辑二　鬼的社会

按需死亡之翻墙死

按照冥府的一般规则，人之死亡，都是阴差索命的结果。只是阴差并非只有世俗所传黑无常、白无常这一类，其实，黑白无常这种特殊造型阴差反而很少出现，更多的时候，阴差的形象与阳间的人类没什么差别。有时候，阴差来不及执法，也常常默许冤魂自行报复。既然自行报复，那么死法就千奇百怪了，比如翻墙死。

明嘉靖年间，倪民悦担任蕲水县令。夏天到了，他去邻县某地避暑休假。当地有一地主陶天驭，家里种的梨树结了一只硕大无比的梨子，他知道倪县令就在此地，就想将此祥瑞献上。仆人捧着梨子，跟着老陶路过邻居王仲七家门口。老王多事，故意把梨子打落在地摔坏，这下没法给县令献宝了。老王还笑话老陶：邻县的县令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不如给我吃了倒好。老陶更加恼火，迁怒于仆人没拿稳梨子，一顿暴打，下手没轻重，竟然把仆人打死了。老陶索性到县里诬告是老王动的手，在衙门上下一番打点。酷刑之下，老王被迫承认是自己打死了仆人，不久就死在狱中。

过了不到一个月，老陶从外面回来，狂呼“老王不要打我”。到家之后，还没关门，又翻墙出去，没想到墙内外落差太大，他翻过去直接摔死了。等收尸的棺材送来，他骨断筋折，“诸体青肿，七孔血流”，显然死后还被老王狠揍。（《耳谈》卷十四“王仲七冤报”）

陶天驭之所以翻墙摔死，是因为被王仲七的冤魂追杀，神志不清，慌不择路。但即使是阴差执行公务索命，出公差，有时也会出现翻墙死的状况。

还是明代，浙江临海人范少参科考失利，从杭州回家，经过一座山隘时，已是深夜，他就在山上打个盹。天快亮时，有个当兵的走来，问他为何睡在山上，范少参很不好意思地说，落第秀才，白天没脸从这里过。当兵的说，您将来科举连战连捷，要做大官呢，不必担心。范少参想对方不过是说些套话而已，问他做什么的。当兵的说，我奉命到这里抓个犯人，听说在山下，这就和您一起下山吧。到了山下一户人家，当兵的对范秀才说，我这就进去抓人，待会儿有老虎经过，你听到有哭声传出，就是得手了。我出来的时候，你也赶紧跟着跑。范秀才觉得奇怪，就在门口等着一看究竟。“少顷果有猛虎咆嗥而过”，就见当兵的从那户人家家里抓了个人，直接翻墙出来，然后就听屋内传来哭声。他心里一惊，也跟着狂奔，跑着跑着，当兵的和他抓的人都不见了。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当兵的，其实是阴司派来索命的阴差。（《涉异志》“关山隶”）

这个故事里，阴差带出的人，当然就是死者的魂魄。一般来说，魂魄被带出家门，意味着与肉身的正式分离，宣告死亡。可是阴差索命，为什么非要翻墙出入呢？不妨大胆猜测一下。

清代咸丰年间，有一秀才夜晚在院子里散步，忽然见一人翻墙进来，秀才冲过去呵斥说：什么人？那人说，我是公差。秀才说，即使你是公差，也不能随便翻墙啊！那人也不答话，直接拿出证明文件，原来是冥府索命的拘票，上面也列着秀才的名字。秀才一看，吓得瘫软在地，跪求阴差放他一马。（《庸闲斋笔记》卷九“恒太守遇鬼”）

活人的小命都掌握在阴差手里，他翻墙提个人怎么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