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故事
桃子看着柳荫的眼睛,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既然你快要死在我这里了,那我也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柳荫虽不满她的自满,倒也不打断她的话头。
桃子看着柳荫,又像是穿过柳荫,看向空中的哪个地方,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我爹并不是本来就是这个村子里的村长,一开始,他只是一个流浪到这里的外人。
那时他受了伤,被这个村子里的人救下,他正愁找不到住处,便借机会在这里住下了。
也正因为他是个外人,村民们都对他极为客气,那时的村长也对他很有好感。
这种好感,在几个月后加深了。
愿因就是那条河。
那条河本来是这个村子的保护河,养育了许多代人,可以说,这个地方,就是这条河养出来的。
怪就怪在那一天。
村民在河里发现了一具女人的尸体——
准确来说,是一个姑娘,村子里的姑娘。
村民们只以为是那姑娘失足落水,没有多在意,只是为她准备葬礼。
可那晚,那个姑娘的鬼魂就出现在河边,有几个胆子大的瞧见了,匆匆忙忙去报告了老村长。
老村长赶去的时候,姑娘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满河漂流着动物家禽的尸体。
河水也变臭了,村民们用水没了保障。
接着便有许多人接连死在那条河里,都是些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老村长本来不信邪,这时候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邻村找个道士。
邻村的道士来了,说要开坛做法,还是要在子时开坛,不许他人靠近。
村民们将信将疑,但也听从了道士的说法,一到晚上,没有一个人出门。
可是第二天,村民们满怀着希望来到河边,却发现那道士死了,七窍流血,死状甚是恐怖。
村民们没了办法,只得商量着搬家,远离这个邪祟的地方。
这时候,那个外人,也就是年轻时的我爹,出现了。
我爹说他会些道法,可以试一试。
村民本来不愿意他为了他们送命,可看他壮志雄心的样子,也就鬼使神差的应了下来。
那一晚,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早上,村民们醒来之后,看到我爹笑盈盈的站在河边。
河水早已经变得清澈,也不再有什么尸体,一切都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他们把我爹当成了一个降落凡间的仙人。都高呼着跪下来跪拜。
我爹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们相信他不是神仙。
但同样,我爹在村里的威严也树立下来了,连老村长都对他赞叹有加。
老村长临死前,指定要他当下一任村长,还把自己的女儿,也就是我娘,嫁给了他。
我娘当时是个小姑娘,对我爹这样神通广大的人自然是有几分情意,因此他们婚后倒也过得自在。
我娘生了我和我弟弟两个孩子,他们都说,我出生的那天,天有祥云,是个有福气的人。
第二年我弟弟出生的时候,就没有这些现象发生了,因此他们更认定了我是个有福之人。
那些年,他们恨不得把我当成庙里的菩萨来供着。
事情若要到这里结束,那也算是件人人称赞的好事情了。
可世间多有变故,这个变故,就发生在我十四岁那年。
我十四岁那年,我娘发现了我爹的秘密。
我也不知道我娘是怎么发现的,反正那几天都是在哭。
先是哭我爹骗了她,后来又哭我爹是个坏人,又觉得自己识人不清,和这样一个人生活了十几年。
她想要离开,可是她又能去哪里呢,似乎哪里也去不了。
后来,不知道我爹给她说了什么,她决定认命,说要和我爹一起瞒着这件事。
可错就错在,她把这件事看得太重要,整天和我念叨不要碰柜子上的花瓶。
那时候我好奇心很重,越不让我碰的东西,我偏要碰碰看。
更何况,那时我还以为那里面藏了我爹的秘密。
不过,那花瓶倒也真的是藏了我爹的秘密。
我也很想知道我爹的秘密是什么,能让我娘哭成那个样子。
于是有一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拿下来了那个花瓶。
那个花瓶看起来很奇怪,瓶口还用塞子堵住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下子把那塞子拔了下来。
这一拔,就出了大事。
我只是看见一道影子从花瓶里钻了出来,接着不见了踪影。
那时我很害怕,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但我怕我爹骂我,只能把塞子塞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我爹和我娘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可那天晚上,又有一个人死在了河里。
又是和十几年前一样的景象。
那时我爹才发现,花瓶被我动过了。
他怒气冲冲地打了我一巴掌,接着把我关在了柴房。
他似乎把我忘记了,只有我娘每天按时偷偷给我送饭,一边看我吃东西,一边偷偷抹眼泪。
时间越长,她哭得越伤心。
我以为她是心疼我被关禁闭,也没有注意她的异常
后来当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我爹把我放了出来,脸色铁青。
我娘给我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就是我身上这一身,像是新娘子穿的喜服。
整个过程,我娘都是按照出嫁的流程,为我洁面,化妆,梳头。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他们的样子,完全不是要送我去出嫁。
倒像是在跟我告别。
我被他们送上了轿子,村里许多人都来了,几个人把我坐的那辆轿子抬起来就走。
我不知道跟我走的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我要被带去哪里。
后来啊,我发现我被带到了河边。
我偷偷掀开帘子去看,看到我爹在旁边做法,我娘在一旁帮忙。
他们都没有看我一眼。
到最后,他们抬起头,看着我。我知道他们看见了我。
我也看到了他们的眼睛,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伤心,没有激动,没有痛苦。什么都没有。
那是最后一眼,我被人带出轿子,我娘在我身边念念有词,我爹在我身上贴了一张符。
接着,我就被推进了河里。
那是冬天,河水很凉,却没人来救我。
我抬头看,看到平日里对我极好的人,都在冷漠地看着我,再也不见了当初的温柔。
仿佛,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包括我的爹娘。”
说到这些,桃子的眼神毫无波澜,似乎是在说着一个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故事。