方置了个益州郡。
从汉武帝通西南夷之后,云南、贵州也算入了中国的版图,本部十八省的规模就此定下来了。然而因“枸酱”而通西南夷,因“蜀布”、“邛竹杖”而再事西南夷,都是以商人的贩运为其动机的,这种事情,研究起来觉得殊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