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是一个香客
1901年3月10日早晨,我的旅行队分成两拨,我带着沙都尔、库察克等4人和4只骆驼,向西藏拉萨方向行进,而法沮拉领着其余的旅行队向西南,经过沙漠到喀拉库顺沼泽,再到阿不旦和我们相遇。
库伦[注1]地方一个年纪27岁的舍利布喇嘛成了我们的朋友和同行者,他穿着红的喇嘛服,围了黄腰带,戴了一顶中国帽子。他曾在拉萨读过书,后来才知道他是西藏人的囚犯。他把拉萨地方惊奇的景物告诉了沙都尔。
我们是三个到拉萨去的香客。我们的旅行队尽力地预备得轻便些,只有5只骡子和4匹马。它们都为这次旅行重新钉掌。我们的食物只有大米、面粉、炒米粉、肉干和砖茶。我们的大红的蒙古长袍中有些夹袋,装着我的气压表、指南针、手表、日记本和一本我画着路程图的册子。我带了一顶带风耳的小瓜皮帽,颈间挂着念佛珠和一个装着佛像的铜盒,腰带上挂着一把小刀,筷子,和火铲等。我们还有蒙古出产的皮和毡子,但是并未被铺。我们带了一个最小的帐篷遮蔽我们的身体睡觉。
赫定乔装入藏照
藏刀、佛龛内的神佛
赫定乔装入藏,少不了藏刀、经文和神佛物件。这是藏民的必备之物,带了这些器物,就无时无刻不与神佛同在了。
嘎乌图
“嘎乌”藏语中指“匣”,原特指供奉佛像的盒,后有用珠宝嵌成匣状的佩饰之意。嘎乌饰品有三类。此一类最为普遍,是西藏腹心地区妇女经常佩戴的项饰。
7月27日天亮,沙都尔叫醒我,永远难忘这一天呀,向拉萨去呀!我们不论成功或失败,经验总是非常的。如果成功,我们将看见那自从54年前(1847年),两个法国僧侣胡克和加拍特住了两个月以后,别无欧洲人到过的圣城。我们如果失败,便将完全听命于西藏人,变成他们的囚犯。结果如何,毫无把握。但我心中切望那大冒险的事业。不到15分钟,我从头到脚完全成了一个蒙古人。
准备好了,我们骑上马的时候,我问舍拉布喇嘛他是否愿意留在大本营里。
“不,决不!”他的回答很坚决。
我们很快走下山谷。8月4日,我们走到了到拉萨去的大路上。我们常常经过游牧人民的帐篷和牲口,遇见大的商队。我们还经过神圣的石堆。我们夜间停住的时候,一个年青的西藏人来看我们。8月5日,后我们到了一个扎12个帐篷的平原,建立第53个驻地。我们自从离开大本营已经走了162里路了。
天快黑的时候,三个西藏人朝我们的帐篷走来。舍拉布喇嘛和沙都尔出去迎接,他们谈了很久。等我的两个同伴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一个西藏人骄傲地对他们说,三日之前北方的牦牛猎夫曾派一个信差来报告说有一个大旅行队向拉萨前进。
他问道:“你是同他们一起的吗?请你实在说。记住你是一个喇嘛。”
舍拉布喇嘛的腿在抖动。他说的都是实话,但却没有提起我的来到。沙都尔断然地告诉我,那骄傲的西藏人曾经说过几次“斯威第派林”或“瑞典人”。从铁木里克或(女若)羌来的香客大概已经查出我的国籍,虽然他们里面没有一个人知晓瑞典。他们只模糊地知道中国、英国、印度和俄国。沙都尔疑惑舍拉布喇嘛把真情泄漏了出去,但是我不这样认为。我想,即使是真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还是可以原谅的。那西藏人临走说:“你们明天须住在这里。”
藏族人家中的神龛
第二天天亮,又另有三个西藏人来到我们的帐篷里。新来的人要摘下我的蒙古眼镜,看我的眼睛,结果发现我的眼睛和他们一样地黑,这让他们颇感疑惑。
不久,一个白发的老喇嘛同三个人来拜访我们。那老人问了许多关于我们大本营的事,并且告诉我们说他已经派一个信差到那曲的县长堪巴·蚌波那里去。我们在未接到他的命令之前,不能自由行动。
十三世达赖
十二世达赖喇嘛逝世以后,西藏地方政府经过组织力量寻访,于公元1876年(光绪二年)在拉萨东南塔波地区的朗顿村,确认了罗桑塔开甲错为转世灵童。由光绪帝钦定。光绪三年(公元1877年)11月,灵童罗桑塔开甲错被迎至拉萨。并在拉萨东郊蔡公堂极乐净土寺的日光殿,举行了转世灵童拜接圣旨的仪式。光绪四年(公元1878年)1月,八世班禅为十三世达赖喇嘛灵童剪发剃度,取法名土登嘉措。
次日,53个骑兵穿了红的黑的或灰的长袍,头上带了高的白帽,或围着红头巾,拿了长枪、长矛、腰刀和带幡的短枪,在离我们几码以外的地方聚集。他们在雨中围着一堆火商量着什么,然后又立刻骑上马。七个向东踏上那曲的路,两个向南走上去拉萨的大道。其余的直向我们的帐篷飞奔过来,嘴里唱着战歌,刀枪在他们的头上摇动。舍拉布喇嘛相信我们完了。我们立在帐篷前面将手指控在枪的机关上。那些西藏人如同雪崩似的向我们的帐篷冲过来。可等他们离我们很近的时候,又分开两队,成两曲线回到他们起身的地方去了。他们做了两次这种尚武的操演以后,便下马来打靶。他们显然是想恐吓我们。
8月8日早晨,来了5个人,送给我们一只羊。有一件公文说最高长官堪巴·蚌波已经动身来看我们。舍拉布喇嘛怕那长官将认出他。一个不忠实的喇嘛曾受罚从库伦匍匐地走到拉萨,他得用他的身体量地,他一共费了6年的工夫。舍拉布喇嘛相信他将受那同样的责罚。
下午我们与7个西藏人围着露天中的火坐着的时候,一队骑兵自东飞奔而来。这是湛巴·蚌波的翻译官。他说的蒙古话虽然连我还不如,但他却是一个上等人。他细细地问我们,对我们的大本营有着浓厚的兴趣。那翻译官告诉我们达赖喇嘛每天接到关于我们的报告。我严厉地责问他们如何敢扣留俄国布利亚特省来的和平的香客。
三世达赖喇嘛索南嘉措像
索南嘉措的功绩,是把格鲁派传播到了蒙古地区,使格鲁派跨出了藏族地域,得到蒙古人民的信奉。
五彩瓷沐浴瓶
沐浴瓶是西藏宗教活动中为神像和信徒本人进行沐浴时所用的净水瓶。这种沐浴瓶多用于盛圣水,瓶口插圣草,洒圣水或给信徒少许,作为加持水。
色巴木模
色巴意为事物的模子。木模两面刻有各种人物、动物、器物等图案及文字,专门用以制作各种形象的食物供奉神灵。佛教禁止牲祭,故用色巴木模压制出糌粑动物等来代替活的动物。
“你们的人民夜间偷去我们的马。我们对于你们毫无害处,但是你们看待我们如同强盗似的。”那翻译官的脸上充满忧郁,样子有点委琐,但他说不论什么人没有护照是不能到拉萨去的。
9日早晨那翻译告知堪巴·蚌波已经到了,希望我们去吃饭。一切都预备齐了。我们每人将拿一个哈达——一长条白的薄纱。席上有各种的食品还有一只全羊。
我倔强地回答道:“有礼貌的人先拜访客人,然后请他们吃饭。倘使堪巴·蚌波要我们做什么,让他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没有什么不可以给他的。我们只要知道那到拉萨去的路是否让我们通过。不然,堪巴·蚌波须个人负责。”
那翻译官是失望了。他说:“你们若是不来,我将被免职了。”过了两个小时,有67个骑兵从那新村庄奔上前来。他们穿了深蓝色和深红色的衣服,腰刀插在镶珊瑚、珠宝和银的刀套里。带了装着一个佛像的盒子,身边还有念佛珠和哗啦作响的银盔甲,好似一幅美丽的图画。堪巴·蚌波在当中骑了一只乳白色的母骡。他是一个身材矮小、面色洁白、眼光圆滑、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他身穿马蹄袖的黄缎袍子,外面罩着一件大红外衣和红护耳,脚穿绿绒靴子,头带一顶蓝色便帽。
他在我的帐篷外面下马。他的仆人在地上铺了一张毡子,上面放了几个垫子。他和一个高级官员南苏喇嘛在这里坐下。
我将那两个人都请到我的帐篷里面。他们每人坐在一口袋面粉上。
虽然我们曾想欺骗他,不客气地对待他的邀请,现在又受到他支配,堪巴·蚌波却是有礼貌而且和善的。他又问了我一番,他的秘书将我的回答都记录下来。我要求继续去拜访那圣城以后,再回到大本营。堪巴·蚌波将他的手指着头颈回答道:
“不能,不能再向拉萨走近一步,那将丧失你们的首级——我的首级也保不住。我要尽我的职务。我每日得到达赖喇嘛的命令。”
在那个时候,欧洲人不能到拉萨去游历。普尔热瓦尔斯基,逢发罗特、杜特雷依、洛克喜尔和利特勒代尔都遇着同样的不可越过的阻碍。两年之后,刻遵(Curzon)男爵派他的印英兵到拉萨去,用武力开通到圣城的南路,杀死4000西藏人。那是一场战争。
第二天凌晨,我骑上我的马独自到堪巴·蚌波的帐篷去,沙都尔和舍拉布喇嘛都很惊讶。但是我不曾走到半路,两个骑兵围住我,叫我下马。等了一会,堪巴·蚌波带了卫队来到。地上铺着毡子和垫子,我们在那中立的地方谈话。我微笑地问他若是我们两个人骑着马到拉萨去便怎么样。他笑笑并且摇着头说,他很喜欢同我去,如果达赖喇嘛能允许。
“那么让我们派一个信差到达赖喇嘛那里去。我情愿等候几日。”
他决然地回答道:“这样问了以后,我将立刻被免职。”
最后我问堪巴·蚌波,我们只有3个人,而为何他带了67个人来,而且我现在只独自一个。他是怕我吗?
“不怕,没一点害怕,但是拉萨有命令来叫我待你如我们本国的高级官员一样。”
前后都是西藏人,我们的队伍看过去如同递解的犯人。在去拉萨的路上,我们支搭帐篷的时候,他们立即在我们旁边支搭两个帐篷,而且夜间看守我们。他们最怕约尔巴,总须用绳子缚住它。卫队里有两个喇嘛不住地摇他们的祈祷法轮,口中喃喃念道“嘛呢叭咪。”
鎏金铁碗套
藏族男子外出碗不离身,视碗为福运及身体的一部分,碗破则不吉利,这种观念与佛教中的“持钵僧”有关。
经过那地势低下的雅鲁藏布江以后,卫队和我们告别,我们又恢复自由了。
山谷中传来一阵枪响。切尔诺夫带了后队来到。我用旅行队的水桶洗了一个热水澡。后来我赤身躺在干净的床铺上感到舒服极了,这时几个仆人用一个六弦琴,一管笛、一个庙里的钟、我的八音琴和两个改良的鼓在那里作乐。我们不会到拉萨,但是已经尝试那从未经验过的大冒险事业了。
布画唐卡:扎西孜巴
扎西孜巴意为多重吉祥。画面由多图组成,内容是以藏传故事讲述释迦牟尼的生平事迹为主,画面表现佛祖意志如须弥山一样坚定。画面上方多绘有吉祥征兆的图案。
唐卡:佛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