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与麦田
我们是在麦田长大的孩子，在老家，麦田并不少见，一到丰收的季节，田地里那一片片金黄的就是麦穗。
那时候，五岁的孩子就去田里干活了，背着一个小竹筐，捡拾遗留在地的小麦，收购的车一来， 带着自己的小收获，拿去换些饼干或老式蛋糕。
我们相聚在麦田。午后，趁着阴凉，我跑到自家麦田里去。温和的秋风掀起那阵阵表浪， 那一片片金黄随风摆动， 麦香充溢着这片净土，这是我每天最享受的时刻。
我沉浸在这片祥和中，却不知危险正在慢慢靠近，耳边的风声压过了身后窸窸窣窣的爬动声。我享受完后打算转身回家，结果一转身碰见了一条小花蛇。
极度的恐惧感令我窒息，我喉咙一紧， 用尽全力大声喊:“有蛇啊！”
蛇是没有耳朵的动物，它们依靠感知热量和振动来确定生物的种类及大小。
我没有愣在原地，立即拔腿向别人家的麦田跑，一路上又喊又叫，麦子踩倒了十几颗。我不敢回头看那条小花蛇是否有追来，但我的意识操控着我不停地跑，让我远离那里。
“喂，你瞎喊什么?“麦田中央出现一个背着竹筐，手里拿着镰刀，看起来比我大两岁的女孩，她瞪大双眼看我。
“快跑!有蛇!”我急得要哭出来，拉着她向小路跑。
跑到小路，她甩开我的手，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男女授受不亲。还有，蛇在哪啊？”
我回过头向麦田看，那条蛇早已不见踪影。“好，好像跑了。”
“也不知道是真有还是假有，你不会眼花了吧。”
“真，真的有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行行行，我相信你好了吧。”她无奈地眼神看我，小声嘴嘀咕了句小屁孩。
我感觉很委屈，一种苦楚涌上心头化为愤怒。我拾起脚边的石子向麦田里砸，“出来!你给我来!我发了疯般地吼着。
“喂，你干嘛呢！”她上前试图阻止我，我一把推开她继续扔石子，她直接坐在了地上。
“别扔了！我求求你，好不容易到了丰收的季节，那是我上学用的钱啊！”她痛哭着。
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扔掉了手中的石子。麦田里一片静谧，温和的秋风吹动麦浪，阵阵麦香扑向我们。
我走到她身边，低微的语气说：“你别哭了，是我错了，对不起。”
她止住哭声，抬头看我，眼睛红得像兔子，泪痕还挂在脸上，我伸出手要帮她擦眼泪，她立即推开我的手，自己站起来。
“你手脏。”她说。
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上满是麦子的金黄色，和泥土的黑色，它们混合在一起就像是……
“啊，刚才不小心弄脏了。”我尴尬地笑了笑，用手在自己的白衬衫上蹭了蹭。
她嫌弃的目光望着我，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你跟我过来。”
我们先是并排走着，又她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
田间的小路越来越窄，终于——道路宽阔起来。
她带我来到了河边，“在这洗。”
“哦。”
我一点一点向河水移动，蹲下身子，把手放进河水里洗净了手。
“洗完了。”我转过身给她看自己的双手，等待她的表扬。
“嗯……你衣服，唉。”我不明白她为何叹气。
“脱下来，我给你洗。”她说完，脸咻地一下红起来。
“啊！？”我张大嘴巴。
“啊什么啊，不愿意拉倒！”她转身要离开。
“别走！我……我脱就是了。”
她止住脚步，回过头来看我，又转过身，“那你快点啊。”
“你别偷看哦，偷看是小狗！”
“切。”
我跑到旁边的草丛后，脱下自己的衬衫，探出头来。“喂，接住！”
她转过身，我直接把衬衫扔进了她怀里，她抱住衬衫，到河边去洗。
“那个，先谢谢你啦！”
我蜷缩在草丛后，呼了口气。抬起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地，看看树，又看看花……直到一直白皙的手出现在我面前。
“喏，洗好了，就是有点湿。”
我接过衣服，直接把衣服穿在了身上。
一下午，我们坐在麦田上畅聊彼此的事，直到傍晚。
五年后，她去了离家很远的城市读高中，很少再回来。
春节那天我去她家拜年，还见过她一次。她变样子了。长高了，变瘦了，也变得更漂亮了。
我们简单聊了几句。在城里过得怎么样？生活适应吗？将来有什么打算？
她的回答也很简化。还好，还行，还没想好。
拜过年，见到了所思念的人，也算是没有什么遗憾。
她的家人送我到大门外，又回到屋子里。
我裹紧身上的大衣，依靠手电筒的光亮，向麦田走，踩着地上的雪，发出咯吱咯吱声，冬风在耳畔轻语着我们儿时的回忆……
到了麦田，我欣赏着覆盖着雪的麦田。
麦田上白莹莹一片，都是厚厚的，松软的雪。
我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麦田旁的小路，呆呆地望着那个充满儿时回忆的麦田。
风声化作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回荡在我的耳边，现在想想过去的欢乐，真是觉得天真可笑。
两个钟头后，耐不住寒冷的我还是离开了。离开麦田，有种说不出的释然感，似乎终于可以从过去脱离出来，不用再珍藏那宝贵的，装着不同大小号码衣服的小衣柜，也不用再对着那两封写满黑压压字的书信发呆……
第二年的麦子长得很好，温和的秋风掀起那阵阵麦浪，麦香中渗透着难闻的化学用品味。
当年的那条小花蛇，或许已经变成了大花蛇，又下了几条小花蛇，又或许早在某个冬天，找不到自己的伴侣，冻死在雪地里，随着初春的雪消融进土壤里，作为滋润麦田的养料。
我还有一年的时间，还有一年的时间来守护这片麦田。
秋风呼啸而过，掀起巨大的麦浪，但又很快恢复平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我享受着这片静谧，守护着这片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