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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浴室中人

漫春大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好一幅繁忙的画卷。一辆车左闪右避、来回穿梭,从拥挤的车流中疾驰而过。车内显得异常安静,没了往日的嬉笑怒骂。她时而看向窗外,似乎在观赏景色,却又眼神涣散;时而偏头凝望,似乎漫不经心,却又满怀情谊。离开监狱之后,他再没说过一句话,眼神中透露出的信息,令人难以言明,无法揣测。

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他的注意力也许放在了前方的道路上,心不在焉的回了句“没事”,并没有将话题继续的打算。她又要说些什么,奈何车辆急速转弯,稳稳停在一个小区的入口处。这里对许睫来说是陌生的,可对廖庭来说,这是一切的起点,是他不愿再踏足的地方。

“这里是?”许睫跟在他的身后,他轻车熟路的样子,让她好奇的问道。可刚一开口,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唯恐廖庭难以启齿,于是接着道:“这是你弟弟...”

“没错!”没等她把话说完,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许睫未曾防备,一不小心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原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却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那栋楼,沉默着径直向前走去。许睫出神的望着他的背影,也匆忙追了上去。

走廊的尽头,906门口处,廖庭缓缓的把耳朵贴到房门上,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然后轻轻地掏出兜里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插在房门上。自从廖唐去世之后,房间便一直空闲着,廖庭意欲将它转卖,可他母亲始终不同意。在母亲林乐的眼中,这不仅是冷清的钢筋水泥,更是廖唐存在过的证据。

当听到“咔嗒”的声音,他敏捷地推开房门,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这套房格局简单,标准的两居室,房门的正面是一个小型的客厅,客厅里只有一套小型的沙发,以及一盏风扇型的吊灯,一切还来不及添置。左上方往右是分别是两间卧室、浴室、阳台,放眼望去一目了然。

“你最终还是找到了这里!”一名上身晕染水墨长袖、下身一条黑色半身裙的高挑女子,笑靥如花的从浴室中缓步走来,眼神里似乎夹杂着一丝的凄凉和决绝。

“果真是你!”廖庭毫无波澜的说道,内心却变得复杂起来,一时竟忘了如何责问。许睫知他境遇,从身后悄然而出,站到了他的身旁,厉声问道:“林岩在哪儿!”其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那女子原本将注意力全放到到廖庭一人身上,许睫的出现似乎让她猝不及防。她仔细的打量着眼前之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恍然说道:“你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倒是与上次如出一辙!”虽逞了口舌之快,但难掩心中失落,她有些不甘,却又有些释然。

许睫不在意的笑了笑,丝毫没有受她言语所左右,依旧单刀直入,“没猜错的话,他就在里面,对吧?”说着看了看紧闭房门的卧室,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就在进门的那一刻,她隐约听到房里有声音传出,可令她疑惑的是,如今反倒安静了下来。

她的话如同报时的钟声,将廖庭从恍惚中骤然敲醒,越过那女子匆忙地打开房门。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根本藏不住任何人。女子没有阻拦,也没有慌张的样子,任由廖庭四处查看。“你说的我不太明白!”她转过头来,算是回答了许睫刚才的问话。

“张文山已经吐露了一切,拖延时间不过是无用功!”许睫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可心里却是焦急万分,倘若她给林岩服下了精卡尼,目前的形势称之为十万火急亦不为过。

廖庭顾不上二人的交锋,接着打开了第二个房间,甚至连浴室也没放过,仍旧没有林岩的踪影。站在浴室门口,他不停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唯有一尘不染的地板,和沾有些许水渍的洗漱台,方能看出有人存在的痕迹。地面的洁净他知道原因,毕竟有母亲林乐经常过来打扫,至于洗漱台上的水渍,刚刚的水声清晰可闻,这使林岩的下落变成了一个死结。询问的结果可想而知,但他依然不得不尝试一番。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门外依旧如火如荼。

面对着许睫的步步紧逼,她无辜的说道:“张文山?他不是杀人凶手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愈发狡辩,愈加说明她在拖延时间,林岩便多一分死亡的威胁,除非她还没有下手。“你不否认他是你堂哥的事实吧?”许睫别无他法,只得与她继续周旋,为廖庭争取更多时间,以防她搅乱他的思绪,左右他的判断。

她没有否认,绕开许睫气定神闲地走到沙发旁,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没错!不过这能说明呢?”

事实上,一个人的证词或许说明不了什么,可至少能将她“请到市局”,在她没有实施计划的情况下,这未尝不是一种曲线救人的方式。许睫并不知道,言璐璐已经从李建勇口中,得到了可以佐证张文山的证词。“听说你是张寅的孙女?”

张寅为当代文豪,一生为人正直,超凡洒脱,是无数文人墨客心中的偶像。许睫突然把话题转移到爷爷身上,令她如身处云雾之中,难以洞悉话中之意。“没错!可这与张文山有什么关系?”

许睫冷笑一声,确实没有任何的关系,不过想借此奚落一番,以扰乱她的心境。“看来你并没有继承你爷爷的性格!”她仍然没有明白许睫的意思,反而更加疑惑起来。许睫缓缓走到她对面,继续说道:“他一向直言不讳,而你张静宜,却喜好闪烁其词,家风难保!”说着还摇了摇头。

“你...”张静宜倏地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了不忿,正要予以还击,似乎又突然醒悟,转而笑了起来。“真是好手段!不过...我们家的传承就不牢你费心了”她慢慢坐了回去,心想刚才一时愤怒,险些入了彀中。见一击不中,许睫倒有了些许敬佩之意,也勾起了她的好胜之心,于是指了指浴室,“我无能为力,可他未必会束手无策!”

顺着许睫所指的方向看去,她莞尔一笑,似乎一切都已经满足。转过头来,无意中发现许睫眼中那耀眼的光芒,那是一种信任,一种没有半点瑕疵的信任,也是一种爱慕,一种近乎痴迷的爱慕。这让她暗生嫉妒,心有不甘。“你...你喜欢他,对吗?”张静宜如同喃喃自语,用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许睫呆呆地望着浴室里露出的一点点背影,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慌忙的回过神来。她并未听清话中内容,只得疑惑的看着对面的人说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我早就想到了,不过依然低估了你”。见她如此入神,张静宜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看法,没有对她作出回应,依旧自言自语。她的行为,在许睫眼中变得异常诡异,这让她越来越迷惑,正欲继续追问时,廖庭已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

“林岩就在上面,没错吧!”他面对着张静宜,抬起右手指着天花板说道。在浴室里的浴缸下,他发现了一根长约五厘米的短发。这种头发不同于张静宜酒红的发色,自己的头发最长也不过两厘米,而母亲几乎每周都来打扫一次,种种迹象显示,林岩不久前还在这间屋里。况且她想要一种仪式感,人质便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太远,就此产生了两种可能。第一,林岩被藏在地下停车场,可那个地方时常有车辆进出,难免不被人发现;第二,这栋楼的楼顶,那里几乎无人涉足,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两相比较,结果不言而喻。

不知是时间已经足够,抑或是改变了主意,她微笑着点点头,毫不避讳的承认了廖庭的问题。一旁的许睫惊疑不定,认为她已经达到了目的,而林岩,或许只剩下一身的皮囊。廖庭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若张静宜真想如此,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将林岩囚禁起来,她完全可以趁他不备时下药,尔后自己悄无声息的消失,静待结果即可。

“他还活着,是吗?”廖庭语出惊人,不止许睫,就连张静宜也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只是两人的差别在于,许睫更多的是疑惑,而张静宜则是惊讶,她无法想象廖庭是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

“没错!”她回答道,“只是...”

“只是他将成为一个废人!”廖庭见她犹豫,为她补充了未完的话语。

“你怎么知道?”许睫还没从刚刚的状态中醒来,张静宜便不可思议的开口问道。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摆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前方带路。其实不难猜出,囚禁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折磨,或是精神上的痛苦,或是身体上的摧残,抑或是兼而有之,总之不可能让林岩轻易的死去。

她弯下腰去,在沙发的坐垫之下摸出一把钥匙,转身说了句“走吧”,然后出门而去。她总算知道,身后之人这几年的名声从何而来,也终于明白,他已不是四年前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