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中国古代志怪小说阅读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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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做好女神的云备胎

人鬼、人狐之恋,有鬼君谈得比较多些,而人神、人仙之恋较少涉及,这一方面是有鬼君眼界不够开阔,书读得不够;另一方面,人神、人仙之恋实在是不接地气,没有什么实操性。最大的漏洞在于,在这类故事中,绝大部分男士都不过是女神仙的云备胎。

有鬼君这么说并非比喻,而是有大数据支撑的。古代小说的研究者统计:从先秦到清,人神恋的故事只有二三十篇,人仙恋的故事也不超过三十篇,远不及人鬼恋、人妖(含人狐)恋故事的数量(见《古代小说中异类姻缘故事的文化阐释》)。换个说法就是,平均下来,一个朝代发生的人神恋或人仙恋的概率,不超过两次。而单单清代,就出了二十六个状元。

现在的适龄男士,一见到心仪的妹子,就“女神、女神”地叫,然后是各种线上线下谄媚。殊不知,这预示着追上妹子的概率已跌到马里亚纳海沟了。还不如开启圣人模式,安心单着,考进清华、北大。

概率低只是一重打击,更加致命的打击在于,那五六十个人神恋、人仙恋的故事告诉我们,在神仙姐姐面前,凡人根本无从追求。也就是说,这题根本就超纲了,无论是真诚还是套路,神仙姐姐都不care。比如最出名的董永与织女的故事,原始出处应为《搜神记》卷一,是这么记载的:

董永因贫困无助,卖身葬父,“道逢一妇人曰:‘愿为子妻。’”然后在董永家住了十天,织了一百匹布,然后就“凌空而去”。出门前对董永说:“我,天之织女也。缘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偿债耳。”这算什么鬼?汉代以孝治天下,卖身葬父的人多了,凭什么是董永,他比别人更努力吗?而且,十天里,没有任何夫妻生活的场景,我们只知道她在织布,织完就走了。老天爷,你还不如派个工人来呢!

在同卷另一则著名的故事中,杜兰香也是莫名其妙地带着侍女、香车、宝马来见张硕,开口就说:“是我娘要我嫁给你的。”她娘是谁?可能是西王母。因为她自称“阿母处灵岳,时游云霄际。众女侍羽仪,不出墉宫外。飘轮送我来,岂复耻尘秽。从我与福俱,嫌我与祸会”。因为母上大人的命令,所以才“岂复耻尘秽”。而且威胁夫君,听我的就有福了,嫌弃我就有灾祸降临。也不想想,谁敢随便得罪西王母的乖宝宝啊?过了几天,又对张硕说“我本来是要做你妻子的,感情不会疏远。只因为年命不合,怕稍微有点不和谐。”母命难违也是她说的,“年命未合”也是她说的,你让张硕如何谄媚呢?

即使神仙姐姐安分地下嫁,凡男也决不能秀恩爱!同样是这一卷里,天上玉女成公知琼下嫁弦超,一见面就说得清楚:“我,天上玉女,见遣下嫁,故来从君,不谓君德。宿时感运,宜为夫妇。”做夫妻是上帝分派的任务,当然也是缘分所在。更约法三章说:“我神人,不为君生子,亦无妒忌之性,不害君婚姻之义。”作为妻子,既不吃醋,又不肯养娃,是不是有点不合理?两位一起生活了七八年,弦超过得像她不存在一样,照常娶妻生子,神仙姐姐隔天过来。除了弦超本人,其他人只能听到声音,见到影子,谁也看不到她。弦超守口如瓶多年,后来只是稍微露了点口风,神仙姐姐立刻收拾行李走人。

《太平广记》卷六十五引《通幽记》说,神仙姐姐找到赵旭,说自己是天上的青童,被上帝处罚到下界寻夫君,因为赵旭“气质虚爽,体洞玄默,幸托清音,愿谐神韵”。这话很明确地说明,凡男只有被拣选的资格,而绝无反向拣选的权利,而且所谓的“气质虚爽,体洞玄默”云云,全凭神仙姐姐一句话,妥妥的云备胎。后来因为赵旭仆人泄露天机,神仙姐姐也是甩手就走。

既然神仙姐姐这么难伺候,所以有人就真的不伺候了。《太平广记》卷六十四引《逸史》记载:神仙姐姐太阴夫人,奉天帝之命,下界“自求匹偶”,她选中了当时穷困潦倒的年轻人卢杞,认为此人有“仙相”。命人将其带到仙界水晶宫,给他三个选项:“常留此宫,寿与天毕;次为地仙,常居人间,时得至此;下为中国宰相。”第一项是做自己的夫君,寿与天齐;第二项是做地仙,可以时时来水晶宫幽会;第三项是在下界做宰相。卢杞说,这还要选吗?自然是寿与天齐。太阴夫人很高兴,上奏天帝,天帝派使节再次验证卢杞的态度,没想到使者说完三个选项,卢杞默默无言,使者催他立刻答复,卢杞忽然大声说:我要做人间宰相!太阴夫人闹得灰头土脸,只能将其送回。后来卢杞果然在德宗朝拜相。

这个故事没有提到卢杞当时的心态,猜想起来,也许是太阴夫人盛气凌人的态度,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有鬼君觉得,如果理性一点儿的话,做地仙实为上佳之选。

年轻人啊,遇到神仙姐姐,还是不够冷静!

当然,在以上这几个故事中,人神与人仙之间也并非全无感情,只是在抉择时刻,神仙姐姐总是能理智,甚至有些冷血地对待这些云备胎,所以研究者会总结说,结局总体上都是怅惘而别。不过,只要思凡下界,神仙姐姐就会暴露练门,破解这练门,不能靠臭男人,还得是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