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神
太阳升入中天,西市内人头攒动,根本无处下脚,只能留下来吃午膳。
作为地头蛇,曹轩找到一家食肆,快步走进去,大喊:“博士!店中可曾备有黄醅酒。”
“来了!”
酒博士晃过来,暗自打量起众人的衣着穿戴,确认新客有能力付账,才笑道:“当然,各位里面请!”
众人跨越台阶,绕过屏风。
刚进来,薛牧就发现这不是单独的隔间,二十几个客人已经坐定,看架势,似乎在耐心等待着什么,时不时地附耳交谈几句,神情颇为期待。
见贵人面露不解,曹轩猜出他是第一次来,便凑到近前,低声解释道:“郎君,这是摆宴开席的大堂。”
大堂?
闻言,他环视四周,只见堂宇宽敞,左右对设、盆栽花卉都很华丽,与曲江池畔的富乐园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客人先入席吧,酒菜马上就好。”酒博士微微躬身,示意众人落座,然后转身离开了。
见状,冯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曾听人说过,西市的食肆非同寻常,看来今天终于能见识一下了。
“该坐哪里?”
薛牧收回视线,他估计这里能够容纳一百人,而现在只有几个角落被占满,显得十分空旷。
“当然是正中位置。”
说完,曹轩直接走了过去,等众人入座之后,他又说:“能帮助郎君处理些许琐事,是曹某的福气,应该做东请客。”
“先生说笑了,怎么能让您请客?”薛牧将木盒放在膝盖上,郑重说道:“对我来说,这块玉石比百两黄金还要重要,能顺利拿到它,完全仰仗您的帮助。”
为了吓住米江,曹轩特意征调了两队武侯过去,还请相熟的不良帅从旁协助,才成功取回骨玉。
这一系列行动看似轻松简单,但只有西市署吏员能够做到,并且做的滴水不漏。
“可惜,以后再也不能回西市了,那个叫米江的胡商肯定会托人打探消息,要是知道吾等诓骗他,恐怕会暗中报复……”
“一个粟特商人而已,还敢来宣阳坊闹事?”
冯义神色轻蔑,为了保护京官,朝廷特意给他们配备了卫兵,连九品散官都能分配到两个侍卫,何况薛府这种钟鸣鼎食之家?
二十四个府兵在院外巡逻,府内还有不少私人护卫日夜看护,没有主人的允许,连只鸟都飞不进来。
“不可大意……”
见众侍卫并不在意,曹轩心中有些急切,准备再提醒几句,又被人开口打断了。
“先生不必担忧,既然以后不能来西市,那就去东市。”
薛牧宽慰了几句,就将注意力集中到雕花木盒上,内心既期待又迷茫。
妖魔邪祟之说、神仙鬼怪之谈,能否被证实,就看这块玉石,是不是真像不良人说的那么诡异。
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木盒,因为知道内幕,冯义的目光里带着期待:“郎君,打开看看吧。”
十年前,讨伐高句丽时,未曾充当先锋,无缘见到传言中的元山女神,而那也成了他心中最大的遗憾。
现在终于能揭开神秘的一角,冯义内心深处竟有些紧张。
“嗯。”
薛牧点点头,也不犹豫,直接打开木盒,仔细审视起来。
按照不良人的说法,这应该是一块黑青色的玉石,但,与其将它称之为玉,倒不如称之为石头。
它看上去并不通透,混沌朦胧,跟鹅卵石有些相似,只不过形状有些古怪,像半截指头,甚至能在上面看到密密麻麻的指纹与褶皱。
平平无奇、石匠为了哄小孩,随意雕刻的小玩意儿……
以上就是曹轩的第一反应,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贵人找错东西了?
一念至此,他下意识地看向冯义。
通过短时间的相处,曹轩隐约察觉到,身旁这个黑脸汉子是郎君的亲信,或许能通过观察他的反应,分析出什么。
此刻,冯义依旧心怀期待,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以求看得更清楚。
这到底是什么?
除去两位知情者外,其他人的心中都十分好奇,可又不敢开口询问,只能默默坐在一旁,用眼神进行交流。
“郎君,让我上手吧。”微微愣神后,冯义迅速反应过来,拱手说道:“要是真有什么危险,也不会危及到你。”
薛牧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你昨天可不这个态度,当然,那个时候,我自己也不愿意相信神鬼之说。”
说完,他就将骨玉从木盒中取了出来,紧紧贴在掌心位置。
冷!
它与玉石温软的特性截然不同!
短短一瞬间,薛牧体会到了冰冷入髓的感觉,汗毛乍起。
青龙坊命案的凶手真是水鬼?
看到自家郎君的反应,一个念头在冯义心中升起,正当他准备接过骨玉,认真探查一番时。
却见薛牧猛然撒手,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到了,骨玉坠向地面。
桀!
原本质地坚硬的怪石,在触地的瞬间,碎成一堆粉末,隐约间传来一声怪音。
薛牧呆愣在座位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勾去了魂灵。
“郎君?郎君!”
护卫在一旁大声呼喊。
曹轩被吓得身体颤抖,缓缓将手指探到贵人鼻下,最终长舒一口气,“呼吸平稳,赶紧送入医署吧。”
此时此刻,薛牧感觉自己浸泡在一片冰冷的湖水中,但又感觉非常平静,想要永远沉浸其中,不愿被人打扰。
“最近的医署在哪里?”
冯义扯住曹轩的衣襟,可越是这样,越能表现出他内心的绝望与惶恐。
争执声传入耳中,时断时续,这让薛牧感觉很烦躁,可又无能为力。
又过了一会儿,胸口处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烧感,是真慧小和尚送的玉佛在起作用?
他的大脑恢复了清明,身体也逐渐恢复了知觉。
“那块骨……玉石呢?”
薛牧下意识地看向地面,结果连碎渣都看不到,仿佛那东西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然而,那种冰冷入髓的感觉,一直印在心中,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